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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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夫停顿了片刻,“昏厥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我关小姐脉象,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夫人若是担心,在下可以给小姐开一些补气养血的药膳,还能起调养脾胃的作用。”
  现在世家的小姐都是娇养着的,吃穿用度最是小心不过,一般来说,除了娘胎里带来的问题,很少会有不足的地方,就韩大夫诊脉的情况来看,顾家小姐脉搏稳健,会忽然晕厥,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箫见素让丫鬟带大夫去开方子领赏金,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准备到时候修书一封,让她娘把金嬷嬷送来,金嬷嬷精通医理,略同毒术,有她在呦呦身边,她也能更放心些。
  “娘,我这是怎么了?”
  顾如是还是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她到底重生到了哪个时间点,怎么她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还说呢!”
  箫见素点了点闺女秀挺的鼻尖,“前头还好好地在灵隐寺上香,后一秒,你就昏过去了,可把娘吓坏了。”
  箫见素至今都心有余悸,一开始她还觉得女儿是不是中了什么暗招,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她才相信这只是意外。
  “灵隐寺?”
  顾如是皱了皱眉,在她及笄前,娘亲似乎特地带她去了香火最鼎盛的灵隐寺求签,只是当年,似乎并没有发生她昏倒这件事,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导致了她死而复生。
  顾如是的眼底闪过一丝探究,想着改日一定要再去趟灵隐寺,探探究竟。
  “娘,听说呦呦醒了,她好些了吗?”
  站在门口的是顾如是的二哥顾容苏,不同于大哥顾容苍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莽夫,老二顾容苏是个读书读呆的老学究,最爱之乎者也,顾如是被宠坏的跳脱性子,没少被他逮住念叨。
  可偏偏念叨归念叨,该宠的时候,顾容苏也丝毫不留余力。
  此刻他就站在门口,拘泥于礼节,没有进来。
  顾容苏身高约八尺,穿着一袭淡青色儒袍,外衫是同色系的轻纱,上头绣着绿竹,他的头发用发簪固定在头顶,因为父母双方的良好外貌,顾容苏也称得上是个端方君子,皮肤白皙,没有时下公子喜欢涂脂抹粉的习惯,干净清澈,唯独那美人尖的发际线到是给他增添了一丝异样的魅力。
  只是顾容苏那古板的性子,再好的外貌放他身上都是白瞎,难得有个胆大的世家贵女被他的样貌吸引,终究也还是会被他那一嘴说教的本事吓跑。
  “二哥!”
  顾如是听到二哥顾容苏的声音,下一秒又快哭出来了,当初二哥说卫颐不好,她还小心眼的和二哥置气,直到出嫁前,都没有再和二哥说一句话,要是知道将来发生的那些事的话,她一定不再任性,伤了那些真正关心她的人的心。
  “容苏你进来吧,你再不进来,你妹妹就不消停了。”
  箫见素看女儿一副要从床上爬下来出去的模样,赶忙按着她,对着那个老学究二儿子说到。也不知道呦呦今天是怎么了,以往她不是最烦她二哥的说教,总是想老鼠躲着猫一样的躲着他的吗,怎么今天,这么积极得想见她二哥了。
  顾容苏看门的另一边就是妹妹的闺房了,最为一个成年的哥哥,他是不该随意进出的,可是现在母亲都开口了,这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老学究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终于说服了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接到妹妹出事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从书院赶来了,此刻即便知道妹妹没事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既然如此,那还是看看才能彻底安心。
  “二哥,我好想你啊。”
  顾如是一个熊扑,扑到二哥的怀里。
  “古人有云......”顾容苏看着往日躲自己还来不及,今日却对自己如此亲热的妹妹,心里还是一阵暗爽的,可是高兴归高兴,他那说教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
  顾如是一听二哥那口头禅一出,立马汗毛竖起,虽然好些年没听了,但是她依旧记得二哥那喋喋不休念经式说教,在他开口前,打断了他的话。
  “二哥,我头晕——”
  顾如是捂着脑袋,一副娇不自胜的模样,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忘了二哥这一毛病,真是一重生就昏了头了。
  “呦呦头疼,我让下人去找大夫。”
  果然顾如是苦肉计一出,顾容苏就忘了想要说教的事,眼底透着丝丝紧张。
  “不用不用,就一点点,现在已经好了。”
  顾如是又不是真的头疼,哪里会让二哥真的去找大夫过来,看着二哥较真的模样,只能像一旁的娘亲求救了。
  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箫见素哪里会看不出女儿的窘迫,微笑着摇摇头,两个小冤家。
  “大夫刚刚来过,替呦呦开了滋补的方子,应该没有大碍了,呦呦刚醒,还是得让她好生修养一番。”箫见素扶着不安分的女儿躺下,对着一旁的顾容苏说到。
  “既然如此,那就让呦呦好好休息,娘,你切不可因为自己对呦呦的担忧,耽搁呦呦病情的恢复。”
  箫见素抚额,看着一脸诚恳的儿子一阵头疼,这样的性子,真能找到媳妇吗?
  “行了行了,娘不耽搁你宝贝妹妹了,你也别在这呆着了,和我一块离开吧。”这个儿子也不知道像谁,他们家里也没人这样啊。
  顾容苏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对一旁的丫鬟叮嘱了几句,这才和箫见素一块离开。
  顾如是躲在被窝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躺过一阵暖流。
  顾如是闭上眼,双手紧紧攥紧被角,真好,一切都能重来,家人都还安好,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爱上那个男人,相反,她要看看,没了她顾如是,那个男人,能走到什么地步。
  ☆、家族
  “小姐,小姐。”
  顾如是睡得昏昏沉沉的,听到碧袖在自己耳边轻声呼唤的声音,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床顶幛子上绣的花草枝蔓,而不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好些年的素白色帷帐,意识到自己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未行及笄礼的时候。
  顾如是的眼皮微垂,平定了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朝一旁的碧袖看去。
  碧袖只比她小两岁,从四岁的时候就陪在她身边,她一共有四个一等丫鬟,碧袖,青瑶,红湘,紫竹,其中三个是家生子,唯独碧袖是她一时心软,说动她娘亲从外头捡回来的,最后,她到了那样的境界,也就只有碧袖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顾如是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惜,自己上辈子去之前也算替她找了后路,有她的那番话,娘亲必然不会亏待于她,即便顾家已经不复以往,安排碧袖嫁一个普普通通的可心人总是可以的。
  “小姐,老夫人那的翡翠姐姐派人来传话了,让小姐晚上去福庆堂用膳,说是老夫人担心小姐的身子,想要仔细看看小姐。”碧袖传达着福庆堂那里传来的话,等着顾如是的吩咐。
  “什么担心咱们小姐的身体,我看老妇人分明就没怀好心,明明知道咱们小姐今天在灵隐寺昏厥了过去,没的说亲自过来看看,反而让咱们小姐过去。”
  一旁的青瑶沉不住气,她的年纪是最小的,还是箫见素奶嬷嬷的孙女儿,对比别的丫鬟,情分自然不一般,因为长得白胖可爱,顾如是也总是纵着,这才养成了她口无遮拦,心眼不足的性子。
  放在以前的顾如是身上,青瑶的这番抱怨她肯定是不放在眼里的,现在顾家的家主夫人江文秀是继室,并非顾如是的嫡亲奶奶,她生了顾远桥后就一直看顾远舟这个前头原配留下来的嫡长子不满,对大房这一系的孩子犹如眼中钉肉中刺,只想着给他们找麻烦,哪会好心担心他们的身体呢。
  现在的世家贵女一个比一个骄纵,顾如是对江文秀这个继奶奶勉强维系这面子情,有时候青瑶这丫头当着她面抱怨,她也没有在意,反倒让那丫头什么话都敢往外冒,越来越没遮拦。
  顾如是想着青瑶被乱棍打死的那一幕,打定主意,这一世,一定要好好改改青瑶这个毛病。
  “住嘴,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了,再有一次,看我不好好罚你。”
  青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的小姐不高兴了,以往小姐不是最讨厌那边的吗,怎么今天反而不乐意听她说那边的坏话了。
  顾如是看她尤有不服,心中叹气,可是面上却越发严厉:“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再有下次,我就禀名母亲,把你送回去,我这里不需要不听话的丫头。”
  青瑶吓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看着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重话的小姐,眼泪啪嗒啪嗒地滴了下来。她虽然是夫人奶娘的孙女,可是要是因为惹小姐不喜被赶出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会害奶奶在夫人面前没脸。
  碧袖就站在边上,一点都没有质疑小姐今天举动的意思,对她来说,小姐怎么做都是对的,即便小姐真的错了,那更大的错,也一定在别人身上。
  “起来吧,我又不是现在就要赶你走。”顾如是不忍心,叹了口气唤她起来,口气轻缓了许多,“我这都是为你好,以往是我不注意,你那些话在我这说说没事,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那边想要打死你,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顾如是故意把事往重了说,现在爷爷还活着,他们大房还没出事,那边那个,虽然是名义上的祖母,想要拿她身边的丫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青瑶还小,真被吓着了,看着小姐温柔关切的眼神,满满都是感激,知道小姐是为自己好,再三保证以后自己绝对不会乱说话了。
  顾如是知道,青瑶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以后还是得注意着她点,要是真的改不过来,那就等她再大点,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过去,也不枉费上辈子她对她的那份忠心。
  “好了,你们两个去替我备水,我要沐浴更衣,碧袖,你让人去娘那传个话,就说今晚我去福庆堂用膳。”顾如是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是,小姐。”
  碧袖领命,两人很快就带着一堆小丫头准备好了所有的洗漱用具,准备伺候顾如是沐浴更衣。
  “你们都出去吧。”
  浴桶里洒满了炮制过的花瓣,边上的桌几上摆着香胰子,香脂和香膏,碧袖正要上前帮顾如是脱衣服,就被顾如是伸手制止。
  虽然有些诧异,可是丫鬟们还是领命退下。
  顾如是缓缓脱去身上的衣服,抬腿迈入浴桶之中,感受着那股陌生许久的兰花香。自从顾家大房失势后,她这个名存实亡的摄政王妃连想要洗个澡,都只能和碧袖两人自己用铜炉烧水,烧一壶水,只够勉强擦拭一下身体,这样奢侈的享受,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顾如是舒服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开始快速运转,准备应对今天这个来者不善的晚膳。
  顾家一共有三房。
  长子顾远舟是顾广成和原配妻子江文婴所处,江文婴是绥阳江家旁系嫡女,当初顾远舟对去湖边泛舟的江文婴一见倾心,不顾父母反对,娶了江文婴为原配发妻,可是江文婴福薄运浅,生下嫡子顾远舟不久,就撒手人寰。
  顾远舟的妻子是禹城萧家的嫡长女,生有二子一女,大少爷顾容苍,他是天生的将才,在家中众多子孙中最受顾家家主顾广成的喜欢,二少爷顾容苏,性格古板,喜欢说教,独女顾如是,是顾家长房的掌中宝,因为长相酷似祖母,也深受顾广成的喜爱。
  顾广成的次子顾远桥是继室江文秀所出,江文秀是江家嫡系嫡三女,地位远在原配江文婴之上,对于屈居继室之位早有不满,一心想要将顾远舟拉下马,扶自己的儿子顾远桥上位。
  顾远桥的妻子是卫氏王朝的长公主卫琼英,她的胞兄是当今文昌帝,地位尊崇,只可惜,皇室衰微,虽然身份高贵,在顾府,也奈何箫见素不得。
  顾远桥和卫琼英有一子一女,长女顾如意,仅小顾如是一个月,对排序在顾如是之下极其不满,嫡子顾容锦是长公主的老来子,今年刚满六岁,是二房唯一的男嗣,还有一女顾如心,是通房所出,地位卑贱。
  顾广成最小的儿子是江文秀陪嫁丫鬟所出,生母在生产时难产大出血而亡,顾远胥从小就养在江文秀膝下,是她为儿子培养的左膀右臂,在顾家,是顾远桥的应声虫。
  江文秀为了更好的控制顾远胥,将自己胞兄的庶女江琳琅嫁给他,两人感情甚笃,生有嫡长子顾容慕和嫡次子顾容狄,并无妾室和通房所出之子。
  在顾家,除了家主顾广成偏袒长子顾远舟,其他两房,和大房都是出于敌对的状态。大人之间勾心斗角,小辈也多有嫌隙。
  这两方势力,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上一世,顾家二房将他们一家害到那样的境界,这一世,她会将他们做的那些事,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不过,这里头,一个人要除外,那就是二房的庶女顾如心。
  顾如心本就是顾远桥酒醉后和一个婢女一夜风流所出,在顾家地位低下,卫琼英更是恨她入骨,觉得她的存在,让她成为了三房里头最大的笑柄。这年头,庶子庶女地位低贱,有些甚至还比不上主子面前得意的丫鬟。
  可就是那么一个畏畏缩缩的庶女,是唯一一个在她落寞后偷偷来探望的人,还给她带来了父母的消息,这点恩情,她也一直都记在心上。
  顾如是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想着这些人之后十年发生的事,或许,有能动手脚的地方。
  ☆、交锋
  福庆堂是顾家的老夫人江文秀住的地方,离顾如是所住的漪芳园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顾如是沐浴更衣完,就带着碧袖和青瑶以及几个小丫鬟,慢悠悠地朝福庆堂走去。
  “大姐真是贵人事忙,让咱们一屋子的人就等你一个。”
  顾如是跟着丫鬟进去,还没等她仔细看看十年前的这一群人,就听到了一声清脆中略带嫉恨的声音。
  她斜挑着凤眸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正瞪着眼,满是妒忌地看着她。
  现在顾广成还是家主,家里三房的孩子都是一块排序的,顾如意,二房的长女,族中排序为二,家里的仆妇都称她为二小姐,顾如意不满,自己就比她晚出生了一个月,就被顾如意死死的压在了下面,毕竟,即便都是尊贵的嫡出女,这嫡长和嫡次的地位还是差了很多的。
  顾如意看着那个袅袅婷婷朝屋内走来的大房堂姐,顾如是的个子比她高大半个头,身姿修长,体态丰盈,不是时下所偏爱的那种弱柳扶风式的审美,顾如是的美是霸道的,仿佛一抹浓重的色彩,在你眼前绽放。
  今天,顾如是特地挑了一身烟紫色的衣袍,映衬着她的肌肤白如脂玉,她的眼神幽幽,蒲扇般的睫毛在烛光下洒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颜色,朱唇微点,艳丽的红色摄人心魄,乌黑如泉的长发在身后洒下一片瀑布,头上的发饰极尽奢华,在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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