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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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品堂的生意依旧很好,天天爆满,另外几个府县的烤鸭店生意同样在当地很有名气,南坝村和程家庄这边养殖的鸭子刚刚够用。随着烤鸭店的生意红火,一品堂渐渐的在大庆朝有了名气,特别是京城的烤鸭店一开,奉贤这边的生意就更好的不得了了。
  三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春游的好时候,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京城进士们放榜的日子到了,这心情自然是激动踊跃的。举子们打马扬鞭,齐聚贡院门前,个个都想让红榜上有自己的名字,真是十年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祯元十一年,二月十八日的殿试,考卷经皇上批阅后,定在了三月十八日放榜,石靖夺得榜首,被钦点为头名状元。
  消息传到苏家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听到喜讯,苏桐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石靖高中榜首,这下一品堂的烤鸭又要红火一阵子了。毕竟,他可是奉贤府乃至整个大庆朝里第一个被人称之为鸭子解元的人,现在怕又要被人叫为鸭子状元了。
  高中状元便是天子门生,能进入官场,但同时也少不了让人提携,涉及到石靖以后分配的官位,苏桐不敢马虎,慌忙让柴旺拿上五万两银子,带人进了京城打点。
  第114章 靖安侯府祸事(修)……
  柴旺带着人和银子急冲冲赶到了京城, 没顾得上和石靖见面,就先去给穆王府投了帖子,苏桐交给他这项走后门的任务, 他得先去打探打探京城的情况再去走动。思来想去京城也只有穆王和苏家有些渊源, 便先去拜访了穆王。
  他到了穆王府,刚想敲门就被兵丁给拦住了,呵斥了一顿,他忙递了锭银子过去,门前的兵丁掂量了一番,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敢行贿军爷, 可知何罪。”说着,将手里的银子往袖子里一塞,使劲的推搡了他一下说:“银子军爷给你没收,走开。”
  柴旺被他推搡了一把, 差点跌倒,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暗地里塞过去一张银票过去低声说:“这位军爷, 小的是来要账的,穆王府后厨定了我们的鸭子,这银子一直赊欠着, 小店本小利薄,赊欠不起,这才来府上要债, 不知道这穆王府犯了何罪, 还请军爷指点一二。”
  那兵士看到银票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接过去塞进衣兜里,低声说:“穆王被禁足, 严禁探望,还敢来王府来要债务,不要命了。”
  柴旺吃了一惊,穆王禁足,这可是大事情,年前皇上还下旨昭告天下边疆大捷,穆王击退蛮族有功,特加恩科一年,这才多长时间,就被禁足了,真是伴君如伴虎,生死一瞬间,他冲着那兵士拱了拱手,祥装感激的走开了。
  回到客栈,他即刻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穆王之被禁足,是因为奉贤府举子全家被杀一案。这市井之中传来的消息,无非是说纪家往后宫送了人,跟皇上吹了枕头风,眼下这纪贵人正得宠,穆王虽然有军功,但是个行武的粗人,自然比不得纪家简在帝心。
  柴旺捋须沉思了片刻,打赏了那位做中人传消息的伙计,让人出去了,穆王被当皇上禁足,罪名是干预刑部、吏部官员任免及断案,扰乱朝中秩序。怎么看这罪名都是没有什么错处,但他却总觉的哪里不对。
  朝中的政事,瞬息万变,他想了半天,也没猜透这事情的蹊跷之处,便只好放下了。向南辰年前去苏家认亲的事情他知道,当时还惊讶那向知府不是被穆王罢官了吗,那么快便官复原职了。这么一看,向南辰能官复原职,必是那文远候府的功劳了。
  既然穆王府这条路走不通,柴旺便歇了心思,让人寻了石靖约在了京城的明月酒楼见面。
  明月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临江而建,风景极好,楼层有三层高,外面装修素雅,里面布置雅致,是京城贵人们的聚集地,也是贵人们茶余饭后闲谈之地。
  前段时间,酒楼里的谈资是打马游街的新科状元、榜眼、探花,明月酒楼是一屋难求,各家千金争相预定,选在最好的位置看那红袍俊秀的状元郎和绿衣秀挺的探花郎。
  如今,京城人贵人们茶余饭后争相谈论的是靖安侯府嫡子摔死、次子被阉割的奇闻。
  靖安侯府的老侯爷裴四元武将出身,追随先帝三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被先帝封为一品军侯。他年约七旬,有两子两女,世子是他的原配夫人邵氏所出,名裴效国,祯元初年战死边疆,其妻刘氏祯元八年突然却被人撞见与人通奸,羞愤之下自缢身亡,其独子下落不明。
  继夫人闫氏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对裴老侯爷一见钟情,当年不嫌弃他是个寡夫,执意要嫁,终得所愿,生有一子一女,儿子裴效力,女儿裴明仪。
  靖安侯原世子裴效国战死之后,世子之位本该由其独子裴津川继承,不料刘氏自缢身死,其子裴津川下落不明。靖安侯世子之位便由其叔父裴效力继承了,老侯爷裴四元对嫡长孙失踪之事念念不忘,派人多番查找,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整日郁郁寡欢,借酒浇愁。
  今科朝中进士录取,裴效力的女儿裴锦屏订下了探花郎蓝君尚为夫婿,这蓝君尚是朝中礼部侍郎的嫡长子。为给闺女出嫁涨些身份,裴世子便让老侯爷上书将靖安候之位让于了自己。老侯爷靖安侯刚过完七十大寿,上书将侯位让给了儿子裴效力才不过半个月,裴府的公子便陆续出了祸事。
  靖安候裴效力本有三子两女,其中嫡长子裴津度,次子裴津慕,长女裴锦屏皆为原配贾氏所出,庶子裴津夜是姨娘武氏所出,庶女裴锦明李氏所出,这李氏原本是贾氏的贴身丫头,后来做了裴效力的小妾,一向对贾氏惟命是从。
  靖安侯嫡子裴津度是在与人外出打猎时不幸摔落山崖摔死了,尸体拖回侯府,看着本该英俊挺拔的嫡子摔的成了一团肉泥。裴效力哭的老泪纵横,其妻贾氏更是死过去好几次,醒来之后,咬牙切齿的说裴津度必是遭人陷害,连夜进宫去见了她那做了太后的姨母,再三请求皇上派锦衣卫严查此事。
  皇太后瞧着她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怜她丧子,便向皇上求情,派出锦衣卫严加查办,定要还靖安侯府一个公道。
  锦衣卫一出手,那几家邀约和裴津度一同外出打猎的公子慌了神,本就是裴津度自己骑的马发了疯,摔死了他,关他们何事?锦衣卫这么一查,家家自危,一来而去,又有东厂掺和进来了,这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名堂,东厂和锦衣卫到时相互掐上了。
  一时间,朝中官员,人人自危,各自守着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事的态度,对靖安侯府之事唯恐避之不及。
  屋漏偏逢连夜雨,靖安侯这边还没查清嫡子的死因,次子裴津慕却又被人爆出在勾栏院与人打斗,让人踹伤了□□ ,绝了子嗣。
  柴旺在酒楼里听了一耳朵靖安侯府的秘闻惨事,他心思转的快,从穆王被禁足,想到靖安侯府,锦衣卫与东厂以及朝中传出来一些事情,杂七杂八的让他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到石靖应约前来,坐到他面前喝了三盏茶后才反应过来。
  “柴管家在想何事这般出神。”
  柴旺抬头看到面前的石靖吃了一惊,慌忙站起来施了一礼说:“石状元见谅,小老儿走神了。”
  石靖含笑地看着他说:“柴管家不要见外,石某人还没感谢柴管家以往照料之恩,这次是苏姑娘让你来的吧!可是为了我任职之事。”
  柴旺见他说话直白,便冲他拱了拱手,开门见山地说:“正是,我家姑娘吩咐小老儿前来为苏状元打点一二。小老儿山野粗人,不懂得朝堂之事,还请石状元给指点一下门路,走什么路子,送什么节礼,我家姑娘说了,石状元今后在京城的吃穿用度皆有苏家负责。”
  石靖喝了一口茶水,面上无惊讶之色,毕竟他和苏桐早就谈好了的,他十六岁考中秀才,十八岁考中举人,十九岁考中状元,其智力和谋略非比寻常。再说他遇事一贯冷静,谋定而后动,眼下的对自己的任职早胸有成竹。
  柴旺的说辞恰好和他的意,便抬手道:“那多谢柴管家为石某人打点了,我已经人员名单写好你拿去便是。”说完,便伸手从衣袋里拿出写好的名单,递给了柴旺。
  两人略谈论了片刻,石靖便告辞而去,他在殿试答辩之时胸有成竹,已经料到了自己将要任职的官位。柴旺此番到来,便是锦上添花了,苏家那个没及笄又冷心冷肺的小姑娘,他心里惦记上了,暂且按着她的小心思来吧!无伤大雅的事情,他便为她做了又如何。
  柴旺目送他走后,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正准备起身回客栈,却见酒楼里的伙计跑过来作了个揖说:“这位爷,那边有位官爷请你过去喝杯茶水。”说完一指身后楼上的雅间。
  柴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名单折叠装了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对面楼上房间布置的甚至雅致,但没有看到什么人。想到自己身怀巨款,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什么往来的人,便推拒说:“我初来匝道,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有劳伙计跑上一趟,替我回拒了吧!”说完,甩手扔给他一块银子,约莫有二两重。
  岂料那伙计没收银子,只看着他满脸堆笑又有些惧意地说:“这位爷,你就过去吧!小的奉命过来请你,赏银那位官爷已经给了,万不敢在收你的银子。”
  柴旺听他一说,心里莫名的一凛,招手叫过侍立在门外的随从,低声吩咐了一句说:“若不见我归来,你们就去青石巷子找一个姓裴的小哥。”说完,跟着伙计上了二楼的雅间,进了廊子转过一道画了竹林山海的红木七扇屏风后,见屋里的紫檀木圆桌前坐着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男子,那人看到他,冲着他招了招手。
  那人肤色白皙,鼻直口方,眉若墨画,鬓若刀裁,一双眼睛顾盼之间戾气逼人,脸上棱角分明,微带着些阴郁,容貌倒是异常俊秀,只是通身带着股逼人的气势,不怒而威。他穿着一身青绿锦绣飞鱼服,外罩着一件同色的缎子对襟长衣,腰里系着一条青色的犀角皮带。整个人如刀剑出鞘般带着股暴戾之气,正拧着眉头冲他招手。
  柴旺瞬间吓了一跳,心都缩起来了,他就是个寻常的管家,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如今看到拧着眉毛,一脸戾气的锦衣卫,顿时呆愣了。
  裴川看他愣在门口没进来,便站起身走过去,一把将他拽进屋里说:“柴管家见了我发什么愣,还是怕我撞破了你什么见不得人的秘事。”
  柴旺这才缓过神来,将人认出来了,慌忙冲着他行了个礼说:“裴大人吓煞了小老儿了,你这身装扮,忒是威风,小老儿这胆子小,经不住吓。”
  裴川呵呵冷笑了一声,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说:“坐下,喝口茶水压压惊,在跟我说什么事情,桐丫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做主见那个石状元的。”
  柴旺笑了笑,没敢坐下,看着他说:“裴大人长高了,这通身的气势见了让小老儿怕着呢?刚才小老儿还吩咐下人去你们青石巷卫所给裴大人送些一品堂的烤鸭呢?裴大人在就更好了。”
  裴川绷着脸,斜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冷飕飕地说:“柴管家说的这话,怎么让人听着不顺耳呢?你从奉贤府给我捎带东西,怎么不直接去卫所寻我,反而到这茶楼里跟那个新科状元续什么旧谈什么心?还要帮他打点官场事宜,你这手伸的可是不短,敢管朝廷官职的闲事。”
  柴旺一听,吓的心里一缩,扑通跪在了地上说:“裴大人恕罪,小老儿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那石状元是老爷的同窗好友,又是两位少爷的先生,又帮了一品堂许多的忙,小姐让帮衬他一下银两而已,小老儿万不敢背着小姐做什么事情”
  他话音一落,就看到裴川脸色如罩寒冰阴沉起来,瞬时想起他锦衣卫的身份,顿时细密的汗珠自他额头层层滚落。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一向做事谨慎的柴旺仔细的回想着自己和石靖说过的话,怕是被眼前这个浑身戾气的裴川给听了进去。
  他沉思了片刻,暗自一咬牙,抬头看着裴川说:“裴大人实不相瞒,小姐帮石状元是为了给苏家留条后路,如今向知府官复原职,在奉贤府城任知府。他拿官司要挟老爷认祖归宗,老爷不允,小姐也不愿意。向知府说纪家简在帝心,后宫前朝都有人,老爷和家里的两位少爷若是走科举之路,朝中无人相帮不行…….”
  “所以,桐丫就提前在这个石状元身上埋条线,想着你家老爷万一得中进士,朝中也好有个照应。况且,这个石状元还没订亲,你家小姐的亲事也没定,若是能成一好,那也不错……”
  柴旺呐呐的跪在地上没有说话,他明白苏桐的心思,如今穆王府靠不上,朝中没有什么人做靠山,一品堂的生意做的越大,风险就越大。他其实以往考虑过裴川的,无奈,裴川自从进了锦衣卫,多半年都没消息。苏家面临的事情迫在眉睫,那个石状元一肚子的谋略,比之整日打打杀杀的粗人裴川靠谱的多。
  再说,苏桐眼看及笄了,亲事也没定下来,苏家又没有当家的主母为她操持终身大事,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这亲事也得提上日程了。他知道石靖对苏桐有意,如今他中了进士,还是个状元,若无意外,他也是倾向于石靖和苏桐走到一起的。但是,此时裴川冷不丁的冒了出来,他心里打的小九九生怕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此时心里还是有些怕裴川的。
  裴川将话说了出来后,脑子倒是清净下来了,抬手给柴旺倒了一杯茶,看了他一眼说:“柴管家,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为桐丫好,不过你也知道桐丫是和我仪过亲的。虽说这亲事还没定下来,那是她没及笄呢?我年纪也小,就此搁住了。别的事情我也不管你怎么做,怎么帮那个石状元,总之不要给你家姑娘惹事,奴才就做好奴才的本分就是了。”
  柴旺目光微微一缩,暗暗思量了一番裴川说的话,以及他的说和苏桐的亲事,的确,裴川的年纪是小了些。但若论相貌,裴川可是不差,就是性子不好,狠厉了些,听说当初被苏桐救下,在苏家生活了三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但就是这锦衣卫的差事,杀人如麻,听起来让人害怕。他心里真是将苏桐真的是当成了女儿一般相待,若不是她,他们全家早就病饿而死了。苏家的大事小情都是她操持,周芸娘这个作娘的根本不知道心疼闺女,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才对苏家忠心相帮。
  他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一脸横的裴川说:“裴大人说的话,小老儿记心里了,我家小姐不容易,还望裴大人真心相待。小老儿虽说是苏家的下人,但小姐对我们全家有恩,小老儿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小姐的亲事家里的主母不上心,老爷忙着科举读书,小人身为奴才,只想尽一番绵薄之力……”
  裴川看着他说的如此顺溜的话,心里好笑说:“你帮她管好家事就可,别的事情还是收起你的好心吧!不是说给我从奉贤府城带了鸭子,早点给我送过去,我等着吃呢?尝尝味道,一品堂的铺子都开到京城来了,你家姑娘还真是厉害。”
  柴旺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想到苏桐在家中给他备下的礼物,现在一看,可不是如了他的意。不过,他不得不说,裴川小小年纪能在这短短的半年多从锦衣卫从七品的无名小旗晋升到卫所千户正五品,其能力、心计、手腕可见不凡。他和石靖一文一武,没有可比性。但苏桐的脾气他知道的非常清楚,性情洒脱,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眼光看的又长远,又不爱针织女红,嫁个武夫远比嫁个状元娘子好些。
  裴川看着柴旺退了出去,起身走到窗前,背着手沉思了片刻,伸手打了个响指,招来门口候着的锦衣卫兵士说:“石状元要留在京城任职的,查查吏部的底子他会留在那个部门。”
  锦衣卫兵士应了一声,低声禀告说:“靖安侯夫人求了太后,让程神医进京给她儿子治疗隐疾,派去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裴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摆手示意他退下。
  回京城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无时无刻都在被啃咬着,靖安侯府所有的一切,都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蛇蝎心肠的妇人,他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二子一女都死掉,让她活活的疼死。
  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让那妇人查到了他的踪迹,趁他在北疆执行任务的那段时间里,暗地里派了数十名杀手追杀他,好在他命硬,九死一生总算是活着回来了。现在该轮到他出手了,靖安侯府养的暗卫,怕是折了不少吧!他那个好二叔,夺了他本属于他的侯爵之位,也要有那个命做才是。
  第115章 老阉货的心头宝……
  五月的天气, 正是枝叶舒展、雏鸟扎翅,彩蝶双飞,一年中最生机盎然的季节, 而京城刑部的地牢中却是鞭影飞扬, 惨叫连天。
  地牢里没有窗户,只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照明,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照着刑架上几个被抽打的血肉模糊的犯人,让闭塞的牢室中更显的阴森恐怖。
  裴川伸手拽住行刑狱卒的手,冷笑一声说:“杨大人, 下手悠着点,人死了你可赔不起?”
  “裴大人,不严行逼供,这小子嘴硬的狠!”杨一忠阴阳怪气的说完, 嘿嘿冷笑了一声,对着人事不知的淮安候次子严安平吹了一口气说:“我们东厂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下旨严加审问, 我们自当严加拷问,不动大刑,他不招。裴大人还是收起你的菩萨心肠, 别再杂家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锦衣卫和东厂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裴川看了一眼地牢中新添的几具尸体, 自从穿了锦衣卫这身皮, 杀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他自问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不像这阉臣宦官不折手段,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冤死的人命不计其数。
  “杨大人,你都给打死了,裴某还怎么审案子,皇上下旨是让锦衣卫和东厂严加审问靖安侯嫡子被谋杀一案,可不是让你们东厂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的。”
  裴川眯着双眼盯着面前瘦削的如鬼般的东厂太监杨一忠冷嗖嗖地说:“还是杨大人已经知道案子的内情,觉得录完了口供,将这嫌犯给弄死了,先拿个头功,就没有咱们锦衣卫的事情了。”说完,他呵呵冷笑一声,倒背着双手,踱步走到人事不省的淮安侯次子严安平面前,伸手揪着他的发髻往上一提,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人一眼说:“裴某奉劝杨大人,别太自以为是,就算是人死了,裴某照样有手段能让死人说话。”
  杨一忠撇了撇嘴角,嘿嘿的干笑一声说:“杂家是奉命行事,裴大人既然有的是手段,那就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杂家不给你抢功劳。”
  裴川看着他干瘦的脸呵呵冷笑了一声,甩手走出了地牢,回到公房里,将刑讯的口供一一看了一遍才转身回了青衣巷卫所。
  青衣巷名字听着文雅,景色也美,但却是个充满血腥味地方,这里住着的人,哪个手上不带着一二十条人命,有的甚至更多,这就是个人间地狱。院子里飘洒的槐花香气和血腥味混成一团,让人闻了有股烦躁感。
  他脸色凝重的进了屋,摸索着点燃油灯,抓起桌子上的一壶凉茶,仰头喝了下去,喝罢,将茶壶一扔,看着跳动的油灯陷入了沉思。
  他今年十四了,三年前逃离靖安侯府的时候,他祖父裴四元已近古稀之年,他不信祖父不知娘亲是遭人陷害自尽而亡,而他却选择护着那个凶手,只因为那毒妇是闫家的人。
  他将牙齿咬的咯吱响,用力在桌子上捶了一拳,抬头看了一眼梁上放着的暗匣,里面是一柄精钢打造,削铁如泥的宝刀,是锦衣卫前指挥使罗尽然的祖传之宝。刀身薄如蝉翼,锋利无比,刀刃上凝结着一层迫人的寒气,沾了血之后,刃口上面便会流动着一团沁凉的雾气,运用内力将雾气驱散,便会让人顷刻间如坠冰窖,手脚麻木僵硬,无反抗之力。
  他初入锦衣卫便被罗尽然选中跟着他去北疆执行任务,末了罗尽然命丢在了北疆,临死前将刀送给了他。并叫破他了的身份,说自己与他爹裴效国是至交好友,他爹的死另有内情,一定让他查探清楚,报仇雪恨。
  罗家刀法乃是一绝,罗尽然死的太突然,他没有家人没有传人,本来想认了他做义子,传授刀法,没想到会死的那么早,只留了一套罗家刀谱给他。没有罗尽然的言传身教,裴川研究起罗家刀法费了不少的力气,一年来,罗家刀法的精妙之处,他只掌握了十之有一,每回练习,都心情起伏,感慨若是罗尽然活着,他得了这刀法的精髓,耍弄起来该是何等的风采。
  他纵身上去将匣子拿下来打开,抽出宝刀,只见一团光华绽开,如镜子一般的刀身映照出他的脸,刃口上凝结着一团寒光,缥缈不定,更增加了刃口的锋利。
  门外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人没到声先到说:“裴川,不好了,严安平被杨一忠给打死了。”说话的人是一个肤色泛黄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此人叫姬鸿,是裴川的手下,也是罗尽然留给他的心腹,罗尽然死后,两人在一起执行了大小十余次任务,名为手下,实际上早成了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
  姬鸿匆忙走进来,脸色阴沉,左手按着刀柄,右手攥紧拳头,气愤地说:“我看那个死太监就是故意针对我们锦衣卫,严安平本不该死,他是见大人说要留他一命后才下的毒手。”
  裴川伸手掩住他的嘴,神色谨慎地朝门外看了看说:“说话注意,小心隔墙有耳”。说完,转身回来,捡起地上的茶壶,拿去清洗了,倒上热水,又把来时买的吃食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刚下值,还没吃饭吧!我来的时候买的,先吃点填报肚子。严安平的事情给淮安候送个信,就说是东厂的人严刑逼供,把人给折磨死了。”
  姬鸿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倒了杯酒说:“我见你房中点了灯,知道你没出去,便直接过来了,裴川,莫说哥哥没提醒你,这东厂的人这摆明跟我们对着干,故意针对你。地牢的那几个犯人,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每次你说要留人,那杨一忠就将人严刑逼供打死。这样下去,这案子还怎么查,查来查去,全让那帮阉狗奴才给断了路。”
  裴川撕了一块鸭腿,喝了口酒,仔细的嚼着,待了片刻才说:“明日查查留安巷那女人,给那个老阉货弄定绿帽子。”
  姬鸿手上一顿,抬头看了裴川一眼说:“那老阉货是个太监……”
  裴川哼了一声说:“太监也想要女人,下边的人送给他的,当成了宝,就让他这心头宝,扎扎他的黑心肺,看他知不知道疼。”
  姬鸿笑了笑说:“这老阉货没了男人的行头,还能纳个妾藏在家里头,糟蹋好人家的闺女。”
  裴川端着酒杯顿住,瞥了他一眼说:“好人家的闺女,早在知道自己要侍候个老太监的时就一头撞死了。”
  姬鸿贼兮兮地瞧了他一眼笑道:“老阉货这妾是从奉贤纳来的吧!听说那女子还曾对你有意,你那个藏着的小媳妇就不醋。”
  “胡说什么?”裴川气愤的呵斥了他一句,伸手在他受伤的肩膀捶了一拳说:“在让我听到你胡乱说话,别怪我不念兄弟情。”
  姬鸿知道他年纪小,脸皮薄,嘿嘿笑了两声抹了下嘴巴说:“兄弟,你眼瞅着长大了,哥这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那小娘皮是奉贤知府向南辰的干孙女,向南辰又牵扯到文远候,四皇子,你这一动,可是惹出个窟窿出来,就不怕没法收拾……”
  裴川抬眼皮撩了他一眼说:“吃还塞不住你的嘴,你只管去办,出了事我担着,那老阉货也就么点短处能让人拿捏,先捏把他一下,出口气,在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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