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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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架都不会打,出来逞什么能?别的本事没有,光会逞能了是吧?”徐承渡痛得嘶了一声,叹气。
  “不,其实我还是有点本事的。”白格定了定心神,在他耳边低语一句,然后举起手,大吼一声:“听我说,我有钱!”
  我有钱这三个字宛如定海神针,举刀的,劈棍的,受伤倒地的,只会叫嚣就是不上手的,所有人都刹住了手边的动作,向日葵自动追寻太阳般齐齐扭动脖子看向了白格。
  众目睽睽下,白格扶着徐承渡,清了清嗓子,冷眼看向李蛋,“买你揍他的人出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保他。”
  作者有话要说:  蛋蛋:完了完了,手下不长眼的砸酒瓶了orz瑟瑟发抖
  第35章 年少许轻狂4
  李蛋此人,连同着他手下这帮街头混混,向来不讲究什么道义诚信,上一秒能跟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转头就能把你连人带裤衩卖得一干二净,而且心底深处丝毫不觉得这有何不妥,也印证了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社会人士,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
  他绷着满脸横肉,看了看徐承渡那根难嚼的没肉骨头,蓄势待发龇牙咧嘴,跟条壮年藏獒似得;再看看自己这边操着家伙依然底气不足的喽啰,瞬间代入了一众小泰迪;再把头转向那位看上去人傻钱多的帅同学,简直格外顺眼……一面任务艰巨钱还少,一面动动嘴皮子净赚双倍利润,心中那杆秤瞬间就倾斜了。
  于是徐承渡就这么叉着腰瞪着眼,看着他们俩握手和解达成协议,各打了几通电话,客客气气地吹捧一番后,李蛋还额外附送了关于他前金主的一些人身信息,最后搂着徐承渡肩膀说了两句好话,领着他那票浆糊纸糊成的手下们兴高采烈地原路折返了。
  徐承渡:“???”这都是什么情况?架呢?不打了?腿也不废了?
  白格扬了扬手,把手机揣回兜里,教育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用身体去冒险。”
  徐承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理我都懂,问题是,我没钱啊。”
  他环着胸后退两步,警惕地觑着平白无故出手相救的某人,“还有,我得跟你事先声明一下,我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我是真穷……你那钱我可还不起。”
  顿了一下,貌似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他又不情不愿地前进两步回到原位,“当然,我也不会白白占你便宜。这样,能还的我尽量还,还不了的……要不……反正咱们同班同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先欠着,你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跑腿打架做苦力什么的,就别客气,尽管使唤我,好看着抵消。你说怎么样?”
  提议面前,白格想了想,一针见血地总结:“你是想用身体来偿还?”
  “咳咳咳。”徐承渡觉得背后被酒瓶砸出的血倒流到了喉咙里,呛得他头皮发麻,“是,是用本人辛勤的劳动来偿还。”
  白格欣然点头,表示接受,“那你以后就是我的跟班儿了。”
  人为财死、英雄气短的徐承渡在债主面前表示无话可说。
  于是两人肩并着肩一同出了巷子。
  天色全暗,飘起了小雨。起了风,路面上一份崭新的报纸以疯狂的速度翻着页,哗啦啦直响。
  “你的后背……”走着走着,白格落后半步,皱着眉盯着那片被血染红的迷彩布料,上面依稀还沾着碎玻璃渣,在路灯下泛着绿幽幽的光。他诚恳地提出建议,“应该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徐承渡试图用手从肩膀上方伸过去摸摸伤口,够了半天,无功而返,“去药店买点消毒水擦擦就好,没必要小题大做。”
  “不痛吗?”白格听着他稀松平常的语气,移开视线,“我是说,你经常因为打架而受伤?”
  “年纪更小的时候经常皮开肉绽。现在很少有这种机会了。”徐承渡把刘海撩上去,另一只手挥舞着给自己扇风,小雨并没能缓解夏日酷热,反而变本加厉。汗水流过伤口,盐分使得钝钝的痛感加剧,他喘了口气,“人长大了,只要不傻,总会想些办法来避免受伤。”
  白格想起那只酒瓶是徐承渡替他挨的,喃喃道:“但是你没避开。”
  早就把替谁挨的这茬事忘得一干二净的徐承渡抹了把脸,以掩饰难堪,“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不怎么聪明。”
  后面人再也没开口,也没接话。
  徐承渡自顾自走着,一回头,就发现刚刚还跟在后面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哇,这人是走了还是掉下水道里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杵在原地瞪着身后的空气,也不知道是继续走,还是停下来等人。
  濛濛细雨越下越大,雨雾化身雨点,砸在脑门上有点疼。
  五分钟过后,他扭头就走,背后传来鞋子踩在水花上发出的哒哒声。
  “走,雨下大了。”还没转过身,那人从他侧面跑过,一只手拎着一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一只手捞起他就往前跑。
  心跳瞬间就像被连接上了加速器。
  徐承渡脑海里第一个炸开的念头就是:我长这么大都没跟女生牵过手,居然第一次被一个男的给牵了!
  两人的掌心都是一层湿漉漉的潮意,贴合在一起,热度几乎把水汽蒸发,指尖被紧紧包裹,徐承渡浑身一抖,卯足了劲儿大幅度一甩。
  白格冷不丁地被他甩了一个踉跄,莫名其妙望他,雨水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滑到性感的薄唇上,被他抬手抹去,“快找地方躲雨。你那伤口再淋了雨,会感染。”
  “知道,会走。”徐承渡没好气地捏紧了拳头,一低头,这才看清了对方手里那只塑料袋上印着的“四明药店”,立刻猜到这人刚才是去买药了,缓下语气,“我会走,不用你牵着我。”
  注意到他别扭的神色,泛红的耳尖,白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牵了他的手,脑海中不知道闪过什么诡异的念头,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率先往不远处的凉亭冲去。
  凉亭里空无一人,他按捺下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狂跳的心脏,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捡出来,依次罗列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听到有人踏进凉亭,他头也不回地扔过去一条刚买的干毛巾。
  徐承渡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愣愣地看着那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和软膏,“你……你干嘛?开药店?”
  白格摊手,“多买点,免得找不着合适的。”
  凉亭里只有一个装饰用的景观地灯,光线朦胧,徐承渡眯着眼睛挑来拣去,拿了一瓶消毒水,一支软膏,往兜里一揣,“有这些就够了,其他的你自己带回去吧。”
  “嗯。”白格点点头,又把剩下的装回袋子里。
  瓢泼大雨没有停的迹象,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扭头看着亭外,找不到适合的话题,刚刚那场意外的牵手让气氛有点尴尬。
  过了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徐承渡灵光一闪:“对了,你之前说你迷路了……”
  白格也在同一时间忍无可忍:“要不要先上药?”
  卡壳了一秒。
  “先上药吧。”白格抢过话头,“天气炎热潮湿,最适合细菌繁殖,伤口感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徐承渡想了想,也行,在外面处理干净,免得回去了被老爷子发现又是一顿臭骂,于是连忙掀起后背上的衣服。
  只是这不掀还好,一掀衣服,他整个人痉挛着弯下腰,发出一声闷哼。
  白格抢过来按住他的手,沉沉的嗓音不自觉中带上命令语气,“别动,有碎玻璃扎穿衣服嵌进肉里了。”
  “不掀衣服怎么上药?”徐承渡咬咬牙,攥紧了衣服后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要脱的。”
  “别急。”白格一手按着他,一手从塑料袋里摸出一只镊子,在徐承渡面前晃了晃,“先把碎玻璃渣挑出来,再掀衣服。”
  “你居然连这个都买了……”徐承渡松开了衣服下摆,惊叹于此人在短短的时间内能扫荡到这么多东西。
  “嗯,有备无患。”白格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就着屏幕的光查看他背后的伤势,“来,我帮你。”
  徐承渡乖觉背过身,两只手撑着膝盖,把背挺得笔直。
  “放松点。”白格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徐承渡的皮肤感觉到镊子冰冷的金属触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白格头脑冷静,手上动作快而不抖,迅速地清理了周边细小的玻璃渣,转向中间那几颗锋利的、且深深嵌进皮肉里的碎片。
  手里捏着的镊子不自觉就有点发抖,从小到大,他自己从未受过伤,也从未见过这种皮开肉绽的血腥场面,用他母亲的话来说,他们的手是用来操盘谋划的,不是用来逞凶斗狠的。但是相比于拳头和刀,他们的手更具备杀伤力和威力,也更可怕,能更彻底地摧毁一个人。
  那片玻璃锋利冰冷的棱角跟柔软的皮肉,在手机屏幕黯淡的光照下,形成触目惊心的鲜明对比。
  这人跟我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白格心想。
  他稳住手腕,注意到徐承渡从始至终虽然一声不吭,但由于他一只手的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他后背,总能感觉到每次把渣滓拔出来时,手下肌肉的轻微抽搐。
  “徐承渡。”他出声唤他。
  “嗯?”徐承渡一直集中精神研究着地面有规律可寻的五彩几何花纹,好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背后的疼痛转移。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徐承渡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认输。你叫什么?啊,对了,等价交换,我想想……我的生日在十月,这算不算有效信息?”
  身后的人轻轻笑了一声,“我姓白,叫白格。”
  两个字的名字咬得无比清晰,以身后那人的声音念出来,再配以他不用看也知道微微弯起的眉眼,一定能让所有人印象深刻,直接跳过互相熟悉的必经阶段烙上大脑皮层。
  “白格……唔……”徐承渡在心里比划着这个名字,背上倏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猛然绷紧了全身可调动的所有肌肉。
  紧接着,当啷一声,玻璃碎片坠地的声音。
  “抱歉,弄疼你了。”
  他卸下僵持的力气,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心中有种小时候打针被护士小姐姐欺骗说外面有飞碟的不爽同感。
  等玻璃碎片都清理干净,白格跟徐承渡都出了一身汗。
  撩开衣服,没了玻璃渣堵着,撕裂的伤口朝外汩汩冒着血水,饶是冷静如白格,也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又是着急着忙擦消毒水,又是不停地止血,折腾了足足半个多钟头。
  这么长时间的肢体接触下来,两人都产生了免疫力,心里原先那种隐隐的不适感烟消云散。
  “就说直接去医院了。”白格拆开软膏,看着那片精瘦却模糊狼藉的后背,声音里透出一点疲惫,“专业人士可以让你少受点苦。”
  徐承渡已经被火辣辣的疼痛烧得头晕眼花,喘口气都费劲,“到了医院也是这么处理,还得挂号等号,做一堆可有可无的检查,被不停盘问,可烦了。要我说,不如你。”
  白格摇了摇头,指腹沾着乳白色的膏状体贴上伤口边缘,轻而缓地顺着可怖的裂缝移动起来。
  然而,比挑玻璃渣的时候还要夸张,徐承渡浑身剧烈一抖。
  “怎么了?”白格连忙撤开手,以为用的药膏不对,让他有刺痛感。
  徐承渡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捏紧裤子,垂下头颅,“没……没什么……你手有点凉。”
  “是吗?”白格盯着自己掌心看了半晌,明明就温感来讲,徐承渡伤口刚刚消过毒,被风一吹,酒精挥发,比他的手还凉。
  但他还是双手合十,搓了搓手。等摩擦生热,掌心的温度起来之后,他才又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掌下的人又是一抖,几乎跳起来。
  白格疑惑看他:“这次是太烫了?”
  “不是,我……我刚刚被蚊子叮了一下。”徐承渡扭过头,扯了扯嘴角,低头继续研究起地面,努力忽略背上酥痒的触觉。
  温热的指腹,微凉的软膏,不轻不重的力道按压着,酥痒夹杂着疼痛,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皮肤上乱窜啃噬,比单纯的疼痛煎熬一万倍。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耳尖越来越红。
  跟他的心情完全不同,白格一边涂抹药膏一边开始期盼起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他隐隐觉得兴奋,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无比新奇的,就像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样,就像徐承渡这个人一样。
  第36章 年少许轻狂5
  这个城市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对向来车的车灯反射在潮湿的柏油马路上,像给路面铺上一层细碎的钻石。徐承渡双手插着兜儿,僵着背脊,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转向白格:“你要怎么回家?认得路吗?”
  白格把步伐调整到与徐承渡相同的频率,报出一个地名,是学校附近新建的高级公寓群。
  “你以前不住这附近?专门为了上学买了学区房。”徐承渡注意到白格的浅色t恤上有几点鲜红刺眼的血渍,应该是刚刚给他拔玻璃渣的时候不小心溅上的。
  “嗯。”白格简短扼要地回答,反问,“你呢?家很远吗?”
  “不远。”徐承渡伸直了手臂指了指右前方,一片老旧的、被残酷的年代感搞得斑斑驳驳的低矮住宅区,昏黄一片的温暖灯火,紧接着,他的手臂转了个弯,指向对面,“那里,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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