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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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侠被孙嫦娥的反问给吓的一激灵,脑子一秒钟九千转:“我想是我想,可猫儿不想啊妈。
  猫儿他其实一直都害怕结婚,俺二哥跟刘冬菊给孩儿吓住了,还有福来哥跟牛三妮儿,还有,”柳侠看看窗外,压低了声音,“曾大伯,他们遇见的女人不是泼妇腌臜菜,就是没良心哩白眼狼,猫儿叫吓的很了,一说起结婚,得娶个女的回来就害怕的不行。”
  孙嫦娥诧异而无措地看看柳侠,又看柳长青:“真哩?”
  柳长青垂眸思索了片刻,说:“幺儿,其实真正说起来,猫儿不算咱家哩人,对吧?”
  从柳长青嘴里说出这句话,柳侠一点都不会多想,他自己也认可这个事实,所以他点点头:“对。”
  柳长青接着说:“所以咧,咱以前搁一堆儿过日子,您妈俺俩管哩比较多,是因为您二叔他不擅长理事,他也怕自己见识少,拿错主意,习惯了叫您妈俺俩帮他做决定,并不是您妈俺俩老好管闲事,非要去当别人的家,做别人的主。
  现在,您二哥能当家做主了,您妈俺俩就更不会多插手了,你看见您妈俺俩插手哩事,都是您二叔跟您二哥来找过俺商量的,你知我哩意思了吗?”
  柳侠点头:“嗯,就是,要是俺二叔跟二哥不问您,您不会主动插手二叔家哩事,。
  猫儿这事也一样,只要俺二叔、二哥不说啥,俺妈您俩也不会说啥。”
  柳长青说:“就是这意思。那,我对你哩要求也一样,猫儿已经长大了,孩儿哩事,叫他自己做主,要是有啥问题,叫孩儿自己跟您二哥、二叔说,你别大包大揽啥都替孩儿兜了,中不中?”
  柳侠的脸揪成了一团:“这,孩儿他才十九,还没长大咧呀。”
  柳长青无声地看着柳侠。
  柳侠捶被子:“啊——,伯,你不能挖坑套我呀,我不叫您逼孩儿结婚,你就不叫我管孩儿哩事,这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俩事儿根本不一样。”
  柳长青说:“哪儿不一样?都是不随便插手管别人哩事。”
  “啊——!!!”柳侠激动地叫了起来,“我知哪儿不对了,我不是随便插手啊,孩儿他想叫我管他哩事啊!这不就跟你管俺二叔二哥哩事一样了么,孩儿主动跟我商量,我才管的。”
  “猫儿不想结婚,自己不跟您二叔二哥说,叫你回来替他说?”柳长青慢慢地摇头:“我不信,猫儿他不是这种没担当哩孩儿。”
  柳侠急了,给猫儿安个推脱责任的胆小鬼帽子他可不干:“不是啊,猫儿是跟我商量,他不想结婚,又怕俺二叔、二哥还有您不理解,会难受,他没叫我替他回来解释,是我自己想给您打个预防针,我不想叫孩儿有压力。”
  不但把圈儿给转回来了,还急中生智给猫儿找了个不待见女人的理由,柳侠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嘚瑟。
  柳长青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柳侠虽然心思单纯,可他脑子好使,尤其在猫儿的事情上,他因为目的明确,目标坚定,所以思路永远不会被扰乱。偶尔被干扰到,也因为目标就在前面明晃晃地挂着,很快就能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柳长青刚想开口,从另一个侧面说服柳侠,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门就被推开了,柳魁掀开门帘:“幺儿,看看几点了,你还不回去,不叫咱伯咱妈睡了?”
  柳侠掀开被窝:“大哥大哥,你快进来,我正跟咱伯辩论咧,你来评评理。”
  孙嫦娥也往里边挪了挪:“老冷,快进来孩儿,您伯俺不瞌睡,咱一起说会儿话。”
  柳魁无奈地看着柳长青。
  柳长青也挪了一下:“上来吧,幺儿搁这儿跟您妈俺俩缠磨咧,你来跟他说说。”
  柳魁进来,脱了鞋子上炕,坐在柳侠身边:“缠磨啥咧?又是不想结婚娶媳妇?”
  孙嫦娥说:“嗯,这回不光是他了,还搭上个猫儿。”
  柳魁看柳侠:“啥意思?”
  柳侠说:“猫儿不想结婚,怕咱家哩人因为这嫌弃他,我不想叫孩儿有压力,想说服咱伯咱妈,你来了,正好儿,大哥,你也不准嫌弃孩儿,他就是当老光棍儿你也不准嫌弃。”
  柳魁反应了好几秒才回过味,然后脸色一变,伸手把柳侠拽过来摁在了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就往他屁股上猛抽:“你是想翻天哩不是?啊?你不结婚就算了,你还敢轰着猫儿也打光棍儿,你是想气死咱二叔吗?”
  柳侠杀猪似的嚎叫:“不是我轰哩呀,是孩儿独个儿不想结婚啊,他遇见恁些孬孙女哩,孩儿他害怕嘛,大哥你打就打,别脱我哩裤头啊……妈,妈……”
  孙嫦娥伸手拉柳魁:“拍两下就妥了,他屁股上没二两肉,打狠了疼。”
  柳魁是真被气着了,脸通红,也不管柳侠露在外面的屁股了,戳着他的脑袋训斥:“啥二百五都敢耍?人生大事是儿戏?说不结婚就不结婚,说不生孩儿就不生孩儿,都跟您样,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
  柳侠这会儿没被摁着了,可大哥没消气,他也不敢起来,还老老实实趴着让数落,可他得犟嘴:“当然过,没结婚就不过日子了?独个儿也可美呀。”
  柳魁又狠狠地戳了他脑袋一下:“都不结婚,都不生孩儿,人类都没了,还过个屁日子?”
  柳侠还是梗着脖子犟:“咋会没人类?人类现在是太多了,快给地球压崩了,要不咱国家会计划生育?”
  柳魁把他的脑袋戳得偏到一边:“再多,有你跟猫儿的吗?您二哥一辈子就猫儿这一个孩儿,你轰着猫儿不结婚,您二哥咋弄?二十多就孤孤单单一个人,老了你还叫他独个儿?”
  柳侠把腿伸直,让自己趴得舒服点,继续和大哥对着吵:“大不了给猫儿做个试管婴儿呗,您也不能因为想叫二哥抱孙子,就逼着猫儿干他不待见的事吧?”
  “爬起来坐好。”柳魁使劲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拎着领子把人薅起来,“没人逼孩儿,可你也不能轰着孩儿不结婚。”
  柳侠坐起来,靠着炕头举起右手:“我再说一遍,我、没、轰、孩儿,是孩儿自个不想结婚,他害怕结婚,医生说孩儿哩身体,不能生气,不能有压力,得经常保持心情愉快,所以,我回来给咱家里人提前打个招呼。”
  柳侠在家人面前难得严肃一回,柳魁心里一颤:“真是猫儿自个不想结婚?”
  柳侠点头:“嗯,他一提结婚就害怕。”
  柳魁看柳长青和孙嫦娥:“咋会这样咧?现在哩孩儿咋都不待见结婚咧?”
  柳侠赶忙说:“没有都,小蕤不早早就想结婚吗?咱村儿不可多人不到二十就俩仨孩儿了么?”
  柳魁冷着脸瞪他:“我说哩是咱家,您五哥,你,现在又加上个猫儿。”
  “俺五哥不是啊,俺五哥他其实……呃呃……啊咳咳咳咳……妈,你哩枕头歪了,来,叫我给你往里头垫垫。”柳侠手脚并用爬到孙嫦娥跟前,把本来就好好的枕头又塞又掖。
  柳长青装作没看见柳魁和孙嫦娥震惊的眼神,伸手帮着柳侠拉枕头:“往下点,要不腰那儿空着,不得劲。”
  挪好了枕头,柳侠就挤在孙嫦娥旁边不过来了,今儿这话题太爆炸,大哥别一会儿再打他一顿。
  柳长青抢在柳魁之前说:“幺儿,俺知你啥意思了,搁猫儿哩婚事上,俺都不多说话,叫猫儿跟您二叔、二哥他们自己商量决定,中了吧?”
  柳侠想说:“那不可能啊,到时候俺二叔肯定得来找您商量啊。”
  柳长青说:“孩儿,关系到子孙后代哩大事,你就是再护着猫儿,也得考虑您二叔跟您二哥哩心情吧?”
  柳侠说:“伯,妈,大哥,有一点您得弄清楚,猫儿先是他自个儿,然后才是二叔哩孙儿、二哥哩孩儿,所以,搁猫儿自己哩事上,您不能把二叔、二哥的想法看得比猫儿本人还重要。”
  柳魁和孙嫦娥同时说:“先是他自个儿?这是啥意思?”
  柳侠说:“每个人都得先是他自己,然后才能有其他身份,比如大哥你,你首先是柳魁,然后才是咱伯咱妈哩孩儿,是俺几个哩大哥。
  所以,在关于你自身的事上,比如,结婚,肯定是你待见谁就娶谁,而不是咱伯咱妈或者五哥俺几个待见谁你娶谁。”
  柳魁说:“咱全家都待见您大嫂。”
  柳侠说:“那只是碰巧了咱全家意见统一,但是假如不统一,各执己见,那最后听谁的?”
  孙嫦娥说:“当然是听您大哥哩,那是您大哥要过一辈子哩人。”
  柳侠说:“这就对了嘛,猫儿想咋过一辈子,结婚还是不结婚,生孩儿还是不生孩儿,肯定也是听猫儿哩,因为那是猫儿的人生,所以您不能因为俺二叔跟俺二哥想叫他结婚生孩儿,您就都给猫儿施加压力。”
  孙嫦娥看着柳长青,有点犹豫地说:“咱最多也就是劝劝孩儿,要是孩儿咋都不愿意结婚,咱肯定也不会逼他,是吧?”
  柳长青轻轻叹了口气,点头:“是,不能逼孩儿。”
  柳侠眉开眼笑,拉过柳长青一只手放在孙嫦娥的腿上,又拉过孙嫦娥一只手摞在上面,然后又拉过柳魁一只手放在孙嫦娥的手上,最后,他自己两只手都摞上去:“咱都得说话算话哦,现在,咱一起保证,只要猫儿不杀人放火违法乱纪,其他不管孩儿干了啥,咱永远都不能逼他,嫌弃他,就是心里嫌弃,也不能表现出来。”
  柳长青和柳魁哭笑不得地看着柳侠,却不肯说话,他们实在不习惯以这么艺术化的形式来表达。
  孙嫦娥看不得柳侠撒娇耍赖又含着乞求的眼神,无奈地说:“中,俺都不逼孩儿,不嫌弃孩儿,他就算跟你样一辈子长不大,一辈子跟个癞皮狗样,俺也待见。”
  “哈哈哈哈,妈,你真好。”柳侠搂着孙嫦娥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
  孙嫦娥十分嫌弃的模样推他:“爬走爬走爬走,你顺心了,您伯俺也该睡了,快跟着您大哥走。”
  柳魁先下了炕,回手又在柳侠后脑勺上兜了一巴掌:“猫儿恁懂事有担待个孩儿,硬叫你给惯成个光棍儿了,你高兴啥咧?”
  柳侠笑嘻嘻地说:“你不懂。嘿嘿,伯,妈,我去睡了哦。”
  柳长青摆手:走走。
  出了门,柳侠冲着黑暗的夜色大笑:“哈哈哈,大获全胜,老美啊。”
  柳魁掀开自己房间的帘子,吆喝他:“就穿个毛裤,别疯了,快回去。”
  柳侠撒腿跑:“我去尿泡。”
  今天不但攻克了爹妈,还捎带着拿下了大哥,撒着尿,柳侠的心里都是美的,使劲吹了几声口哨都不够他表达快乐的心情,他干脆扯着嗓子唱起来:
  “哎——什么水面打跟斗哎嘿罗哩罗
  什么水面起高楼哎嘿罗哩罗
  什么水面撑阳伞啰
  什么水面共白头哎
  ……”
  “幺儿,将打你哩轻了是不是?你再给我嚎一下。”柳魁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体,对着柳侠喊。
  柳侠大笑着往自己屋跑:“哈哈哈,大哥我不敢了,我去睡我去睡。”
  柳侠说的好听,可他根本睡不着,他又对着柳凌和柳葳倾诉了半天,直到两个人在他眉飞色舞的诉说中同时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才不得不吹灯躺下。
  可他躺下了也睡不着,咧嘴嘴巴看窑顶,黑乎乎的窑顶此刻在他眼里就像四月的凤戏山,鲜花遍野蜂蝶纷飞,他直想爬起来在花丛中打几圈马车轱辘……
  第七卷 我的柳家岭
  第480章 迎接毛老板
  一场寒流,明艳如画的北方深秋随风而去,冬天的萧瑟一夜间横扫长城内外。
  一阵风刮过,枯叶密集地飘落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有两片叶子正好阻挡视线,柳侠搬动雨刷,看着几片叶子被刮下:“……嗯……嗯……不要去单位,他特别注意这点,继续请他约地方……对……知道他不去咱也得去,没办法,甲方是上帝……好,记得见面后不要多说话,客气地感谢几句,把东西给了就行……嗯,那就这样,再见。”
  放下手机,柳侠嘟囔了一句:“一个老爷们儿,怎么这么爱瞎折腾,真是……”
  他说的是何清明给他介绍的那个中南省负责高速公路的领导,这个人很给何清明面子,这一年多,柳侠在中南省的工程一直就没有断,他还给了柳侠好几个公路桥的桩基,现在沈克己和苏元洲、孟玉杰都在中南省的工地上。
  不过这个人有个毛病,他总是很明白地跟柳侠暗示他想要什么形式的回扣,可柳侠送去的时候他又各种推脱,得柳侠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请求或半路拦着他,四五次之后,他才看似非常不情愿地收下,这点让柳侠感觉心累。
  这次,他跟柳侠要的是江城最大的商场的购物卡,还帮他爱人要了个新款女式手机,孩子要了个笔记本电脑,柳侠在京都离不开,就让肖文忠去送,肖文忠去了一个星期,快给这位绕懵圈了。
  柳侠话音刚落,没开出五十米,电话又响了,他接起来,是小蕤。
  “小叔,你最近回来不回来?”
  “回,啥事儿孩儿?”
  “王先生说你要是回来,叫你帮忙带几样药,有成药,还有中药,有几样是给太爷使哩。”
  “那你到黄昏再给我打,我现在正开车呢,没法记。”
  “中。那小叔再见,来人了,我去干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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