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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人带回家,跟余叔简单的交代了一下,顾夜凉又趁着夜色出门。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斜,接了婢女奉上的茶盏顾不上喝:“我带回来那个姑娘呢?”
  “在后院。”
  “我去看看。”
  “世子,茶!”
  囫囵灌了两口,顾夜凉便急急往后院去。
  原以为婢女说她在后院是在后院的房中,结果去了才看到她正坐在小院中心的水池边。
  已过了盛夏的时节,池中的睡莲早就已经开败,但不知为何今日却颤巍巍的开了一小朵,迎着碧波和晚霞,立在水面之上。
  这姑娘穿了件婢女的外裳,鬓边依旧簪着她那根锋利的铜簪。
  此刻她正赤脚坐在石上,莹白的脚尖踢着水花,叫那晶莹的水煮渐在花瓣上。
  明明耳不能闻,嘴不能言,但她却好像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样转过头来。
  她白皙的面颊被斜阳扫上一层红粉,眉若远山,眸如黛石,像出水芙蓉,沾着清澈的碧波,却唯独不像一个人。
  因为她……太干净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叫人多看一眼都好似亵渎一般。
  昨夜烛光昏暗没看清,此时此刻却有些不敢去看。
  但她紧接着对自己笑了起来,顾夜凉暗中给自己打气,人都是他救回来的,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如是想着,便大步上前:“你放心,害你的歹人已经被绳之以法,你安全了。”
  后者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用力点点头。
  顾夜凉又连忙说道:“马上要立秋了,这水凉的很,你还是先出来吧。”
  后者又点点头,要爬起来,但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顾夜凉连忙扶了她一把:“小心。”
  她站稳后,向他比划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不必言谢,对了,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她拉过男人的大手,指尖沾着水,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
  “人间?”顾夜凉细细品了一下:“姓什么?”
  她摇头。
  顾夜凉道:“是我唐突了……人间姑娘……”
  她便又笑了起来,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用晚膳的时候,管家余叔还特意来问她:“世子问问这姑娘还有没有什么亲人,留在我们府上也不方便,容易落人口舌。况且日后世子回了靖平,我是拿她当主子,还是拿她当婢女啊?”
  顾夜凉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人间,想了想道:“我会问的。”
  老余搓着下巴看他:“世子殿下莫不是喜欢这姑娘?不舍得放她走?”
  “胡说什么呢,”顾夜凉干咳一声转头:“一码归一码。”
  老余但笑不语正要退下,就听外头门房前来通报:“庆王爷来了。”
  “先请去书……”顾夜凉随即开口:“请过来吧。”
  “是!”
  没一会,庆王萧平便大步从外头进来。
  他身高八尺,身板结实挺拔,大步进来的时候还风风火火的:“顾老弟!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用膳呢!”
  顾夜凉起身笑道:“嗯,我就算准了你没吃饭,才叫他们做了这满满一桌!”
  “哈哈哈哈!”萧平朗声大笑,悄悄给那姑娘使了个眼色:“你为了谁,别以为我不知道。”
  “真不是……”顾夜凉头皮发麻:“这位就是昨夜那个被抢去的姑娘。”
  萧平大喜:“如此甚好,由她去大理寺为证,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你是不知,要么不动,一动就牵一发动全身,如今朝中三省六部还有哪个角落没被他们蛀过?啊?你只知你抓了几个顾家的宗亲,却不知他们之所以能这样肆无忌惮为祸一方,全依仗着谁!说出来你要吓一跳!”
  言罢,顺手摸了桌上的茶盏咕咚咕咚灌下:“怎么是甜汤?”
  顾夜凉欲言又止,一旁认真吃饭的姑娘却抬起头来看他,眨了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指指自己。
  “你,你的?”萧平大惊,双手合十:“对不住,对不住!”
  顾夜凉干咳一声,叫婢女重新为她盛来。
  萧平又连忙说道:“对了,我来找你要说正事,你说西郊府的竹林我去看过了,竹林都被烧了,里头有个竹林小筑也被烧了,什么也没了,现场有血迹,但人……”
  人间姑娘腾的站了起来,用手比划道:‘人,都被坏人杀死了,尸体被烧了吗?’
  萧平有些惊讶:“你不会说话?”
  顾夜凉只得又向他解释了一下,结果一解释,萧平的惊讶有增无减。
  “你是人间婆婆?”
  顾夜凉大惊:“你认得她?”
  “不,不认识……”萧平忙道:“京城传说有位能预知未来的人间婆婆,住在西郊府的竹林里。许多人慕名去找,但在竹林中一无所获,后来有人说竹林内藏有奇门遁甲,因而谁进去都会迷路。还有人说,人间婆婆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上天夺去了她的声音,让她变成了一个哑巴。”
  “她可不是什么婆婆,她是位姑娘!”
  萧平怔怔道:“既,既知晓未来,定然是神仙,神仙长生不老也是有的!”
  两人双双看向那姑娘,她却笑着摇头:‘婆婆已经去世了,我是她收养的孤女。’
  “那你,也能预知未来吗?”
  她眨眨眼,缓缓摇摇头。
  萧平似有些不甘:“人间婆婆没教过你?”
  ‘没有。’
  萧平这才彻底失望:“好吧……”
  那姑娘又道:“我的仆人,都没找到吗?”
  “没有,若被烧成灰烬也会留下痕迹,等明日,我再派人仔细查找。”
  ‘多谢,他们照顾我多年,我想叫他们入土为安。’
  “好……”
  萧平又和顾夜凉说了一下明日来大理寺为证之事,便急着要走。
  顾夜凉送他出门:“真不在这里吃饭?”
  “府上还有一堆烂摊子,哪有心思吃饭。”
  顾夜凉却打趣他道:“不是烂摊子,是喜事吧?我怎么听说你府上又添了个儿子。”
  “一个庶子而已,不值一提,原本不想办满月宴的,前两日父皇问了起来,这才准备要办满月宴。可就因这个满月宴,王妃和本王又生了嫌隙,已经好几日对本王不管不问了,连每日的朝服也不拿了,以前回家的时候还能有口热汤热饭,现在连口热茶都没有,你是不知道,我那整个王府都是她说了算,她不同意,谁也不敢给本王好脸色……”
  人家家里的私事,顾夜凉本不想打听的,结果却听他说了这么多,只得转移话题道:“孩子起名了吗?”
  “起了,父皇给选了个‘源’字。”
  “萧源?这名字不错啊,听上去似有一番大作为。”
  “什么作为不作为,一个庶子,还能压得过嫡出的?”
  言罢接了小厮牵过来的马,翻山上去:“走了,你也回去吧,陪你的哑巴姑娘吃饭,明日记得来大理寺找我。”
  “好!”
  第二日顾夜凉果真带人间去了大理寺,人间不会说话,但不妨碍她会写一手好字。
  将自己如何被人刁难骚扰,那伙人又如何将竹林烧尽闯了进来,又是如何杀人放火写了个清清楚楚。
  最后则是自己因为寡不敌众而被擒获捆绑,换上喜服被抬走。
  再后来便是和顾夜凉同处一室的尴尬。
  尤其是她还把二人没穿衣服的细节也写了出来,几位主簿一边看一边提醒:“不,不用写的这么详细。”
  顾夜凉忍俊不禁,她心思纯澈,并不会像这些人一样有旖旎的遐想。
  看来,只要她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从大理寺出来,顾夜凉问她在京城还有没有亲人朋友。
  ‘我原本有个好友,但她两年前远嫁禹城,如今京城我谁也不认识,不,还认识你。’
  顾夜凉很高兴自己能成为她唯一认识的人:“禹城我熟,将来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禹城看看,探访旧友。”
  她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顾夜凉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将人抱到马上:“若你没别的朋友,眼下先在我家住下,住多久都行。”
  ‘我想去竹林,看看。’
  “好。”
  言罢便策马带人去了西郊府,西郊府的汉白书院还在上课,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在汉白书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着火的竹林,有的地方火势大,竹子被烧成了黑炭,有的地方火势小,但翠竹依旧被熏的漆黑一片。
  顾夜凉和这位人间姑娘踩着地上的灰烬往竹林深处走,果然看到一片废墟,那应该是她住的地方。
  看到眼前的景象,哑巴姑娘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怔怔然楞了半晌也没动弹。
  “你也不要太难过,若你喜欢这个地方,不想住我的府上,我就叫人在这里重新盖个房子。”
  她却缓缓摇摇头,似乎有些失落,绞着指尖微垂着头。
  顾夜凉又道:“那……”
  ‘他们在河里。’
  她指向不远处的芙蓉湖,已经从湖中流向各沟渠的小河。
  “谁?”
  ‘我的仆人,被杀了,在河里。’
  靖平世子蹙眉:“你昨晚不还在问他们的下落?怎么?你看到了?”
  她摇摇头:‘我没看到,我感觉到的。’
  顾夜凉微有些惊讶,她似乎也怕自己吓到他,又连忙补充:‘我能感觉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我,我能感觉到他们会死,我叫他们外出避难,断断续续避了两三年,还是没能躲过去。’
  “难道真如庆王所说,你能预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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