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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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室。
  “吱扭。”
  门锁的铰链间齿轮咬合,咔哒咔哒,像是有人用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
  极度不适。
  沾染着碳色眉粉的刷子一顿,镜中娇妍的女子眉间聚拢,不满地望过去。
  一身米白色西装。
  看清来人,生理性恶心。
  哼,卑鄙小人就是喜欢用不属于自己的颜色伪装自己。或者说米白色本就肮脏。
  金宝宝放下眉刷,抓过一条披肩遮掩住胸前,一脸讥诮,
  “怎么。绿帽子没带够,现在还要乱伦。”
  明知她在里面却连门都不敲了。
  礼义廉耻在他眼里果然都是摆设。
  她的尖锐简直就是意料之中。
  金世淡漠一笑,他根本不在乎她在口舌上的大逆不道,早在方柔死后他就跟这个面上乖巧的女儿撕破了脸,彼此也都知道但凡有指对方于死地的机会,相互都不会手下留情。
  谁死?
  当然是那个心更狠的才能活。
  “爸爸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错?”
  没有因为她的话出现任何不适,甚至他的言语中还能听出一点点柔情的父爱。
  二十年,他还是一如既往虚伪。
  “你确定我是你女儿?”
  确定她不是父不详的私生女?
  “你当然是。”说着,金世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脸莫名其妙的得意
  “你看,多像。”
  她身上和他一样流着极其肮脏的血。
  逃不掉的。
  金宝宝懒得再说话,直接坐下去。她知道他是想激怒她,她越是激动,破绽就越多,她越是痛苦,这个人就越是兴奋。
  看见她不接招,金世莫名觉得遗憾,他本来还想看看脱离了他的羽翼,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爪子能锋利到什么地步。
  休息室短暂的安静
  哒哒哒。
  金世慢慢悠悠站到放在窗边的盆栽前,转过头看着茂密的兰叶草,突然诡异一笑,
  “听说你现在有个男朋友。”
  金宝宝不语,自从跟谢有鹤摊牌了袁鑫的事情以后,他们两个在学校里也没遮遮掩掩。他知道这种消息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你能搞他?”
  用谢有鹤来威胁她是最没意义的。
  “南初心能答应?”
  如果南初心连谢有鹤的前程都保不住,那金融界大佬的名字趁早甩了给阿猫阿狗好了。
  “废他一双腿肯定没什么问题。”
  “哈。”
  金宝宝笑出声,金老狗是当总经理当久了吗,这种动不动就废人腿摘眼镜的招数早就不流行了。
  “那我就废你的小黄鹂。”
  别以为只有他会调查,这个老狗最近几年搞了什么破事她都一清二楚。
  下半身废了一半的人,心里也开始变态。居然敢性虐高中生。性虐就算了,居然还上了心,搞大了肚子。
  “我那天看了她的超声,都成型了诶,”金宝宝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心理上的快感迅速蔓延全身,“刚好学校医学部还差一个小婴儿的标本。”
  他敢动谢有鹤,她就把他儿子从那个女人肚子里生挖出来!
  又是一轮蛇咬尾。
  金世眼里的阴郁仿佛能滴出水。他承认,金宝宝比自己想的更难控制。
  这样一只不听话的鸟,自然是要在她羽翼丰满的时候折了她的翅膀。
  “我前天去给你妈妈扫墓了。”
  金宝宝皱着眉,脸上的冰冷终于列出了一条缝。
  连立碑都不肯的人怎么会好心去扫墓。
  金世伸手揪着叶片,手指摩挲状若清灰,狭长的眼睛流露出扭曲的心疼,
  “墓碑前有好多杂草啊。于是我就……”
  “蹦”
  刚才还安稳附着于根茎的叶片发出清脆的响声,迅速断裂,金宝宝只觉得心脏也跟着断了一道小口子。
  “拔了。”
  金世眼中的蛇咬尾仿佛转动起来,字字狠毒。
  “没想到碑室居然被我打开了……”
  畜生!
  他居然拆墓!
  “墓室都打开了,我就干脆再擦擦骨灰盒。”金世一边看着金宝宝起起伏伏的颈部血管,一边继续擦拭兰叶片,“结果擦着擦着,我居然就舍不得放回去了。”
  王八蛋!
  金宝宝被彻底激怒,扶椅被她青筋暴起的手指抓的咯咯响。
  无可遏制的怒火在血液里奔涌沸腾,像一把大火,从她每一个毛孔里喷射出来,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碎尸万段!
  “砰。”
  素手高扬,蓄满温水的杯子笔直的砸到墙上,玻璃、水滴,蓄积她所有的仇恨四溅开。偏偏——
  落空了。
  “女儿啊,你这样可不行啊。康省长知道了得多生气。“
  后槽牙抵死硌着,胸脯剧烈起伏,像是被人全力拉直的风箱,又猛的挤尽。
  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样子的宝贝女儿他可太喜欢了。
  “这么在意他,你干脆撅起屁股让他操啊!”
  换妻、卖女、娈童,他就像是在泔水桶里泡大的怪物,把女人当做一种获取权益的工具,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
  “他就想睡你!”
  金世一脸怨毒,从这个小贱人被康绍辉看上的那一天起,她就完全按照姓康的的喜好被培养。无论是茶艺、待人处事,包括那种高傲娇纵的性格都是特意训练出来的。
  当初金家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心血,她居然敢联合许靖康背叛金家!
  小畜生。
  不愧是那个贱货生出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用方柔的骨灰来威胁她,又不断提及康绍辉。摆明了要图谋她的东西。
  “叁号地。”
  如果不是她用了手段让康绍辉在省会议上改了口,他都没注意到这个小贱人居然对康绍辉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枕边风果然好用。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要你妈妈说了算。”
  瞬间镇静。
  心里激越的浪潮在拍向悬崖的那一刻骤然停止,倒放般迅速平静。
  海上生明月。
  金宝宝笑出声,一脸平静,跟刚才判若两人,
  “那骨灰就算是金子做的,也不值那个价。”
  将来叁号地一旦被开发,十个亿的潜力值轻轻松松拿下。到时候日薄西山的金家借着这笔资金,又可以祸害人间好几年。
  “形式上的东西,我相信妈妈能原谅我的。”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步。
  现在就要看谁更沉不住气。
  谁掌握了更多对方的把柄,谁就是赢家。
  金宝宝淡定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轮到她了。
  打开一个tomford眼影盘——谢有鹤送的十六岁儿童节礼物,全套。
  一年一个儿童节,二十岁,二十个礼物。
  他没有陪伴过的日子,他通通弥补。
  眼里终于流露出与现在气氛格格不入的甜蜜,金宝宝看着里面棕锈色的眼影,犹豫着要不要画一个勃良垦的红酒妆。
  但是会不会跟她的唐风袖衫起冲突?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孝女。”
  金世冷哼着嘲讽她,却没有换来任何回应。又假模假样的从西装袋中掏出一个方格帕子,抖了抖,
  “哎呦,怎么这么多灰。”
  金宝宝透过镜子看过去——
  阳光下,细白的粉末像是被看不见的游丝拨弄着,旋转,落地。
  心脏骤然紧缩。
  是骨灰。
  “在做畜生的路上,我确实不如你。”
  躲在口腔内壁的唇肉被两排银牙狠狠咬住,唇角强行被肌肉拉起牵扯出皮肉的笑。
  她需要疼痛,需要血腥气,来反复提醒自己这是一个不狠站不稳的游戏。
  “不过在心狠的路上,我倒是可以和你比一比。”
  金世扔掉手帕,一脚踩上去,仿佛对待什么肮脏的东西,反复碾踏。
  他当年碾踏了方柔,如今也可以碾踏她。
  看着她眼里破碎的冰凌,鼻间蹦出嗤笑。
  她可能确实够心狠,可是她又有太多的弱点。
  她现在没有松开的口,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被全部打碎。
  金宝宝看着金世的行为反而淡定。
  他拿她没招了,才会拿一个死人撒气。
  “听说小叔叔挪用了公款赌博,把金家的资金池都快抽干了。”
  多可怜,澳门一把豪赌,居然毁了金家半壁江山。这样一个家族得多老态龙钟不堪一击?
  可笑。
  “修了几年的温泉山庄项目卡在半山腰,是不是特别需要一个能够翻身的项目?”
  或者说是特别需要一笔钱。
  他们缺钱,而她不需要钱。
  “你想要什么。”
  “我要秦园。”
  拿活人,拿死人都比不上现实利益来得重要。与其让他再做无用功妄图羞辱她低头,她还不如开金口给他一个机会。
  “你连一个鸡窝都要。”
  秦园被他改名为秦淮,面上是有钱人附庸风雅消遣的地方,暗地里却是有钱人帝王幻想的淫窝。
  “鸡窝?”金宝宝转过头,笑得有点社会,“不下蛋的鸡窝你倒是经营的勤快。”
  再也没有比秦淮更加香艳淫靡的名字,也在没有比秦园更风雅的园子。
  名声大,自然风头也大。
  互相抵消,居然也没几个有钱人敢来这里嫖妓。
  “随便你答不答应哦,远水救不了近火。你怎么选?”
  “自然是选近水。”
  得到了叁号地,金家就相当于断粮半月的士兵等来了补给。
  只需要整顿妥当,金宝宝就又会是他的掌中之物。
  “我妈妈的骨灰呢?”
  果然面子上装的再像,她还是不堪一击。
  “签完字给你。”
  事实上他路上经过了一个化粪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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