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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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在一处小酒馆中。
  杯盘狼藉,
  地上也是十分脏乱,散落着大量的骨头啊,挑出来的辣椒皮啊,剥掉的花生壳啊等等这种东西。
  小酒馆看起来已经打烊,人却已经走光,只有福伯一个人留了下来,默默的扫着地,店里面的灯光昏黄,福伯看起来已经很是苍老,满脸的皱纹若刀砍斧削一般深邃,弯着腰的样子很吃力,依然提着扫帚很坚决的一扫帚一扫帚扫了过去,看起来格外的倔强。
  因为军统这边怕暴露的缘故,这个小酒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不过福伯打理这个小酒馆依然十分用心,大概是物美价廉的缘故,所以生意相当不错。
  不过就在这时候,从门口忽然走过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鬼祟,在门外徘徊了几圈以后警惕的张望了一下,这才一头扎了进来。
  听到了声音,福伯并没有转身,而是继续弯着腰扫着地,仿佛苍老的身躯里面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力量:
  “已经打烊了,东西都卖完了,客人明天请早吧?”
  这个人却并没有出去,用警惕而颤抖的声音道:
  “是,是福伯吗?”
  福伯回头,用苍老浑浊的眼球盯着他,然后疑惑的道:
  “你是?”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就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还用围巾捂了一半的脸,看他身上的穿着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直接就对准了福伯凑了上来,惶然而喘息的道:
  “我已经跑了三个地方了,前两个地方都已经关门了,如果这里也是关门的话,也算是对得起阿力的托付和他的三个大洋了,没想到还找着了人。”
  福伯一下子浑身上下都绷紧了,然后手中的扫帚吧嗒一声就倒了下来,浑身上下都摇晃了一下,这才嘶哑着声音道:
  “阿力怎么了?”
  阿力就是福伯的侄子,许三生的表哥。
  不仅仅是这样,阿力的母亲去世得早,由他的父亲把他拉扯到了十二岁,但也就在这一年,阿力的父亲舍身而出,拿自己的一条命换了福伯的一条命,临死之前只叮嘱福伯要好好照顾阿力。
  福伯是一个非常认死理的人,这一点从他受了许语诚的恩惠后,就在许家坚守大半辈子就看得出来。所以对于阿力来说,他一直都有非常强烈的愧疚心理,而此时突然听到了噩耗,老人家只觉得耳朵里面嗡的一声,手脚发麻,似乎连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道:
  “他怎么了?”
  中年男子低声而急促的道:
  “阿力摊上大事儿啦,被当成杀人凶手给抓了进去,他被抓的时候直叫冤枉,过堂的时候有人也被叫进去问话见了他,浑身上下被打得连一块好皮肉都没剩下。”
  “您老也甭管我是谁,我这大黑天的跑了七条街,还冒着被当成同谋的风险来送这口信,也对得起欠他的三块大洋了,您老要是想救人呢?就赶紧抓紧这两天,倘若没法子的话,就去置办棺材吧,人死了还是入土为安。这事儿也怪不着谁,只能怨这世道太黑了。”
  说完这中年男子就匆匆走掉了,福伯呆呆的在原地站了良久,隔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旁边的桌子和凳子,一步一摇的走到了柜台里面,然后仿佛失去了浑身上下的力量那样,直接跌坐了下来。
  他本来就瘦小佝偻的身躯缩在了柜台里面,被一盏气死风灯的光芒照了大半,越发显出了他的伶仃。
  隔了好一会儿,福伯才抖抖索索的翻开了账本,他用的力量不小,账本上的纸张都已经被捏皱,然后才提笔写了一个字:
  “急。”
  然后将这张空白账本的纸张撕了下来,放到了怀里,连店门都没有关,就一摇一晃的艰难朝着外面走了出去,他此时的状况显然不对劲,走路的时候都是一摇一晃的,仿佛随时都可能直接摔倒在地,但他依然倔强的,顽固的朝前走,然后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大概两个小时以后,已经睡着了的许星野忽然听到了有人在轻轻敲门,她心中顿时一惊,然后听清楚了敲门声的节奏乃是两短一长之后,脸色更凝重了,立即就走出去,蹑手蹑脚的开门,将敲门的女佣给让了进来。
  毫无疑问,这女佣也是军统的人,低声对许星野道:
  “第三情报站发来了紧急联络的信号,通过了花匠传递到了我这里,然后由我转达,组长,你要冷静点,福伯出事了。”
  听到了这句话以后,许星野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忍不住摇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梳妆台。这些年先是林圣真杳无音讯,然后是父亲去世,紧接着又遇到了母亲改嫁,所以对于许星野来说,真正能够陪伴她度过的,也就只有这一位忠心耿耿的福伯了,在她的心中,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亲人,自己的感情寄托!
  深呼吸了两口气以后,许星野立即开始穿衣服,女佣忍不住低声道:
  “小姐,这样出去很容易暴露的.......”
  许星野很坚决的道:
  “福伯的安危,比暴露这种事情重要得多。”
  女佣:
  “........”
  十分钟之后,许星野已经是从后门匆匆裹着一件风衣匆匆离开,上了一辆马车然后消失在了夜色里面,大概只是用了二十多分钟,她就见到了福伯,但福伯这时候已经看不到她了。
  此时的福伯满脸都是绛红色,嘴角歪斜流出长长的涎水,同时还发出响亮的鼾声,貌似是睡着了,但这种情况一看就很不正常。此时旁边已经有一个被临时叫来的郎中正在忙碌的煎着药,许星野见到了这状况以后顿时急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一个作伙计打扮的军统成员看了旁边的郎中一眼,然后便道:
  “我也不知道,老爷子三更半夜的匆匆跑过来,路上估计还摔了几次,敲开了门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旁边的郎中听了以后插嘴道:
  “老人家这是遇到大事,急火攻心中风了啊,谁是家属?”
  听到了“中风“两个字,许星野顿时就仿佛被一瓢水从头淋到脚,浑身上下都冰凉了,她当然知道中风这种疾病有多严重!因为她之前的一位亲叔叔就是中风死去的。
  绕是如此,她依然抱着侥幸的心理追问道:
  “真是中风吗?您要不要再瞧瞧?”
  这郎中大半夜被人叫起来,估计也是有些起床气,不耐烦的道:
  “我看了三十多年的病了,难道连中风也认不出来?这位老人家估计还是最严重那种,我这边开一贴药先吃吃看,能撑过这两天就或许能好。”
  几乎所有的郎中说话都是有技巧的,比如说肺病患者都会告诉你,翻过这个冬天就好了,实际上呢?其实是在暗示病人很难活过这个冬天了。而这郎中的言外之意则是更明显,那几乎是断定福伯活不过这两天!
  因为当年许语诚也是在病榻上缠绵良久,所以对于这种医家的言语许星野并不陌生,她此时只觉得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耳朵里面也听不见别的声音,真的是惶然失措没有了什么主见。只能看着旁边的人手忙脚乱的煎药。
  大概一干人忙乱了整整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将中药煎好,但此时福伯这样根本就没办法喝药,于是又只能去另外的地方请来一位大夫施针,等到把药喝下去,天色已经麻麻亮了,但看起来也没什么卵用。这时候,来的两位郎中都说自己这边已经想尽办法了,建议送到医院里面去用西医的方法瞧瞧。
  听到了两位郎中这么说,许星野想了想,便回到了家去,直接打电话给谢东流了。因为谢东流平时也是交际广泛,希望他能有所帮助。而谢东流听到了这件事以后也是相当重视,立即就驱车过来,然后马上联系日本陆军医院那边,在第一时间内就要到了床位将病人送了过去。
  谢东流也算得上是长袖善舞的角色,很快就邀请到了日本陆军医院这边的几位知名医生来进行会诊,不过这次会诊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会诊的意义是在于鉴定病症,而福伯的病其实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很纯粹的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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