第2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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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恕己皱眉,如果敏之一意孤行,只怕并不是要不要伤他的问题了。
  正在此时,殿外又有脚步声响,是狄仁杰同一人前后相继走了进来。
  而原本紧盯着武后正要上前的敏之,身形忽然又晃了晃,就仿佛酒醉之人站不住脚。
  袁恕己忙将刀锋往外撤了一寸,免得伤了他。
  直到此刻,敏之的双眼才一眨。
  他像是看清了面前的场景,眼中却透出茫然之意,然后,他缓缓举手抱住头:“我……”呻吟出声。
  袁恕己见机不可失,倒转横刀,刀柄在敏之肩上穴道一撞,敏之闷哼了声,身子往后跌倒,人事不省!
  此时那进殿的两人走上前来,道:“娘娘可无恙?”
  武后冷看一眼地上的敏之:“将周国公押入宗正寺。狄仁杰你亲自去!彻查此事,不许旁人插手。”
  狄仁杰躬身领命。
  牛公公被小太监们按着人中,好歹苏醒过来。见武后无碍,便踉跄跟前儿,抱着腿叫道:“娘娘!吓死奴婢了!”
  武后不理,环顾周遭又道:“今日之事不许对外宣扬,若有多嘴者,杖毙!”
  牛公公几乎又晕厥过去,忙撒手道:“领命!”
  袁恕己在旁,早将横刀放下,他先前入殿相救,直到此刻,目睹武后生死之间笃定冷对,以及此刻的果决应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大概是钦佩,又有些莫名而略别扭的敬畏:此等气度手段,让许多的须眉男儿都望尘不及。
  武后又看崔晔:“崔卿因何而来?”
  崔晔从地上凌乱的奏章书简中捡出一份,道:“吏部秋试的折子,娘娘想必已经过目。”
  武后反应过来,因一笑道:“我一时忘了,昨日曾命你今日来讨回话,你且稍等片刻。”
  崔晔道:“是。”旁边站开一步。
  武后环顾在场,目光落在袁恕己身上:“今日多亏爱卿护驾之功。”
  袁恕己道:“娘娘无碍便好。”
  武后道:“方才我吩咐的话,你可听见了?”
  袁恕己道:“臣定会守口如瓶。”
  武后道:“你跟周国公似有旧罅隙……”
  袁恕己答道:“臣不至于因私废公。”
  这一句话,却是针对武后先前讽他“因私徇情”等话。
  武后自然听了出来,意外之余仰头一笑,道:“回的好,我最赏赞这样爽快果敢之人,先前倒是我小看了你。”
  袁恕己道:“臣不敢。”
  武后往前一步,抬手在袁恕己肩头一按:“阴差阳错,今日也让我见识到爱卿的出色身手,果非等闲,睚眦之名,虽难听了些,但毕竟龙之九子,翻云腾雨,不可一世,爱卿不愧此称。”
  纤纤素手,按落肩头却似重若千钧。
  袁恕己从进殿直到方才都始终绷紧心弦,听到武后含笑嘉许,才道:“臣……多谢娘娘。”
  武后又看崔晔道:“可惜崔卿来晚了一步,不曾看见。”
  崔晔道:“臣曾见识过。”
  武后一怔,继而笑道:“不错,你毕竟知道他是个有勇有谋的可用之才,才向我着力举荐的,先是袁爱卿,后有狄仁杰,你们都很好,都是不可或缺国之栋梁。”
  袁恕己闻言,不免想起先前阿弦问崔晔是否同狄仁杰交情极好的话……原来果然。
  抬眸之时,却见崔晔垂袖而立,仍是往常那样淡冷端然八风不动。
  忽然崔晔道:“另外,臣进宫之前无意中听说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武后道:“何事?”
  崔晔道:“臣听闻,梁侯从大理寺提走了一名番僧,不知何故。”
  不仅袁恕己骇然,连武后也微微色变:“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这个人,有一种特殊讨人厌的气息q-q
  阿叔:我就当是夸奖了。
  第159章 降魔除邪
  且说阿弦同窥基法师前去梁侯府, 在路上, 阿弦见窥基面有不悦,便问道:“大师傅, 你是担心节外生枝吗?”
  窥基道:“梁侯,豺虺之性, 偏偏身居高位,若更同摩罗王沆瀣一气, 只怕他日身死的就不止是两条性命了。”
  阿弦想到先前宋牢头之事,心里也觉怨愤难平,便叹道:“上次本有机会可以将梁侯绳之以法,却想不到仍是让他逃了过去,袁少卿明明人证俱全,偏偏是皇帝从中作梗, 放虎归山,实在是糊涂的很。”
  窥基笑道:“你竟敢这样说及皇帝陛下?”
  阿弦道:“又怎么不敢说, 只可惜……”
  窥基问:“可惜什么?”
  阿弦抓了抓头发:“可惜说了也是白说, 并没什么用。”
  窥基问道:“你敢把这话跟皇帝当面说吗?”
  阿弦本要回答,忽然一个恍神。
  不知在多久之前,在桐县的酒馆之内,她曾大声地说:做错就是做错, 又怎么不敢说?如果有朝一日能见到皇帝皇后,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们……
  现在想起当时无法按捺的纵横意气,同时也想起在桐县之时的那些时光,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现在的确能见到皇帝跟皇后了, 但是却已经不是一个“敢不敢”,毕竟此中掺杂着太多其它,比如那难以启齿的身世之痛。
  倘若阿弦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在见到高宗跟武后的时候,她也未必如先前一般讷言静默,如果只是陌生人之间的关系,有一些话反而易于出口,也不必在初见之时,想着那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亲,与生俱来的那股血亲牵绊涌动,让她几乎无法自已。
  窥基打量着她,却见阿弦的神色变来变去,窥基道:“怎么不说话了?”
  阿弦叹道:“我不敢。”
  窥基笑道:“不必自责,那毕竟是大皇帝,天底下一万个人也未必敢在他面前说真话,毕竟惹了他不高兴,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落地。”
  阿弦顿了顿:“连大师傅也不敢吗?”
  窥基道:“我和尚虽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毕竟也仍混迹红尘俗世,且我同你说一个机密。”他倾身过来,低低说道:“毕竟我等虽信奉真佛,但佛法弘扬,也须皇帝陛下加持。”
  阿弦哑然失笑:“原来大师傅也是能屈能伸。”
  窥基笑道:“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所谓慧极必伤,太清则寒。”
  梁侯府。
  梁侯武三思听闻窥基法师来拜,不敢怠慢。
  因高宗跟武后一向喜佛,武三思最会投其所好,自然也对释家格外恭敬,何况窥基又是个举世有名的高僧。
  武三思迎出门来,正满面含笑,抬头却见窥基身旁还有个熟人——武三思望着阿弦,眼神有些异样,笑也变了样儿。
  窥基却不等他牵开话题,便道:“请梁侯恕罪,和尚来的唐突了。”
  武三思的笑得心应手,随时转换:“哪里哪里,平日里请着上师来还不成呢,劳上师的脚在府中踏上一步,也是蓬荜生辉,从此仙佛庇佑。”
  阿弦在旁听着这些信手拈来的阿谀奉承之词,心想:“难道皇帝跟皇后就是被这些话蒙蔽了么?还是说他们爱听的也就是这些?”
  窥基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虚言了,敢问梁侯,那番僧摩罗王现在何处?”
  武三思一怔,继而笑道:“我当上师为何突然驾临,却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上师也要见摩罗王?”
  窥基道:“这番僧非同一般,擅长操纵邪术谋害人命,之前在大理寺拘押明明好端端地,梁侯为什么要将他从大理寺移出?”
  武三思对答如流,道:“按理说捉拿这番僧我也有功,毕竟旨意还是我传的呢,当然,我之所以提了他是另有原因。”
  武三思不慌不忙,侃侃而谈。
  据他所说,之所以前往大理寺,正是因为好奇,且又因摩罗王是从周国公府拿下的,武三思担心他知道些周国公的秘闻,因周国公毕竟是皇亲,所以武三思特去大牢探看,正是避免摩罗王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阿弦听着武三思所说,耳畔忽然听见一阵镣铐响动。
  有些黑暗,正是大理寺的囚牢。
  摩罗王被关押在铁门之后的囚室中,手足都加了铁镣,听见有人来,并不抬头,只翻起眼白看来。
  门口处,武三思盯着看了会儿,料想无碍,便命人开了牢房的门。
  端详着摩罗王,武三思道:“你这番僧也是大胆包天,在西域那边儿已经是恶名昭彰了,居然还敢在长安招摇过市。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摩罗王道:“你想说什么?”
  武三思道:“第一,你选错了主子,周国公是半个疯子,你跟着一个疯子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第二,你流年不利,你的老对头狄仁杰正好儿也调任回京。”
  摩罗王却低低笑了两声。
  武三思道:“你笑什么?”
  摩罗王凝视着他,微微蜷曲而杂乱无章的头发间,眼睛有些诡异,大概是瞳仁被乱发遮挡,于是看起来便眼白居多,犹如异鬼模样。
  摩罗王道:“你们中原人有一句古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大概听说过吧?”
  武三思因观察他模样可怕,虽觉着他已经被捆缚妥当不至于作乱,却仍胆怯后退一步:“我自然知道,但你如何无端提起这句?”
  摩罗王道:“我入乡随俗,自然也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武三思听罢仰头笑了几声,不料囚牢里空气十分热闷,猝不及防大吸几口令他咳嗽出声。
  武三思道:“你这番僧死到临头还在夸口?”
  摩罗王却盯着他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不想听听看。”
  武三思道:“我的什么心思?”
  摩罗王道:“我知道你憎恨周国公殿下!”
  武三思嗤了声,不置可否。
  摩罗王又道:“你可知为何周国公会尊我为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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