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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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云棠修长的玉手攥住冰冷的玉饰,唇角抿了抿,到底没敢吭声,默然地将东西塞进腰间的香囊里。
  店家这才注意到两人相似的香囊,下意识想到什么,殷勤地给两人介绍金簪步摇。
  秦昭认真地挑选起来,周云棠在东宫里多是素净,去见皇后的时候也只戴了步摇,显然是对这些兴致不大。
  周云棠默默地跟着后头,眼见他选女孩子家的东西后心口一跳,立即惊醒道:“殿下这是要送何人?”
  “你能挑胭脂送元家姑娘,我也能选步摇送后院夫人。”
  秦昭依旧是一副自我傲气的样子,听得店家直摇头,这位公子心思太大了些,再观小公子紧拧眉头的样子下意识就道:“公子,可要问问这位小公子的意思?”
  第54章 五十四  胡裳。
  秦昭明显是孩子脾气, 周云棠心中明白,面上浅笑不断,顺手拿起牡丹宝石的步摇递到秦昭面前:“我喜欢这个。”
  “不好看。”
  周云棠觑他一眼, 暗道不讲理,望向案上的时候, 店家递来一支石榴发簪,热情推荐道:“石榴也是不错,寓意好。”
  石榴?她怔了下, 身侧的男人笑出了声,接过石榴发簪就想插入发髻,抬了手却发现傻伴读束发, 发簪没有用场。
  店家眼光四路,耳听八方, 识趣道:“楼上有衬衣裙裳,都是我们花费心思做的,与长安城的有些不同。”
  胡人女子爽快, 衣襟更是不同。秦昭兴趣满满, 牵着周云棠就往二楼走:“去看看。”
  “殿下,怕是不妥,外间那么多人呢,若是被发现就不好了。”周云棠粉面殷红, 灼灼妩媚,心底是很抗拒的。
  然而殿下不听她的劝,拉着她的手反而紧了些,“殿下,小孩子心性不可取。”
  面前的男人就这么停下脚步,回头睨她一眼:“你说孤变了, 孤就让你体会体会。”
  周云棠皱眉:“可我不想试,殿下强人所难。”
  “太子妃说什么,孤没有听清楚。”秦昭故意竖耳。小姑娘嘟嘟嘴,一声不吭了。
  小骗子,还是有办法收拾你的。
  二楼多是成衣,风格不同,样式奇特,衣料也很精美,看得人眼花缭乱。
  秦昭素来不知衣裳好坏,只知合适与否,想到周云棠艳丽的容貌、纤细的身侧后,果断选了一件红色的。
  周云棠磨磨唧唧地换上,腰间衣料紧贴,露出楚楚腰肢,与澜袍截然相反,裙摆逶迤。袖口似莲花,肩膀处却很合身。
  二楼卖成衣的是一女子,见到周云棠贴合的衣裳后惊讶道:“夫人相貌着实惊艳,穿着胡裳更似我们胡人了。我给夫人梳发,如何?”
  “可。”秦昭爽朗答应,将方才的石榴发簪递给去,“就用这个。”
  周云棠欲哭无果,狠狠瞪了一眼发簪上的石榴,这才慢吞吞地跟上女子的脚步。
  两人在换装,秦暄也出了酒肆,想要离开的时候,陡然看到胭脂铺外的李晖,忍不住上前询问:“殿下去铺子里了?”
  “进去了,四殿下可要去?”
  “进去看看。”秦暄抬脚进去,身后传来将温的声音:“殿下,你去女人家的铺子做什么?”
  太子一走,众人都感知不自在,早早地就散席出来,将温动作快,先一步出店就见到四皇子往胭脂铺子跑。
  小跑近前后,就见到太子的近臣李晖,下意识就明白过来:“太子进去了?”
  李晖生无可恋地点点头,这么些个祖宗怎么甩都甩不掉。
  秦暄也厌恶这些人跟着,转身就要走,将温不肯,拉着他就进去,“我们去看看殿下买些什么。”
  秦暄不肯,将温生拉硬拽地将人拉进去,朝里面看了一眼,并无殿下的影子。
  店家这时迎了过来,“两位公子要看些什么?”
  将温就是一好奇鬼,想到不想就问道:“可见一俊俏公子进来?”
  “您说是何人,小店来了不少俊俏公子。”店家好笑,不止俊俏公子,还有女扮男装的俊俏小公子。
  秦暄扬首向二楼看去,道:“二楼是成衣?”
  “公子必然是来过的,二楼确是成衣。”
  “将温,我们回去吧。”秦暄明了,太子必然是带着云棠去换衣裳了。席面上将温将云棠当作男子来对待,言辞间多多少少让太子心中不快了。
  大堂内的声音传至楼上,周云棠心内一惊,梳妆女子按着她的肩膀,巧笑道:“夫人紧张作甚,胡人装束与你们不同,民风开朗些,夫人换上必然好看。”
  女子双手很巧,几息间将长发挽作发髻,远山眉更是添了几分端庄,她描眉笑了笑,“夫人很美。”
  胡人女子多开朗,热情如火,没有本朝女子的端庄雍容。而铜镜中的女子端庄雅致,换上胡裳后反觉得更加娇媚。
  石榴添了分异域风情,红火若牡丹倾城,雅致如桃李芬芳。
  周云棠凝望着铜镜内的容貌,弯眉浅笑,更是风情万种,她感激道“你的手很巧。”
  “夫人扮做男子颇有经验,但应该知晓这里是瞒不过去的。”女子指甲落在周云棠的耳朵上,好心告诉她:“这里细细一看就知是男是女。”
  周云棠也不觉抚上耳朵,大婚前特地做的,未曾想这些细节竟成了无法回去的漏洞。
  出了雅间后,秦昭并不在,她看了左右几眼,女子引着她走下楼梯。
  秦昭站在大堂内,不仅有他,还有秦暄与将温。
  秦暄一眼就认出来,倒是将温瞪大了眼睛,迈脚之际,秦昭悄悄伸腿,绊得他摔了一跤,就这么跌在周云棠的面前。
  “谁、谁使炸……”
  将温迅速爬了起来,美人在前,来不及去查清谁绊住他,朝着胡服女子看了一眼,怪道:“胡女风姿绰约,竟胜过我朝佳人。”
  秦昭却道:“这是我的夫人。”
  店家在侧,话不好说明。
  将温愣了下,恍然大悟,“难怪瞧着几分眼熟,竟是太、竟是您的夫人,怎地和云棠长得这么相似。”
  识清人后,他规矩地错开眼睛,心中狐疑,兄妹二人太过相似了。
  不过,太子妃样貌更为精致,胡服靓丽,风情万种。
  周云棠微微侧眸,不愿欺骗这个傻子,转身走到秦昭身后,低声道:“殿下,该回去了。”
  “急甚,孤带你去看看长安城的夜景。”秦昭桀骜,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在将温面前晃了一眼后才走出店铺。
  将温一口气没喘过来,嘀咕了半晌,拉着四皇子就问:“太子妃来了,云棠哪里去了?”
  秦暄心中沉沉,脸上不好显露出来,模棱两可地应付道:“多半是回去了。”
  “回去?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云棠一走,太子妃就来了,兄妹二人说好的?”将温还是无法理解太子妃突然过来的事情,不过片刻的功夫,走得太快了些,太子妃来得也准。
  秦暄朝他看了一眼,心中也很可怜他被太子耍得团团转,但是没有办法,太子的占有欲比旁人强了太多。
  平口巷内不少新鲜的事物,许多官宦夫人姑娘不愿来这里,胡人的民风规矩与长安城不同,尤其是胡女抛头露面,闺阁夫人不能认可这点。
  周云棠上了贼船后,就想不出下船的理由,唯有认命地跟着他慢慢走着。
  巷内不少女子在叫卖,笙箫不断,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氛围,不知不觉闻到一阵炙烤香味。
  一间酒肆前架着篝火,上置烤架,香味就是从这里来的。
  周云棠在父亲的地理志看到过,胡人多爱烤肉吃,她拉着秦昭走过去,“殿下,试试?”
  秦昭却道:“不干净,回宫吃。”
  “不吃不喝,您来这里做什么?眼睛都看得疼。”周云棠不甘心,悄悄地抽回自己的手,眼看着就要逃开的时候传来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将温来了。”
  她咬牙顿住脚步:“真烦。”
  秦昭跟着附和:“这人确实很烦。”
  傻伴读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着实有趣,他伸出尾指勾住她的指尖:“乖乖听话,回去吃。”
  闻着香味,垂涎三尺,周云棠丧气,转身就看到将温就像狗皮膏药样跟了过来,秦昭还重复她的话:“真烦。”
  她:“……”都烦。
  将温不自觉地走过去,闻着香味就勾动肚子里的馋虫,殷勤地邀请道:“殿下可要去坐坐?”
  周云棠皱眉:“这是你的铺子?”
  将温腼腆一笑:“正是,太子妃见笑了。”
  周云棠干瞪眼,难怪秦昭说不干净,原来平口巷里也有假货,将温就是正正经经的假货。
  秦昭望着梢头上的明月,“时辰不早,该回宫了。”
  将温可惜,但见太子妃对火上的烤肉感兴趣,不免好心道:“娘娘若喜欢,改日送一份入宫。”
  “不用,东宫有庖厨。”秦昭冷硬拒绝,眉梢微扬。
  店前光色不明,灯笼在空中摇曳,光色忽明忽暗,衬得秦昭冠玉的脸阴晴不明。
  周云棠不知他为何生气,还是选择迁就为好,朝着将温感激道:“将世子客气了,我们先回宫,改日再来尝尝。”
  听着温温柔柔的语气,将温心中的疑惑更深,兄妹二人的性子也是一般而二,善解人意。
  太子不肯,他只得跟随两人离开平口巷,目送他们登上马车。
  马车在黑暗中渐渐消失后,他才同秦暄说真话:“我今日是不是哪里得罪殿下,他为何总是瞪我。”
  “不知,你好自为之。”秦暄也不多话,唤来小厮,将温拉住他:“赵德芳的案子有进展了,他是被熟人所杀。”
  秦暄转身,袖口的暗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随着他的身子而停下,落回原形,“早就查出熟人,怎地还有变化?”
  “查出不假,今上的态度让人迷惑,他好像急于结案。”将温敛下笑意,引着四皇子往暗中走去,悄悄说道:“我那日去禀明案情,陛下不快,随意看过几眼后就说赶紧结案。”
  “陛下对此案应当不在意,毕竟赵德芳是自作孽。”秦暄道。
  将温立刻否定,“不,我觉得此案与陛下有关。”
  ****
  东宫马车缓缓地走在街市上,周遭漆黑,马车内显得憋闷,车帘一角被悄悄掀开,探出周云棠的小脑袋,她贪婪地呼吸着车外的气息。
  坊间灯笼不多,更不见人走过,家家户户早就闭门安置。
  车内的秦昭摸着自己被咬破的唇角,好奇道:“你怎地学会咬人了。”
  周云棠憋屈,沉闷不说话,喘过气来后才感觉到齿间铁锈的味道,好似咬破了。
  本该有理的人,陡然又没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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