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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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亭抒从抢救室出来以后转入了17层的单人病房,因为失血过度外加长期酗酒造成的影响,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会醒,但好在脱离了生命危险。
  芜茵看向她的脸。
  贺亭抒的面容苍白的像一张纸,原本她的五官即使不化妆也十分明艳,现在却像一支失去水分、枯萎了一半的花朵,只有心电监护上的数字和安静的呼吸声能证明她还活着。芜茵一夜没有合眼,她坐在病床的旁边,看了一眼她手腕上厚厚的纱布,低头削着手中的苹果。
  “亭抒,等你好了,我再给你补过一次生日。”
  天气预报显示阴雨还会持续一天,即使天已经亮了,窗外仍然阴雨蒙蒙。
  贺知延挂断电话,走进病房中。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贺亭抒,随后习惯性地伸手碰向芜茵的肩。
  她没有言语,肩膀却错开,轻轻地躲开了他触碰的手。
  贺知延悬在空中的手微微一停,他看着她低头削苹果的动作,沉默了一秒,继而再度伸手触上她的额头。芜茵的体质非常差,所以淋雨很容易发烧生病,一发烧就会说胡话。
  他左手按向她的额头,果不其然手心里一片滚烫。
  尽管贺亭抒脱离生命危险后她在淋浴室洗了热水澡也换了衣服,但现在体温还是升了上来。贺知延没有在意她躲避的动作,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捏着她的手腕从她手中拿下水果刀,递给一旁的乔裕:“从现在起病房里不能出现任何类似的东西。”
  跟随乔裕走进来的护士将贺亭抒完好的右手和小腿扎上了束缚带,将桌上所有可以拿起的物品全都带了下去。芜茵的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还是止住了话语,她重又在病床前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床上的贺亭抒。
  “茵茵,你现在需要输个液,然后好好睡一觉,”贺知延看了一眼病房墙上的钟表,对一旁的女保镖补充道,“无论什么情况,只要亭抒醒着的时候她房间里必须同时有两个人在,即使是洗澡和去洗手间。”
  “是,贺总。”
  芜茵没有抬头:“我想在这里再陪一会儿亭抒。”
  贺知延俯身将她抱起来,手掌贴上她滚烫的肌肤。芜茵身子忽然腾空,她挣扎一下,抓着他手臂的手却又蓦然松开,将口中的话也吞了下去。隔壁病房也是相同格局的单人间,护士正在床前等着。
  他将芜茵抱到床上,看着护士确认体温后给她扎上绑带,回身拉起了窗帘。
  窗帘隔绝了外面阴沉的天气,只有偶尔的雷声传进来。
  护士扎完针后病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空气寂静的落针可闻。贺知延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双腿交迭,注视着病床上的人。芜茵只要一发烧就会说胡话,大概她自己也不清楚在这种时候她口中会叫多少声纪珩的名字。
  他起身坐到病床上,伸手触向她的额头。
  39度的高烧即使输液也要一会儿才能降下来,芜茵的头陷入柔软的枕头中,耳边仿佛响起了无尽的风声。小时候吃得太差,身体不太好,体育课常常上不了,如果淋雨就会生病。偏偏平江的天气一年四季都很少有不下雨的月份。
  不过她从来不担心忘记带伞,因为纪珩会记着。
  察觉到向他伸来的手,芜茵微微侧头,躲开转过了身。
  意料之中的事情,贺知延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的性格其实很难说出“我讨厌”,“我拒绝”之类的话,但是总会用行动表示。他没有急于再去触碰她的身体,等待着她呼吸均匀了一些才又抬手摸过去。
  一夜没有合眼,疲惫的身体在药效下渐渐沉下去,芜茵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正在抚摸她侧脸的手。
  她习惯性地歪头,微烫的脸颊贴着他的掌心蹭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蜷缩起来。其实在这个时刻拷问真心话是最合适的,芜茵平时戒备的像只随时准备跑路的兔子——只有发着烧迷糊的时候,才会将真话吐出来。
  但是他的问题不出意料的只会得到一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低头凝视着芜茵的脸颊。
  芜茵贴在他掌心中的脑袋动了动,他低头靠近她的脸,声音沉沉的,像是被雨水泡过一般:“茵茵,喜欢我吗?”
  被手指顶着下巴,她迷迷糊糊看向眼前这双眼睛。房间的灯光太暗,但眼前的这双眼睛却好像有着别样的光彩,她长睫又颤了颤,贴着他的手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喜欢。”
  他今天很奇怪——
  他怎么会质疑这种事情?
  贺知延声音忽地一沉,呼吸再度贴近了一些。
  “那贺知延呢?”
  “喜欢他吗?”
  这个名字像是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她的眼皮微微抬起又落下,声音里像搀着冰粒:“不喜欢……他的名字。”
  胸膛内鼓动的心脏仿佛痉挛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晕眩。贺知延没有说话,他将芜茵的脑袋扶正,缓缓地抽出了手,按着她的手腕低头吻了下去。潮湿灼热的亲吻力道又重又凶,芜茵被吮得微微张嘴,却听到耳边沉重又压抑的喘息,听上去很是痛苦。
  他抚摸着她的后颈,亲吻的动作止住,慢慢地坐了起来。
  窗外蓦然响起一声雷声。
  他回过神,捂住她的耳朵,将被子拉至她的胸前,随后起身走向了门外。
  纪衡正在贺亭抒的病房门前倚着墙等候,医院禁烟,因此她手中的烟并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见贺知延从隔壁病房走出来,她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任何动作,继续看向对面墙壁的医学知识科普画。
  贺知延没有进贺亭抒的病房,反而在她身前停住脚步。
  纪衡的视线被挡住,她不耐烦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一直认为贺知延一向是个情绪不露于外的人,至少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他都无比镇定。
  但眼下,此时此刻,她却不知为什么感觉他的目光隐约有些疲惫。
  “纪小姐,我们谈谈。”
  纪衡手中烟微微一翘,声音没变:“不好意思贺总,我们之间大概没什么好谈的。”
  “我们谈谈亭抒自杀之前交给你的东西,”贺知延语气平静,捏了捏酸胀的手腕,“在我被天打雷劈之前,我需要知道她交给你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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