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度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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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染连心跳都停了半拍。
  他怎么能出说这种话,他是真的疯了吗?
  从卫染的角度看不见他塞进她手里的东西, 可是金属冰凉的温度足以证明, 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强塞了把刀给她?!
  卫染在他的压制之下, 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恨不能立时把这吓人的危险品丢到一边去, 可又害怕一旦乱动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所以结果就是, 她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只能乖乖地任他施为。
  越是武器在手,她越是不可能反抗了……
  这把刀在她自己手上, 竟比沈砚直接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还要可怕。
  不知道沈砚是吃定了这一点,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他下完那道惊世骇俗的命令,冲动焦躁的吻就一路压下来,甚至陷在意乱情迷之中,对那把危险的刀根本不知闪避。
  在衣料反复摩擦的声响中, 卫染好几次都觉得他差点就要撞到那刀刃上了。
  她是真的怕了。
  发疯就发疯,可他这是想死吗?
  她精神中的弦高度绷紧, 只怕会失手误伤到他,其余的事情反而都没有心思去感受了。
  只能僵硬地被动承受一切,甚至都不敢回吻过去。
  她的不回应似乎愈发刺激到沈砚,让他攻击性更强了。
  柔嫩的耳垂在湿热感中传来微痛, 卫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乌溜的眸子茫然睁大。
  他竟然咬了她一口?
  虽然这一下不算很重, 但那种唇齿间留恋的占有欲, 就像是真的想把她一口一口吃下去,连骨头都不剩地吞入腹中……
  被猎食的惊悸感让卫染在慌乱中不小心手上没有稳住,稍微动了一下。
  在那一刻,她清晰听见了布料被划开的声音,感受到刀尖传来的阻滞感……
  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那一刀仿佛是戳在了她自己心窝上。
  泪水止不住地决堤而下,她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就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把那个东西拿走……我不反抗……我什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在完全崩溃的状态下,已经顾不上任何尊严,只能拼命地求他。
  沈砚的动作忽然僵住,放开了对她的压制。
  他终于被卫染近于哀求的哭泣声唤醒,从那把烧灼的心火中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是他把她弄哭了,害她哭得这么伤心……
  他是个混蛋!
  他无措了两秒,把刚才塞进卫染手里的那把水果刀抽出来,啪一下丢到地上。
  “染染……”
  他嗓音嘶哑地唤她的名字,抱住她想要安慰,可是不等他把道歉的话说出口,又听见怀中的小姑娘在用微弱的泣音在反复说着什么。
  她咬字不太清晰,伴随着气噎喉堵的哭声,更显得绝望。
  沈砚分辨了一会儿,才听出来那句话是“我伤到你了”。
  一遍一遍地重复,近乎有点神经质。
  他终于明白过来,她刚才为什么突然就一下子崩溃掉。
  以为他受伤了?
  他急忙解释:“我没伤到,染染。我好好的,你别吓自己。”他去捉卫染的手,“你自己试一下,只是划破了一点衣服,我根本就没事。”
  卫染呆了呆,然后在这一刻蓦然有了力气,从他怀里挣出来,仔仔细细去检查他身上。
  真的,只是衣服上划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没事。
  那种心疼得要死的感觉渐渐缓解,但眼泪比思想的反应更慢半拍,一时之间还在不断涌出来。
  沈砚看得心碎,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一万遍,莫名地解释:“那把刀削水果都已经不快了,不会那么容易伤人的,再说这么小的刀,真戳一下也死不了……”
  卫染的眼神让他说不下去了。
  她终于不哭了,抬手狠抹了一把眼泪,圆圆的眸子周围眼眶还是通红,却用弱小身体里所能集聚起的每一点怒意瞪着他。
  沈砚在这一瞬间竟被她瞪得心里发毛。
  她眼神里的所有怒意,最终千言万语凝成一句真诚的话,用完全不似她这副小身板所能发出的音量和音高,表达了出来——
  “你混蛋!”
  然后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去,跳下床自己摔门而去。
  *
  卫染回到自己房间里,对无辜的枕头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暴力捶打,才终于冷静下来一点。
  她还从来没在沈砚面前这么发怒过,怒得都没有形象了。
  可是他真的太过分了。
  都多大了,竟然还玩刀?
  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就会伤到,哪里好玩了?
  又过了好一阵,她才又想起来,她刚才过去本来是要向他解释“糖哥哥”那件事的。
  可是现在她根本就不想理他了。
  还解释个什么?
  也许还真就是“糖哥哥”更好,至少隔着屏幕的伪装,他不至于像现实中的沈砚这样突然发病……
  卫染忽然间一怔,她这时候才记起来一件事——
  沈砚是真的生病了。
  她抬手试那一下的时候,他的温度明显就不正常。
  之后那些古怪的行为也很像是烧坏了脑子。
  所以,他现在生了病,一个人呆着,没有人照顾……
  呵,那又怎么样?
  活该。
  她才不管。
  ……半分钟之后,卫染气呼呼地从床上爬起来,从抽屉把体温计翻了出来。
  *
  大概愤怒中的人会格外有勇气,这次她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了沈砚的房间,把体温计拍到了他身上。
  病恹恹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不久前的暴力气焰,顺从地接过来,抬起黑眸温柔地看她。
  “生气的话就别管我了,把自己气着了多不合算?我会心疼。”
  “……”
  “不然你打我两下消气?”
  “……”
  卫染觉得自己特别不争气,明明是打算好了,这次要生他气生很久的,可怎么被他两句话说得就泄气了?
  眼看沈砚还要说话,她只能微微咬牙制止:“……闭嘴。”
  沈砚闭嘴了。
  卫染顿时感觉接下来的工作容易了许多。
  在后面被卫染忙碌照料的整个过程中,沈砚只是安安静静地配合,温顺听话得简直不符合人设。
  量完体温,卫染倒热水喂他吃了药,替他把头发吹干,然后给他掖好被子。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终于心下稍安。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眼神里有些朦胧,似乎是困倦,但一直盯住她不放,没有闭眼睛。
  卫染没办法,只能主动打破沉默:“你休息一会儿吧。”
  “我在休息。”
  “……我是说你闭上眼睛,睡觉。”
  沈砚默了一阵:“我想再看看你。”
  卫染微怔了一下。
  他莫名又笑了,病容中笑意也显得苍凉:“小姑娘,你有点坏。”
  卫染:?
  “你现在把我惯坏了,以后你不要我了,我要怎么活?”
  卫染顿时又整颗心揪了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离开她就活不下去?
  她从来没有被人需要到这种程度,而且她更想不到,沈砚能说出这种卑微至极的话来。
  她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我怎么会不要你……你不要瞎说……”
  “我说过,我要的东西不会让给别人,”沈砚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制止,自言自语般用一种可怕的平静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如果有一天是你不想要我了,我会放你走,然后……”
  他眸底闪过一刹那极为危险的情绪,卫染提起心来,以为会听到他说“然后同归于尽”。
  “……然后也不会怎么样。”
  卫染:“……”
  沈砚:“你不用有压力。”
  说罢,他终于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浓密的眼睫垂下,覆住眼底的寂寥。
  卫染:“……”
  明明他每一句话都额外给她增加了一座山的压力。
  有些事情她长期以来不是毫无所觉,只是没有去多想,也不愿揭破。
  比方说,沈砚很会操纵她的情绪。
  她在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这件事的。
  可还是每一次都情不自禁地被他操纵,因为她就是看不得他不开心。
  比如现在他这种可怜兮兮的受伤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扑进他怀里,抱住他,吻他,安慰他,把全世界都给他。
  向他发毒誓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其实她也同样那么需要他,到了一种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必须动用全部自制力才能够暂时克制住自己。
  软糯的音色慢吞吞划破静默,却丝毫没有掩饰讽刺的意味,问得字字诚实。
  “所以你现在是在卖惨吗?”
  沈砚:“……”
  这猝不及防的揭发,让他不小心没藏住那一瞬间的意外。
  卫染笑了,因为刚才哭得太惨,她这时候眼圈还是红通通的,这笑容看起来不太协调。
  像是被气笑了。
  她盯了他一阵:“你有什么话就光明磊落直说出来,我会给你解释。”
  “没什么……”
  “没什么你闹什么?”
  她突然拔高音量,沈砚惊怔之下抬眼。从来都软绵绵的乖宝宝,在这爆发的一刻身上陡然升起一种特殊的气场,让他极为不习惯。
  他不由想起来一句话——兔子急了也咬人。
  他的小白兔急了,不是咬人,倒像是越级进化成了一枚——驯兽师。
  管你狮子老虎大灰狼,敢不老实听话,都得挨训。
  奇怪的是,他怔怔望着卫染,迷迷糊糊之间竟发自内心地在想,她这副样子怎么,尤其可爱。
  真是烧糊涂了吧。
  卫染见他依然不说话,只是用那种奇异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心里顿时觉得挫败。
  想从这人嘴里撬出一句实话来,真是太难了。
  她有些疲惫地叹气:“沈砚,你就不能和我说一句实话吗?”
  还是没有动静。
  最后她还是只能退步:“算了,先不要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要离开的时候,被从背后叫住了。
  “我可以对你说实话。”
  因为生病,他的嗓音显得沙哑,听上去却格外认真。
  她转回身,对上他那双幽黑似有深意的眸子,读出了其中的决心。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不开的,”沈砚莫名其妙自嘲似的笑,“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我。”
  卫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见他探手从枕头下面摸了个小东西出来,向她递过来。
  那是一串钥匙,一共有两把。
  卫染愣愣地接过来,钥匙藏在枕头底下,这是多么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这是什么钥匙?保险柜吗?
  但沈砚只是指了指书桌的抽屉,示意她去开。
  她试了一遍,找到能打开抽屉的那把钥匙,映入眼帘的却都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旧照片,几本发黄的本子,还有……印着他名字的小红花。
  看见卫染那副难言的表情,他倒是不讳言:“我也有过想当好孩子的时候。那时候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他们就不会总是吵了。”
  卫染本能地听懂了,“他们”指的是他的父母。
  卫染心脏颤了下:“那后来……?”
  “没用。”沈砚简单地总结。
  卫染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她不禁把抽屉里那个相框拿了出来,照片上是一对母子,女人温柔漂亮,和沈砚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而她怀里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的样子,用无辜的黑色大眼睛望向她。
  也太可爱了吧。
  一点都看不出混世魔王的潜质来。
  “这是你小时候?”
  沈砚嗯了一声。
  卫染情不自禁去摸他肉乎乎的脸颊,要是能捏一捏就好了。
  “旁边那个是我妈。你在外面可能查不到她的名字……她叫唐蕴,底蕴的蕴。”
  卫染眨了眨眼睛,以前她的确试着去查过,却没有查到过关于沈砚母亲的任何消息。
  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很神秘。
  连她的名字卫染都是第一次知道……
  “那些本子是我以前的日记本,你可以看。”
  “啊?不用了。”卫染立刻摇头,她觉得看别人的日记不太道德。
  不过沈砚竟然会记日记?其实他真的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吧?
  所以,才就特别容易钻牛角尖?
  沈砚大概猜透了她在想什么:“已经很久没记过了,以前写过什么也早都忘了。但我可以对你没有秘密。”
  卫染又心颤了一下。
  这时候沈砚微清了下嗓子:“不过你开错了,我是让你开下面那个抽屉。”
  卫染:“……”
  明明他自己就没有指清楚,刚才也没阻拦她,还一样一样给她做介绍,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吧?
  为了显示对她“没有秘密”么?
  她无语地拿另一把钥匙开了下面的抽屉。
  这里面的收藏品似乎更加……琐碎。
  卫染微蹙了眉,彩虹糖?
  她拿起来试了一下,罐子已经空了。
  他收着一个空罐子是什么意思?
  她疑问的目光扫过去,却听沈砚道:
  “这是我从你手里抢的第一样东西,当然有纪念意义。”
  卫染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住进沈家的第一天晚上,沈砚闯进她房间里,揭露了她白天装聋作哑的谎言,还给了立了一番苛刻的规矩。当时她觉得沈砚一定很讨厌她。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顺便,他还抄走了她一罐彩虹糖。
  她万万想不到他会把这么一个空罐子从那时留到现在。
  她忍不住问:“你那时候不是讨厌我的么?”
  沈砚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你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还说我是拖油瓶,还给我划定活动范围,还……反正,你就是欺负我。”
  其实当时她也没觉得怎样,以两人那时候的关系,沈砚那样的反应都算是正常,她不敢妄想别的。
  只是现在再说起来,就难免委屈了。
  沈砚默了默,最终才道:“染染,我肯定没有看垃圾的眼神看过你,这是你自己内心的投射。错误投射。至于其他的,”他迟疑了下,试图掩住一丝心虚,“我是稍微欺负过你一点,可那都是因为……你实在太可爱了,我就是忍不住想逗你。”
  “……”
  “而且,这样你就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
  “……”
  “当然,我错了。”他飞快地补充,“以后只有你欺负我,没有我欺负你。”
  他病恹恹的模样,加上过分良好的认错态度,还真是让人没法和他发脾气。
  卫染用力咬了咬唇,还是只能暂时忍了。
  她从抽屉里拾起来另一个她更加无法理解的小物件。
  是一枚小女孩用的发卡,上面黏着一只发黄的廉价塑料小兔子。
  她哪怕猜一万遍,也猜不到沈砚竟然会收藏这种古怪的小玩意。
  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沈砚一直观察着她,却没有在她眼神里找到丝毫醒悟的痕迹。
  他只能自己笑了笑: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样东西,不是更有纪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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