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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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曲淳风没有再说话了,背靠着一棵树闭目养神,只听不出情绪的说了三个字:你不懂。
  如果真像它说的那样,万事随心,又何来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系统确实不懂,它虽然开启了灵智,但依旧不能和人类相比。
  曲淳风现在无法行走,只能等养好伤势再回到岸上,他用长剑拢了些许枯枝聚在一起,取出乾坤袋中的火折子,点了一小堆火,做完这一切,才终于靠在树下休息片刻。
  天色已经渐渐的朦胧亮起了,但还是有些昏暗,曲淳风升起火堆不是为了照亮,只是太冷了,他身上没有丝毫地方是暖的,连血液的流动都在逐渐变缓,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迫切的需要一点温度
  又或者不是温度,一点点人气也好。
  曲淳风苍白失血的面色在火堆的照耀下终于多了一丝暖色,面如冠玉,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端看外表,谁也不知道他满身杀孽。
  就在他闭目调息的时候,身旁忽然发出一声轻响,曲淳风睁眼一看,就见几条被剖腹清理干净的黑鱼用大树叶裹着,被人扔了过来。
  临渊刚才捕食去了,他游回岸边,见曲淳风不知何时生了一堆火,把抓的鱼扔了过去,心想人类似乎和他们不一样,只吃熟食。
  他坐在礁石上,鱼尾垂下来甩了甩,墨蓝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身躯,声音懒洋洋的:吃吧。
  曲淳风顿了顿,睨着身旁被细心清理干净的鱼,只觉得又欠了面前这条鲛人一个情分,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抿唇道:多谢姑娘美意
  却没动作。
  临渊干脆从礁石上下来,挪到了他身旁,干净的鱼尾沾上了些许沙砾,狭长具有风情的眉眼微微上挑,看起来有些不虞:为什么不吃?
  嫌弃他吗?
  临渊想起曲淳风曾经把自己扔入海中的事,愈发觉得自己猜测是对的,不高兴的摆动鱼尾,掀起无数沙砾,直直飞入了火堆里,连带着火都熄了几分。
  曲淳风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不吃鱼,加上性子沉闷惯了,此时唯有沉默以对:
  临渊还没有来得及进食,见曲淳风不吭声,心情受到影响,也吃不下去了,冷哼一声,翻过身背对着他,看起来相当的不高兴。
  曲淳风垂着眼眸,无动于衷,继续维持着打坐的姿势,许久都没动过,片刻后,才终于偏头看向那名鲛人,却又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般,触电般收回了视线。
  当年唐三藏西天取经,遇到女儿国国王时的慌乱境况,只怕也不过如此,曲淳风却觉自己比他还要严重些,因为鲛人比妖精还要命。
  曲淳风抿了抿唇,不自觉攥紧膝盖:姑娘,在下并非想辜负你的好意
  临渊背对着他,没说话。
  曲淳风顿了顿,只得继续道:在下不吃鱼,请姑娘勿怪
  临渊终于有了动作,却是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深邃的侧脸埋在臂弯间,静静闭目,竟是睡着了。
  曲淳风:
  不知为什么,他见状莫名松了口气,攥着膝盖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曲淳风在尽量不触碰到伤口的情况下,拢了些树枝过来,然后将方才有些渐熄的火堆重新拨起火苗。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待着,除了海风声,海浪声,便是火苗噼啪的动静。
  鲛人仍是不喜欢穿衣服,白皙的上身就那么半遮半掩的暴露在空气中,匀称好看,鱼尾偶尔会轻轻弹动两下,沾满了湿湿的沙砾。
  曲淳风一直告诉自己非礼勿视,却依旧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破碎的白衫,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的国师袍,质地是上等丝绸,暗纹精致,仅有在抖动的时候才能看见亮丽的光泽。
  在大楚,国师是神职,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相去不远,百官见之皆需行礼,国君亦要给三分薄面。
  但此时曲淳风似乎只将这件象征着权利与地位的官袍当做一件普通的衣衫,直接披在了临渊的身上,严丝合缝挡住了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
  临渊的身躯虽白,却总是泛着浅浅的青色,唇色殷红得像鲜血染就,除了妖气还是妖气,今日却不同寻常些,苍白得近乎寡淡,细长的眉头微微皱起,带着几分虚弱疲惫。
  曲淳风察觉不对,皱了皱眉,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却见临渊的右手纵横交错着十来道伤痕,贯穿了整个手腕,血虽然已经凝固,但看起来触目惊心。
  曲淳风见状身形一顿,想起自己中间半梦半醒时,看见头顶上方悬着的滴滴答答落着血的一只手,舌尖似乎还能尝到些许腥甜的血腥味。
  他犹豫着伸出手,此时连礼教都忘在了一边,缓缓握住了临渊冰凉的手腕,无声打量着上面狰狞的伤口,呼吸不自觉停住了。
  为什么
  曲淳风奉了国君的命令前来围剿鲛人,故而不觉自己有错,又或者他知晓此举不对,但还是下意识选择了忽略,选择当一名忠诚的臣子。
  无法否认,曲淳风曾经对临渊动过杀心,虽然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放了对方,但依旧改变不了他的初衷。
  临渊没必要救他,
  甚至根本就不应该救他
  曲淳风自幼父母双亡,从小被师父养大,对他最好的也只有师父,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已经形成了一种刻板的模式,但他清心寡欲的心似乎早在将这名鲛人捕捉上来时就已经被搅乱了,再难恢复平静。
  他无意识用指腹摩挲着临渊的手腕,做出了这个对自己来说有些出格的动作,片刻后,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瓶金创药,然后将药粉撒了上去,撕开衣袍下摆,用布料将伤口一圈圈的缠住。
  临渊似乎睡的很熟,并没有被惊醒,曲淳风静静看着他,第一次在鲛人未刻意勾引时,被那副颠倒众生的容貌蛊惑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把临渊的手轻轻放回去,然后用衣衫盖住,这才重新看向火堆,找出一根干净的树枝,顿了那么两秒,才拿起刚才鲛人捉回来的黑鱼,用树枝穿过,架在火堆上烤。
  嫩红的鱼肉在高温下缓缓收缩变白,晶莹如玉,虽未加佐料,却也香气四溢,带着最天然的鲜味,曲淳风看似在专心致志的烤鱼,实则却有些出神,直到膝上忽然一沉,才手腕一抖,下意识僵住了身形。
  临渊不知何时醒的,又或者他早就醒了,虽然是鱼,却更像没骨头的蛇,悄无声息伏在了曲淳风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尖锐的指尖拨弄着手腕上被包扎好的伤口,身上披着那件白色的国师袍。
  临渊见曲淳风在烤鱼,眯了眯狭长的眼,然后吸了吸鼻子,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唇瓣:好香
  曲淳风手一抖,差点把鱼掉进火堆里,他把烤好的鱼放在干净的树叶上,半条腿已经僵的不能动了,本能想说姑娘请自重,但犹豫一瞬又咽了回去,换了个较为平缓的说法: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临渊见他紧张到根本不敢看自己,鱼尾甩了甩,低笑出声:男女授受不亲?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第103章 现在收尾巴还来得及
  临渊笑起来的时候极媚,加上人鱼嗓音堪比天籁,低笑出声的时候如妖孽般勾魂。
  曲淳风不知为什么,已经开始维持不住惯的冷硬,他只能尴尬的收回视线,侧身避开临渊,然后将烤好的鱼放到对方面前,虽未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就是给他吃的。
  临渊见他躲自己如躲洪水猛兽,淡淡挑眉,看了眼面前散发着热气、香腾腾的烤鱼,却没有立即开吃,而是道:你喂我。
  他似乎是故意的,受伤的那只手在曲淳风膝盖上轻轻绕着圈,隔着薄薄的层布料,引起轻微的痒意与颤动,无声刷着存在感。
  这条鲛人仿佛终于发现了曲淳风的死穴。
  曲淳风本欲拒绝,但看见他受伤的手,到嘴的话果然咽了下去,顿了顿,言不发的把鱼拿起来,因为没有筷子,便只能用布帕擦净手,将鱼肉喂到对方嘴里。
  嗷呜!
  临渊口把鱼吞了进去,连带着曲淳风的手指,他舌尖灵活扫,卷干净所有的鱼肉,却仍是咬着他的指尖不肯松,乖乖趴在他膝盖上,墨蓝色的长发水似的倾泻下来。
  曲淳风对他所做的些出格举动已经不如刚开始反应那么大,只是飞快抽回手,继续喂他,反正说些授受不亲之乎者也的东西,面前这条鲛人也听不懂。
  临渊也没再做什么小动作,曲淳风喂什么他就吃什么,虽然吃惯了生鱼,但熟食似乎也比较符合他的胃口,两三条黑鱼不知不觉全进了他的肚子。
  临渊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这才发现曲淳风什么都没吃,尾巴晃了晃,竟难得带了几分单纯:我去给你抓鱼。
  曲淳风本来也没打算吃,他摇头,正准备说不用,临渊却已经先步行动,直接游入了海中,须臾就不见了身形。
  你问曲淳风饿吗,他是饿的,但确实吃不下鱼,想起临渊手腕上的伤,不欲对方下水,却因为伤势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坐在原地,身处这个茫茫的海岛中,只想尽快恢复伤势离开。
  曲淳风掐指算了算日子,发现离半月之期仅剩几天了,想起山脚下的天门众人,眉头微皱,罕见显出了几分忧心忡忡。
  临渊没多久就回来了,只是抓的不是鱼,而是些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野果贝类,用片大大的叶子包着,十分新鲜。
  临渊似乎很宝贝曲淳风给他的衣服,上岸时见上面沾了些许沙砾,用手小心翼翼拍了半天,然后看向那堆红艳艳的果子道:这下你总该肯吃了吧。
  这果子是长在树上的,临渊没有腿,也不知是如何摘到的,但总归不容易。曲淳风见临渊坐在火堆旁低头摆弄衣服,手腕上缠着伤口的布料沁出了丝淡红,显然是伤口崩裂了,生平第次,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曲淳风看着火堆,忽而道:姑娘不必如此
  他自持端正,却也杀伐果断,生平最厌的便是犹豫二字,但自从遇见临渊,再失手,根本不似以往作风,这让曲淳风感到了些许慌乱。
  他不希望临渊再帮自己,也不想欠对方的人情。
  临渊没听懂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只是把果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累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趴在他身旁睡了下来,鱼尾轻轻摆动两下便没了动静。
  鲛人的血是没办法再生的,他流失了太多血液,对身体造成了损耗。
  曲淳风睨着临渊苍白的脸色,犹豫着伸出手,似乎想看看他的病情,但停顿瞬,在半空中又缓缓收了回来,冰凉的身体被火堆烤得多了几分暖意。
  曲淳风捡起旁掉落的野果,红艳艳半个拳头大小,像是特意挑选过,吃起来除了甜还是甜,尝不到半分苦涩,兜的果子,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临渊在旁边睡的正熟,忽然翻了个身,像是有感应似的,自发蹭到了曲淳风身边,然后枕在他的腿上继续睡,抱着自己的尾巴,身形蜷缩成了团。
  面前这名鲛人与曲淳风内敛的性格大有不同,就连睡梦中都是极不安分的,尾巴尖有下没下的轻甩着,险些触碰到了火堆。
  曲淳风不想惊醒临渊,便没有躲,罕见让对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他用剑鞘拨弄了两下火堆,将火苗捣熄,然后把温度灼热的碎木炭扫到旁,这才把剑收回来,用布帕擦拭着上面的镂空暗纹。
  周围海潮声阵阵,却莫名觉得安静,缕阳光从云层破晓而出,缓缓倾洒在海面,像是撒下了把金粉,铺上层细碎的粼粼金光。
  临渊睡着的时候很乖,睫毛长得令人嫉妒,在眼下打落片阴影,肤色苍白,便显得干净单纯起来,连周身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蛊惑妖气也淡了三分。
  曲淳风是道士,虽然没有娶亲成家的打算,但少年时心性不稳,被师弟抓着问的时候,也会思考自己倘若娶妻,会找名什么样的女子。
  她不需要多漂亮,但眉目定是清秀舒心的,也不需要多显赫的出身,读过书,识过字,温婉贤淑,娴静如水,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就够了。
  但师弟明宣知晓他的想法后,当时便笑的直不起腰来,说曲淳风本就是个沉默的性子,若再娶名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这日子只怕过的没意思极了,天说不上三句话,哪有半点人气。
  曲淳风思及此处,擦剑鞘的动作顿了顿,无意识看向临渊的睡颜,心想这鲛人虽绝色,可点也不温婉,点也不贤淑,自不必谈读书写字,定然是两眼抹黑的。
  更重要的是,他连腿都没有
  曲淳风心头忽而感到些许可惜,说不清缘由的那种,他将剑鞘轻轻搁在身旁,顿了顿,然后把手落在临渊墨蓝色的鱼尾上,缓缓摩挲着。
  鳞片是冰凉的,冷硬的,晶莹剔透,泛着玉石般的光泽,不难感受到这条尾巴里蕴含着的惊人力量,此时却无害的蜷缩在起,偶尔阵海风吹来,半透的尾纱便轻轻起伏,可见其柔软。
  曲淳风上世解剖过很多鲛人,却是第次真切感受到他们的生命力,静静垂眸,心想对方若是名普通的姑娘,娶回家大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鲛人对于身体都是很敏感的,临渊迷迷糊糊感觉到有只手在摸自己的尾巴,悄无声息睁开眼,却见曲淳风正看着自己的鱼尾出神,不由得咬了咬自己的指尖。
  鲛人求偶有两种途径,是歌声,二是美丽的尾巴,如果有异性抚摸自己的尾巴,那就说明他喜欢你。
  临渊不知道曲淳风做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但对方第次主动摸他的尾巴,竟破天荒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眨了眨墨蓝色的双眼,茫然且疑惑的盯着男人的下颌线。
  曲淳风片刻后就收回了手,目光不经意瞥,却发现临渊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双蓝色的眼睛看自己,身形顿时僵,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逮到般,大脑片空白,反应过来倏的想从地上起身,却因为牵扯到伤势跌坐在地,痛的脸色煞白。
  临渊吓了跳,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似乎很是紧张,鱼尾紧张的摇来摇去,掀起片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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