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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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正在与小东西沟通,告诉它需要抓取的那一段确切的时间。
  小东西大大的金色眸子眯了起来,瞳孔中闪过一片片模糊朦胧的光影,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庭蕤的身影在它眼中飞快淡去,化作万千星光掠入一段深邃幽深的漆黑隧道里,它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片星光,随着它们进入到所属的时间长河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它看到清晨的微风吹起那人黑色的发梢,看到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鲜红的苹果,看到静谧的空间中少年沉静的睡颜,看到那一双闪过金色流光的墨色眸子……
  最后时间定格在周三下午庭蕤得知消息出门的那一瞬间。
  这时它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力不从心,身体中的力量从刚才就开始缓慢的流失,如同裂了缝的水缸中的水从缝隙中一点一滴流走。
  它咬牙坚持,用所剩无几的力量艰难地选中了两个节点,把两个节点之间的时间截取了下来,庭蕤与那个前台人员交谈的画面顿时出现在它的眼前,画面上的人物眉目清晰,面容宛然,可以清楚地辨认出庭蕤的身份。
  “呜……”恰在此时,小东西用光了它所有的力量,它蔫蔫地趴在庭蕤的肩头,嘴里发出小声的呜咽,眼睛中透着深深的不敢置信。
  它震惊道:“车车,我居然变得这么弱了!”
  不仅失去了威风凛凛的身体,力量也只有之前的十几分之一了!
  庭蕤一边把它截下来的画面传给杜若让他处理,一边斜眼看他:“是什么给了你你很强的错觉?”
  他轻轻一抖肩膀,小东西就骨碌碌从上面滚了下来,一直滚到他的掌心里。这小家伙如今四肢摊开也不过他的巴掌大小,一条蓬松大尾巴耷拉下来,垂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回去休息吧。”庭蕤说。
  小东西撇了撇嘴,对他刚才那句话耿耿于怀:“才不是错觉,我一直都很强,还很有良心呢!不像你,过河拆桥,用完就丢!”
  它气哼哼地钻回了掌心山海之中。
  “……”
  不仅力量变弱了,性格也变幼稚了。
  钟海生不知道庭蕤与小东西的一番行动与谈话,他只看到庭蕤在他说完之后就低下了头,开始摆弄手机,又是一语不发。
  天真。
  他嗤笑一声:这是想搬救兵?
  他开口:“庭蕤同学,你说的不在场证明在哪呢?话可不能只说一半啊!”
  李玲玲也有些着急,她替庭蕤辩解道:“钟主任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证据的搜集也是需要时间的,刚才你要拿出证据的时候,我们可没有催你呢!”
  她三番两次地顶撞已经深深惹怒了钟海生,他沉下了脸,深吸一口气。
  不过是仗着自己的靠山是罗州,她在他面前就如此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什么话都敢说,不把他的面子当回事儿。他再三忍让,她却得寸进尺,她最好祈祷以后不要落在他手里,否则……
  他阴鸷的眼神看得李玲玲有些心慌,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防备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了,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大家都不自觉地看向声源处。
  李玲玲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联系人为罗州。
  “玲玲啊,你今天早上走得那么匆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罗州大马金刀,姿势豪放地坐在公园亭子里的小石凳上,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一边询问侄女今早匆匆出门的原因。坐在他旁边的陆老爷子正在看一本棋谱,嫌他啃苹果的声音烦人,正推搡着他打算让他离他远点,却突然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万分耳熟的名字——“你说庭蕤受处分了?因为有人说他上周三聚众斗殴?”
  “啥?”陆老爷子转推为拉,拽住罗州的衣角把他拉了回来,“庭家小子怎么了?我今早还看见他,跟他说话了呢。聚众斗殴?他没有受伤吧?谁要是让他受伤我老头子要他好看!”
  陆老爷子的关注点完全不同,罗州无语地看着他,说道:“问题不是这个好不好?”
  陆老爷子的脸绷得紧紧的,原本就冷硬严肃的面孔看起来更加可怕,简直令人望而生畏,他说:“那是哪个?难道还有比他受伤更为重要的事?”
  罗州却不被他的冷面影响,他们也是百多年的老交情了,他知道他只是太着急了。他好声好气地解释道:“重点是庭蕤没做这件事,他是被冤枉了!”
  “哦,对!对!对!”陆老爷子也反应了过来,他派去的保镖可没有汇报说庭蕤上周三有跟人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他刚才关心则乱了。
  不过他转瞬间又勃然大怒:“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乱造谣污蔑人?!”他越想越气,“没弄清楚真相就敢随便给人处分,穆承成的学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乌烟瘴气了?亏我当年还那么放心他,让他多关照庭蕤呢!我的话他都当耳旁风啦?!”
  他抢过罗州的手机,打给了穆承成,电话一接通,就对着那头劈头盖脸一顿骂,直骂得穆承成灰头土脸,满心疑惑。
  “不是,老爷子,你先别骂了。”他艰难地插话,“你总得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吧?”
  他现在正在外地考察呢,山高皇帝远的,又怎么惹到这位老爷子了?
  陆老爷子在那头骂骂咧咧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穆承成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听到最后就变得一脸严肃了。
  他说:“这件事确实赖我,是我监管不力,御下不严。”不管怎么说先承认错误,平息一下老爷子的怒火,“庭蕤的事情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那头李玲玲挂断了电话,神情已经轻松了许多,叔叔打算插手这件事的话,肯定不会让庭蕤蒙受不白之冤的。
  钟海生也听到李玲玲的诉说了,他半点不慌。罗州再怎么能耐也只是个退休教师,他背后的那人要比他力量大多了。
  而这时杜若已经给了庭蕤回复,视频经过他的加工已经可以成为一份完美的“证据”,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庭蕤举起了手机:“主任,我的证据来了。”
  他指的证据自然是这份“监控视频”,没想到与此同时,钟海生手边的电话忽然铃声大作。
  这部固定电话是办公室专用的,平时一个月也不会响几次,但一旦响了,那必定是有重要事情发生的。
  钟海生暂时不理会庭蕤,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深沉且饱含愤怒的质问:“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吗?!”
  第12章 第十二颗樱桃
  “……”
  钟海生怔愣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发生了什么事情,校长?”
  他一改在矮个子男人,庭蕤甚至李玲玲面前高高在上的态度,变得低声下气起来:“这我真不明白……您起码要让我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吧?”
  他狐疑地目光扫过庭蕤的脸,难道是因为他?
  若是这样还好,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来为自己开脱,若是不是,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对于怎样应付穆承成还是颇有心得的。
  这人最念旧情,对他们这些资历深厚的老人一向颇为信任和心软。若只是一些小错,他只要诚心悔改,这人自然会既往不咎。若是犯了大错,只要不被他当面逮到,没什么确切证据,他又咬死了不认的话,穆承成也拿他没辙。
  钟海生设想的倒是很好,没想到穆承成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的声音冷厉:“我只想问问你,投递上去的保送名额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可是打得钟海生措手不及。
  “这……”钟海生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的脑子里闪过千万种纷杂不堪的念头,最后汇成一句:他是怎么知道的?
  前一段时间,姚芊芊找上门来,以重金相诱,要求他把庭蕤的名额转给她的女儿姚雪笙。
  他自然是断然拒绝,坐到了他这个位置,钱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诱惑力就不那么大了。再说比起会贬值的金钱来,他更看好庭蕤这只不断升值的潜力股。在他看来,在这场狗血的豪门争斗里,姚芊芊根本不是庭蕤的对手,迟早会被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给玩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胡乱掺和,惹庭家未来的继承人不快?
  他把话说死之后本以为姚芊芊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第二天她又登门拜访,虽然两手空空,却满怀自信。
  很快,钟海生就知道她为何如此自信了——她居然找了“那个人”做靠山。
  这可真是……出人意表。
  可既然“那个人”发了话,他就不敢不从。
  毕竟庭蕤跟“那个人”之间,傻子也知道应该选哪个。庭蕤看似前途无量,可吃亏就吃亏在年龄尚幼,人脉尚浅、根基未稳,跟“那个人”斗的话,是毫无胜算的。
  第二天他就把保送名额里庭蕤的名字划去,换上了姚雪笙的名字。
  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很快就把名额提前呈递了上去,找了在a大招生办公室里相熟的朋友办理此事。当他看到白纸上印上a大的公章时,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这口气松得实在是太早了。
  因为姚芊芊又出幺蛾子了。
  “只是让他失去了保送名额也太不保险了。”姚芊芊在钟海生面前走来走去,“他成绩这么好,考上a大不是板上钉钉么?就算不保送,也不会影响什么……”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内心烦躁不堪。庭蕤十八岁成年日一天天临近,她内心的不安也与日俱增。
  若是他提前发生了蜕变,发现了他真正的血统怎么办?那样她十几年的谋划不就功亏一篑了?不仅如此,若是调查出来是她篡改了检测结果,那她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行,她非得想个办法把他打落到尘埃里,再也爬不起来才行!
  她忽然想到了她的一个朋友给她出的主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这个朋友也是小三上位,而且要比她更幸运一些,早早地就得到了名分。朋友很是有一套对付老公跟继子的方法,这次也热心地为她筹划。
  她说:“你也说了,他现在能依靠的也不过是他的成绩跟他的家世。继承人的名头听起来好听,可他既然是个鸽种,那这名头就只是个空架子,不足为虑。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就就给他谈一门亲事,早早把他嫁出去得了。至于要找什么样的人家,那就要看你怎么打算的了。”
  “再说成绩,我听说他很有可能考上a大对不对?听说a大多出政商名流,毕业生也无一不是社会精英……你是担心他会在里面发展起自己的人脉圈子来?”
  看姚芊芊点头,她粲然一笑:“那还不简单,你直接让他考不上a大不就得了吗?办法那么多,还非得我教你不成?”
  她随口说出的几个办法里,姚芊芊还是觉得最后一个靠谱——“你不如直接让他背个处分,这样不仅对他大考有影响,以后他走上社会了,这也是他抹不去的污点。”
  姚芊芊深以为然。
  于是她又来“骚扰”钟海生了,以“那个人”的名义。
  钟海生不敢不从。
  于是就有了处分庭蕤这一计划,包括把他引到书店,伪造视频,收买学生,制作伪证……
  钟海生自然知道如此一来他必然会把庭蕤得罪狠了,然而实际上,他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保送名额是已经提前递上去了,可实际上距离真正的递交日期还有两个星期,大家都还认为名额单子还留在他的手里。如果到时候名额公布出来,大家必然会疑惑为何没有庭蕤的名字。若是在这之前庭蕤受到了处分,那么他失去名额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要做的,则是尽力掩盖这段时间差,把一切都伪装得合情合理。
  然而现在,穆承成的愤怒通过电话线不加掩饰地传来:“怎么,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能‘未卜先知’,‘提前’一个星期就知道庭蕤会受到处分,把他名字划掉的事情?”
  不等钟海生回答,他继续说道:“哦,你当然什么都知道了。因为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以权牟私、收受贿赂、陷害学生……”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你可真是好样的呀,钟海生。”
  “我,我知道错了!”钟海生无端觉得异常恐惧,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顾在场的人的看法大喊起来,“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承成,你原谅叔叔这一次行不行?”
  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然而穆承成却根本不吃,他低声说道:“晚了,我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国教局。”
  “!!!”钟海生感觉好像突然被锤子猛击了头部,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他居然做得那么绝!
  第13章 第十三颗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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