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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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面前的人……小兵头不动声色地又打量了一番,看这穿着,再加上在这一带出现,那自然是住在附近了……家世怕是非常一般哪,在翰林院过的日子也可想而知了。
  “既然大人有要事,那小的就不打扰了,只是大人还是要尽快回家啊,不可在外面逗留太久。”
  赵牧又奉承了几句,感谢了一番,这才被放走,不过他心里还是庆幸的,还好遇见的不是黑甲军。
  接下来的路程赵牧倍加小心,再没有遇上什么人,直到他在一侧小门停下,敲了几声门后,门打开,他立刻抬步进入。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刚刚他口中的上司——顾长鸣,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
  一开始听到下人说赵牧来了,顾长鸣还不相信,直到他亲眼见到了人,他不得不信了。
  “你想死吗,不是说了让你别过来,我会去找你,这么危险你怎么还来了?你不要命了?”
  赵牧手中包装精致的补品早不知被他扔去了哪里,他摇了摇头,沉声道:“现在哪里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等得,夫子可等不得,今日我下值时听到有人说学祭死了好多人,这次带队的人中可是有夫子啊!也不知道夫子有没有危险。”
  听到他谈到夫子,顾长鸣也顾不上责怪他的鲁莽了:“我本来正要和你说这事,谁知道你来得这么快,我问了问几个表哥还有三叔,所以探到了一些消息……”
  赵牧的心像是被人攥紧了,不由屏住呼吸问道:“什么消息?”
  顾长鸣脸色灰暗了下来:“夫子还有我们那些同门……怕是……怕是都遭遇不测了……”
  “胡说!”赵牧立刻反驳,在他看来夫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他铁青着脸道,“你从哪儿得来的假消息,一点也不准。”
  顾长鸣知道他心里难过,一时不肯相信,而他又何尝不是呢,最开始得知时,他一直以为三叔是在骗他,直到三叔给了他一份名单……
  “不光是你不信,我也不想相信。可是当时……”顾长鸣都不知自己该如何解释,夫子那样好的一个人,竟然没了吗?
  他忍着悲痛与赵牧细细说了自己得到的消息:“据说,当时山顶有杀手行刺太子,而山脚下则有歹人设下埋伏,只要他们一出山口,就会被乱箭射死,而夫子他们……”
  赵牧拒绝相信这个可能,断然道:“那死的人也不一定会死,我听说也有人逃出来了,夫子他们肯定也可以……”
  顾长鸣抬头看了赵牧一眼,眼中的红血丝让人心惊,赵牧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这么想的,别人也许逃不出来,但夫子不一样,他定是可以的,可是……可是我查到了一份名单……”
  赵牧急切问道:“名单?什么名单?”
  “就是学祭时各个书院站位的名单……”
  “……夫子他们当时站在哪里?”赵牧等不及他回答就追问,他记得当时他们参加学祭时站的是中间位置,这个位置应该还算安全,不管是山脚的伏杀还是山顶的刺杀,应该一时都无法波及到夫子才是。
  而只要给夫子足够的时间,相信他们一定会反应过来的,可顾长鸣的反应却并非如此?
  而顾长鸣的下一句话给了他回答。
  “夫子他们站的是最后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只怕是最先被射杀的一个……”
  赵牧还是不相信:“不可能,我记得当年我们站的位置是中间,夫子他们又怎么会站到最后一个,这完全不可能。”
  顾长鸣苦笑:“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有人逃了出来,那人我也见到了,是靠装死才逃过一劫,并且那人就排在青明书院的前面。
  那人说,他听到青明书院的人说,排在最后面更凉快,不是最前排没有必要去争,又热又累的……”
  至于那人为什么会被救,他没有说。
  更凉快?赵牧努力回想,回想那最后一个位置在哪里,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片小树林。他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确实像夫子的作风……”
  为了一时凉快而站在最后面,这的确是夫子会干的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记忆中的小树林已长成了大树林,也比他想象的凉快得多了。
  ……
  一番悲痛后,两人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季远川连同那几百个同门师弟都死了。
  既然人死了,那必然要为他们收尸才好,不然成了孤魂野鬼,没个供奉,怕是连再次转世成人都不能。
  好在顾长鸣虽然官职不高,但他那些亲戚都颇有能耐,没多久就打探到了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扔到了何处。
  难掩悲痛的赵牧与顾长鸣带着另外几个青明书院出来的学生,在月黑风高的当晚摸去了乱葬岗……
  第161章 焦急的夫子
  不过他们找遍了堆满死尸散发着腐臭的乱葬岗,也没找到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几人心中不由升起了几丝希望。
  赵牧累得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大喘了几口气,对另外几人道:“没有,全都没有。或许夫子真的没事,我们多想了。”
  利伯冉点了点头,将刚刚不知翻了多少腐尸的手,在身上狠狠蹭了几把,直到将脏污蹭在已看不清本色的衣袍上。
  利伯冉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若是夫子真的无事,那还有一个可能……”
  水越保立刻问道:“什么可能?”声音有些大,惹得顾长鸣瞪了他一眼。
  他们四人都是青明书院出来的学生,而且都上过季远川的课,只不过顾长鸣与赵牧先一步入仕,而利伯冉与水越保更晚一年。
  当年利伯冉与水越保进京会考时,季远川便将他们拜托给了顾长鸣与赵牧代为照顾,也因此这四人组成了天然的同盟。
  利伯冉看了赵牧一眼,道:“还有一人也在京都,而他最有可能将青明书院的所有人救出。”
  赵牧心领神会,道出那个不容忽视的名字:“顾长盛!”
  顾长鸣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不过却没反驳,他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觉得利伯冉说的有些道理。
  “是啊!我们竟然把他给忘了……”
  利伯冉没说,其实他白天去顾长盛的住处找过一次,不过并未见到人,他知顾长鸣虽然与顾将军是亲兄弟,可关系并不和谐。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赵牧打断他们的话,说出一个可能性,“今日的情形大家也看到了,夫子他们也有可能被黑甲军给抓住了……”
  赵牧看向顾长鸣,拜托道:“长鸣,这事得拜托你了!”
  若是顾长鸣探不到什么,他也不打算放弃,他永远记得在青明书院时,在他陷入窘境时,夫子对他的帮助。
  而那时,他的族人只是在看他的笑话。
  顾长鸣点点头:“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四人之中,唯有他的家世最高,他的人脉也是最广,探听消息也比其他三人来得容易。
  此时他无比希望是顾长盛那家伙插了手,他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么一天,他竟然完全不恨顾长盛了,反而无比希望那人的存在……
  将乱葬岗翻了一遍的四人,带着一身腐臭与希望回去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又一群人爬上了乱葬岗,将那些穿着冠服的尸体趁着夜色搬走了……
  ……
  季远川看着面前的学生一点点减少,最后剩下最后一队,他又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看见顾长盛的人回来报什么不测。
  这应该说明一切都很顺利吧!
  不过,季远川的心依旧悬在半空中,没有松懈半分。
  而此时离第一支队伍出发,已经过去了八个时辰,他也从早上等到了深夜。
  看着时间差不多,季远川与剩下的学生也即将要离开了,他看向站在一旁眼神却一直放在他身上的顾长盛。
  他突然想到昨晚他在顾长盛身上触碰到的一道道伤疤,灯光下,他竟然看花了眼,那疤痕太多了,纵横交错如一道道丑陋的蜈蚣趴在顾长盛的身上,吸食着他的鲜血。
  季远川有点心疼,心疼这个不知经历多少伤痛才成长到如今模样的顾长盛,只是,他确实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了。
  因为他就要走了,而下一次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季远川自认为顾长盛要去打天下,没时间也没可能去看他)。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顾长盛,一时间没有说话。
  顾长盛敏锐地察觉到了夫子此时看向他的眼神,与往日不同,没有淡然到近乎漠然的残酷,也没有疲惫到无可奈何的敷衍,更不是厌恶与逃避。
  他竟然从夫子眼中看到了……心疼!没错,就是心疼。
  这一刻,顾长盛耗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出声,不要去破坏这难得的一瞬间,哪怕只有一瞬间。
  本就不舍得让夫子走的顾长盛,在这一刻又改变了主意。
  “你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小心,我要走了。”说完后,季远川才发现自己说的话都可有可无,但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顾长盛上前一步,将本来打算瞒住的事情说出:“夫子,有一事您应该知道……”
  他还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季远川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刚刚有人来报,白天有人去我的住处找了我,不过夫子也知,我并不在京都,所以没有见到那人。”
  “什么人?”说就说个明白,这吞吞吐吐的,是几个意思?
  “是利伯冉,不过这人我没见过,也不认识,所以我手下的人便多了几分警惕,一路跟着这人到了顾府,然后发现这人连同赵牧,顾长鸣,还有一个叫……叫……”
  “水越保!”季远川及时补充。他差点忘了,来京都之前,是有给他们写信的,本来还打算聚聚,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季远川想着临走前还是留下一封书信,告诉他们自己很安全。
  顾长盛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字,我的人发现这四人刚刚去了乱葬岗,听到他们说了几句话,好像是特意去找夫子去的……”
  季远川愣住了,脸上的错愕的表情完全静止:“他们是去找我?”
  稍微一想,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那几个人怕不是以为他遭遇不测,这才去乱葬岗找他的尸身去了?
  季远川心里是既欣慰又有些无奈,暖暖的,胀胀的,不枉费他曾经对这几个兔崽子那么好了,也不枉他们吃了他家那么多饭……
  不过让他们白担心一场,确实对他们不住啊!
  而顾长盛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季远川愧疚。
  “夫子不知,我的人还听到他们说,明日要去天牢打听打听,看看你在不在里面,然后尽力救你出来。”
  顾长盛状似不经意道:“如今可是多事之秋,也不知他们去天牢会不会有危险,若那是一个陷阱,那他们可就……唉……”
  季远川听他这么一说,心立刻提了起来,空落落的,没个着点。
  若真的是个陷阱,被抓住先不说仕途毁了,就是性命也不知能不能留下。
  顾长鸣虽然家世不错,可这关头也不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而赵牧父母早亡,家中还有两个幼弟要养。
  利伯冉是独子,父亲又早已去世,只剩一位寡母。
  水越保家境不错,可他的母亲神志不清,有些痴呆,父亲另娶了一房小妾。
  若是这四人真出了事,那他们的家也都要散了。
  那就全是他的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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