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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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我跨出半个身子﹗
  程礼廉运用仅仅的力气跟空间,向我猛力跃动﹗
  大混球贴近﹗
  幸而﹗我已捉紧了程礼廉的手﹗
  大混球扑个落空﹗
  噹一声的大响﹗我就看见一个红影飞快掠过,沉沉重重的压在横倒的大水管,那个原本程礼廉停留的位置﹗
  横倒的大水管彷彿被炮弹撃中,立时断开两截﹗跟大混球一同的往地上摔下去﹗
  呯﹗闷响大作,大混球已然摔在地面﹗
  程礼廉的重量几乎将我整个人拉出窗外。右肩剧痛,彷彿快要被人硬生生的扯出去,而肌肉立时酸酸麻麻。
  「抓紧﹗」我大叫﹗
  左手紧抓满佈碎玻璃的窗框奋力借力。然而,我却感到碎玻璃已插到我的掌心去﹗
  在我拉动程礼廉的其间,见他怀中的小药樽在悄悄地滑……滑出去……
  「啊﹗﹗」我惊叫﹗
  小药樽掉下去﹗
  特效药啊﹗﹗
  小药樽在空中旋旋打转,拖出了红色的弧光。
  唔?
  红色?
  是红色?﹗
  记忆中特效药不是透明的么?﹗
  绽﹗破开﹗
  是红色的﹗
  当中的气味更是刺激了旁边的大混球﹗
  很狂暴的吼叫﹗相信只有血味才会刺激了大混球的兽性﹗
  大混球又向我怒视﹗
  那是盛有血的试管。
  此时,紧抓程礼廉的长臂亦酸痛发软,我吃力地向上一拉,程礼廉被我拉回安全地带。
  他惊魂未定,就依在墙上併命喘气。
  「掉了么?﹗」我非常焦急,立即将他拉扯起身,在他的身上左抄右掠﹕「梦瑶的药啊﹗」
  他拨开我的手,满有疑惑的道﹕「在这里啊﹗」在右方怀中口袋取出一樽特效药。
  透明的。
  就是这一樽。幸好,没有掉了呢。
  只见,他亦不自觉地按按左胸,脸色却突然铁青起来。
  「怎么了?」我道。
  他呆一呆,才回神的道﹕「没有,只是有点不适吧。」笑笑﹕「刚刚我差一点就被拖入鬼门关呢﹗」
  「真?」我脸色亦变得很狐疑。
  他的表情相当古怪。
  虽然,我跟他相认只有数天,但是跟他多次的出生入死,我知道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冷静。尽管刚才在鬼门关徘徊,都没有露出比现在有如吃了屎更难看的面色。
  他知道,他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血试管。
  当中,究竟是谁的血?而且更为什么重要到令他相当慌张?
  「吼﹗」
  又来了。
  「快走吧﹗」他再回復以往的冷静,推推我的肩叫道。
  先解决现下的困难,才查探程礼廉的事情,那个血试管。
  我偷偷的向窗外一看,一隻红色的大猿猴运用他敏捷的身手,向上攀爬﹗我感觉,一股怒不可挡的气势正向我压来﹗
  趁现在,我跟程礼廉逃出病房,拉开跟大混球的距离。
  然而,在动身离开的一剎那,我忽听见阴阳怪气的叫喊。我凝神的张眼四周﹗
  是一间病房﹗
  病房中有六张病床。
  六张病床上,各有六具尸体。那是,会叫会动的活尸人﹗
  然而,他们的叫喊却彷彿是徘徊在涉死的边缘。我张眼扫视,却发现所有活尸人都是腹大便便,前生是孕妇。
  每当活尸人撞见猎物之时,定必发狂追杀猎物。然而,我们走入这个房间少说已有一分鐘,她们竟然不动杀机?
  可是,她们那大得不正常的腹部,跟那个彷彿枯乾了的瘦弱身体却告诉我一个答案。
  她们被腹中的胎儿吸乾了养份,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嗤﹗
  嗤嗤嗤﹗
  嗤嗤嗤嗤﹗
  怪声频出﹗
  六个大腹竟然在抽搐﹗六具活尸人立即弓起了身,在床上争扎嚎叫﹗
  叫声很大,而且我似乎感受了她们的痛苦﹗那是分娩的痛苦﹗
  抽搐、胀大、缩小。
  抽搐、胀大、缩小。
  抽搐、胀大、缩小。
  破﹗
  六具活尸人的腹部统统都破开﹗眼前的一切就彷彿是连续爆破的鞭炮一样﹗一股既腥又臭的气味统统都扑到鼻头去﹗眼前就泛了一片血雾﹗
  散落的血肉之中,我听见了六个严重变调的婴儿哭叫﹗
  死婴降临﹗
  活尸人亦吐出了一口浊气就反白了眼的僵化身体,肌肉在微微抽搐。
  将活尸人的养份完全抽乾的死婴,身体显得特别肥大。眾死婴身染红红绿绿的沾液,彷彿是一条条肥肥的尸虫在尸体上蠕动﹗有些更开始吸食母体的身体。
  「呯﹗﹗﹗」
  一声巨大的鏘鸣窗户就破开,一个破烂的窗框夹带了一股刚劲向我们激飞而来﹗
  「扒下﹗﹗」我大喝﹗我俩已经弯身,面伏向地﹗
  一阵阴风在我背上刮过﹗呯一响﹗身后的墙壁就被衝破,成了一个破洞﹗碎片砾石飞扬,散落四周﹗
  我向破窗一瞧,就看见一个筋肉纠结的巨人立在破窗前﹗右手,依然保持紧握的姿势﹗
  死缠烂打的大混球﹗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再次被他缠上了﹗
  我缓缓的站起身,两眼扫视四周。老天,六具死婴,一个变种大混球,这次的逃生机率究竟是多少?
  大混球整颗眼睛都是通红如血,面部强烈地抽搐。他已经怒得快要爆炸,野兽﹗只见他站着怒目向我,就别无其他动作,似乎他在打量如何将我剥皮拆骨﹗
  此时,死婴的哭叫如魔音入脑,教我不寒而懍﹗忽然﹗我听见一声血肉分离的声音﹗六个小魔怪的身体自母体中跃起,看他们在空中的路径,似乎别没任何一个扑击的目标﹗
  只见他们摔在地上缓缓的爬行,身上的红红绿绿的粘液在地上拖行出诡异的可怖的图案。
  眼前的大混球亦似乎被死婴吸引了注意力,一双红眼自我身上斜斜瞧去死婴。只见死婴的鼻头在抖动,似犬隻一样的边爬边嗅,似乎是在寻索某些东西……猎物?
  只听见一声兽吼﹗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大混球竟然作了个迎击的姿势﹗
  此时,死婴怪叫﹗就先看见了一个作大字形的婴儿身形扑向大混球﹗﹗
  死婴要袭击大混球﹗因此而触动了大混球的神经﹗
  大混球右拳拉弓,朝死婴张大了的身体全力轰出﹗
  呯﹗击中﹗
  死婴彷彿于空中被炸开﹗色彩班烂的体液立时分飞,就好像散落的烟火﹗只见体液散落的位置,皆嗤嗤作响的飘出白烟,
  此时,我听见大混球痛苦的狂呼,就看见他的右拳彷彿是握了一股白烟,嫣红的肌肉竟然渐渐化白﹗
  不﹗而是化开见骨﹗
  「有腐蚀性。」程礼廉用冷静的语调道,但其实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死婴的体液有腐蚀性﹗」
  「搞不好死婴的身体内全是消化液﹗」我边说,边作逃走状﹕「他用嗅觉去嗅出猎物的位置﹗」
  仍然未开眼的死婴,嗅觉是最管用﹗刚好大混球混身都是血,亦难怪先向他下手﹗
  有两个死婴已经扑在大混球身上去,澎湃的吐出消化液﹗消化液一触及大混球的肌肉,我立时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而大混球亦如被烧得红红的铁烫伤一样,如野马的乱衝乱撞﹗此时,他的背上嗤嗤的伸出疗伤用的触手﹗
  该是不幸中的大幸,死婴竟然为我们缓和了混球的攻势﹗
  「跑﹗」我大吼﹗难得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我们二人就强忍身上的伤痛,就全力的向外狂奔﹗
  单是想想被消化液淋身的情况,那一定比撕咬更来得剧痛﹗那是烫热的﹗令人感到灵魂在溶解的﹗如此想想,我的肾上腺素就大量分泌,忘了身上的剧痛﹗
  不要多想﹗跑﹗
  跑出大堂,眼前就有一个很大的圆型工作柜台,这个位置是可以通往医院东南西北四翼。
  然而,眼下的一切都几乎令我窒息﹗地上全都是人体残肢,黑色的粘液﹗
  耳边大响尸哮,七个活尸孕妇,闻到我们赶至,于腐尸堆上缓缓而起﹗空洞的眼神,自左而右的扫视。
  我们被团团包围﹗
  「振宇。」程礼廉压下嗓子。
  「嗯?」
  「跑到那个大柜位中﹗快﹗」
  我俩两眼交接,已然有了共息,于下一秒已经拔足飞奔﹗
  身体的一切都游移了,隐约间看见七个活尸孕妇自四方八面的向我奔来。幸而,在距离大柜位不下三尺之距时,我俩已经用力飞跳,飞身扑入大柜位中﹗
  呯﹗
  过猛的衝力,令我们着地时失衡,就倒在地上滑行,撞上了一个储物架。架上的物品就散在地上。
  噹噹噹噹﹗
  那是玻璃的鏘鸣回响。
  我俩低头一看,从储物架上的是一堆镇静剂跟吗啡﹗
  程礼廉向我望来,道﹕「我要点时间。」左右手,已各找起了一根针筒跟镇静剂﹗
  我点头,就听见一轮尸吼﹗
  七个活尸孕妇已贴近大柜位﹗
  大柜位恰似一个战壕,稍稍的阻挡了敌人的攻击。可是大柜位只及至我的心口,一眾活尸人只需一攀一爬就会攻入﹗
  不理了﹗因为有一个活尸孕妇已经后我后方攀上来﹗
  我抓起了就近的电脑椅,腰力刚劲一转,带动臂力朝她的头上一挥﹗呯﹗彷如炸弹的炸在她头上,椅脚都被打断了三根,活尸孕妇同时亦被吹飞了三丈外﹗
  「臭婊子﹗打到你难產﹗」
  一尸倒下,两尸又上﹗就在大柜位的左右方,缓缓的攀上。我将电脑椅护在胸前,双脚爆出爆炸力,向右方的活尸孕妇衝过去﹗
  嘭﹗将她撞开﹗
  紧接,我臂力大发,将破烂不堪的电脑椅向左方的活尸孕妇併力挥去﹗噹一大响,就打中了她的头部,炸出红红黑黑的血液﹗
  然而,攻势没有缓和下来,馀下的敌人自我四方八面奔来﹗别无他法,只好尽用身边一切的硬物,将接近者统统轰开﹗我手抓电线,将电脑幕彷如流星鎚似的不断狂挥﹗
  活尸人倒下又起,起来又倒﹗没完没了﹗任我有八张手、八隻脚,根本挡不了有如潮水的攻击﹗身边的一切可供反抗自卫的工具都已经给我用尽﹗掷尽﹗而每一次的攻击,我都朝活尸人的脑瓜子狠狠的击打过去﹗现下,七个活尸孕妇的头颅都已经被我打得稀巴烂,但就是破坏不了坚硬的头骨、脆弱的脑袋﹗
  我眼前的活尸孕妇忽地大呼大叫,就我向全速奔驰﹗只见她向我飞奔几步之时,身体突然抽搐,然后就是令人心寒的惨呼﹗嗤一大响﹗她的肚子猝然破开﹗一隻红色怪婴自母体破肚而出,如炮弹飞扑我面﹗
  我神经反射的将两手挡在面前,噗滋一声,手中就握了一隻粘乎乎的东西﹗我将死婴接下了﹗
  死婴杀猪似的呼叫,四肢在挣扎,只见他张大了口,我就嗅到了一股极酸涩的味道自他的深喉发出﹗
  紧接是一个反芻的动作﹗腹部在抽搐﹗抽搐﹗抽搐﹗要向我面门吐出消化液﹗﹗
  「啊﹗﹗」我大叫﹗将死婴胡乱飞掷出去﹗
  刚好,在他飞出的同时,已然吐出消化液﹗在空中拉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弧形﹗消化液落在地上就化成一屡白,一阵烧焦似的味道。
  程礼廉忽然大呼救命﹗
  「呃……呃……振宇﹗」
  我应声一看,吓见他被两隻活尸孕妇死缠﹗活尸孕妇从柜位外迈入半张身体,强而有力的臂膀,将他强行扯出柜位外﹗﹗
  他被勒起了颈,面色已变得紫酱,手舞足蹈。只见他手中抓起了一根针筒,似乎想将它刺入去活尸孕妇中﹗
  我立时上前,抢过他手中的针筒。此时,他道﹕「打……打入颈中﹗」说罢了,他的身体已经被扯在柜位之上﹗活尸孕妇已经手按他的肩,张大了口快要向他的颈上噬咬﹗
  我箭步上前,一手挡下急降中的尸头﹗臂发力度,一下反手,就将活尸孕妇的头反手按在柜位上。
  「嘶……嘶……吼﹗」她张牙的吼叫﹗我用力按起她的下巴,向上一推,露出粗大的颈部﹗然后,抓有针筒的手用力往上一刺﹗
  嗤﹗﹗
  当中的超浓度吗啡一次过打入她颈中﹗迅速麻痺她的大脑﹗﹗她两眼一白,就倒地抽搐﹗
  还有一隻﹗程礼廉在跟她死缠搏斗﹗
  我跨过柜位,箭步转身移在她身后,两手穿过她腋下反手扣在她的颈上,将她扯离程礼廉﹗
  「程礼廉﹗快﹗」我强力制衡活尸孕妇的挣扎﹗她的气力真的很大,以我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力,要制止她的挣扎都非常吃力﹗
  只见,程礼廉才刚回回神,已然拿起吗啡针筒,准备刺入活尸孕妇中﹗只怕,活尸孕妇在极力挣扎,稍一不慎,就会刺中背后的我﹗
  只听见程礼廉一声喝叫,吗啡针筒已定在她的头上,半秒内她已经失去活动能力。
  噗﹗我将她扫开,一根针筒就插在她眼球上。
  「快走﹗」程礼廉边说,边将吗啡针筒装在身上。我亦都取了五根。他跨过柜位,准备跟我离去。
  然而,现下仍然有四个活尸孕妇,她们看见我们已离开了柜位,立时自四方八面的阻挡我们的去路﹗
  我跟程礼廉背靠了背,两双眼睛在打量四周可以逃走的空间。
  只见,活尸孕妇将我们围起,一步步的将范围收榨﹗她们的头皮早已被我打得稀烂,有的头皮更像头套一样,快要脱下来。
  忽然间,她们鬼哭狰狞,身体突然间如羊癇症的抽搐,肚中破的一响,向我激射出魔鬼怪婴﹗
  「趴下﹗﹗」我大喝,已然面伏向地﹗
  杀猪似的噪音,四倍的魔音掠过我头顶﹗
  刚避开攻击,我俩已经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就往仍然有电力供应的东翼去。
  「尚有十五分鐘﹗」他大叫﹗
  老天,我怎能在十五分鐘内逃出有如鬼域的医院?
  四隻死婴此时亦从后赶上,此时,我们亦柺入迂回曲折的走廊﹗地上佈满残缺不全的死尸、尸水、杂物,根本不利我们逃走﹗
  反观死婴酷似猫儿那么身手敏捷,或跑或跳的紧贴我们后面﹗
  本是在我身边的程礼廉忽然急停,他大喊﹕「振宇你先走﹗」,就将身边四周的杂物,椅子又好、急救床也好、盐水架也好,都统统的推到通道中间﹗
  我又怎能将他留下?我飞奔急停,已经转身回头一看,看杂物已被推得有如重重障碍。
  只听见,后方死婴的怪叫,就看见四个在地上奔驰的身影,一个跳过了一米高的急救床,有一个贴墙而行、一个穿过床而过、一个……
  一个……
  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竟然身轻如燕的向程礼廉飞扑﹗
  「小心﹗」我大喝﹗
  时间凝结﹗
  程礼廉吓到呆立当场,注视那个将在三秒后扑杀他的死婴。
  死婴张大四肢,腹部收紧反芻,口吐绿色磷光。
  我刚挥出的手架在半空,一张锋利的风扇刀在旋动寒光,即将将死婴活生剖开。究竟是我的刀快,还是死婴更快﹗?
  时空放回﹗
  噗﹗
  嗤﹗
  一段惨叫﹗
  「啊﹗﹗﹗﹗哗﹗﹗﹗」程礼廉紧按脸颊,倒地惨叫﹗一缕白烟,自他指缝间飘出。
  然而,我脑内仍然停在刚刚一秒前的事﹗死婴被风扇刀栏腰斩开﹗身体彷彿爆炸了﹗就在程礼廉面前炸开﹗
  然后,就是我眼下的画面。
  「啊﹗﹗﹗﹗哗﹗﹗﹗啊﹗﹗﹗﹗哗﹗﹗﹗」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卧地滚身﹕「很……很痛﹗﹗很痛﹗﹗我的脸﹗我的脸啊﹗﹗﹗﹗」
  剩下三隻死婴﹗
  我飞身上前,揪起程礼廉的手,大叫﹕「起来﹗起来﹗﹗﹗我们要离开啊﹗﹗﹗」
  但他似乎痛得失去理性,丧失危险知觉,只会在地上滚身呼喊﹗
  死婴放慢了步伐,慢爬慢爬。
  这三个小不点,竟然令我极度恐惧﹗我边退边时而注视后方,时而回望死婴,彷彿就快被迫出崖边去﹗
  中间一隻死婴稍稍跑出,已经作势要攻击我俩﹗
  「吼﹗﹗﹗﹗﹗﹗﹗﹗﹗﹗﹗﹗﹗」
  如雷灌耳的兽吼﹗
  彷彿将一切,连时间都喊停了﹗﹗
  「为什么老是没完没了﹗」
  前后夹击,九死一生。
  往后而来的,是足以将人压死气势。我缓缓回头,站走廊尾端的竟是大混球﹗
  这次死定了﹗
  「啊﹗﹗﹗﹗哗﹗﹗﹗啊﹗﹗﹗﹗哗﹗﹗﹗我的脸﹗我的脸啊﹗﹗」程礼廉的绝命呼喊,令肃杀的气氛更加肃杀﹗
  「起身﹗起身啊﹗」我已经奋力的拉扯滚身在地的程礼廉﹕「想活命的话就起身﹗混蛋﹗」
  然而,他老是死粘在地上。
  有一刻,真的想取走在他身上的破伤风药,再一走了之。
  可是,我办不到﹗
  实在太多人因我而死了。
  我绝不可以,再有人死在我面前﹗
  「吼﹗﹗﹗﹗﹗﹗﹗﹗﹗﹗﹗﹗﹗」大混球仰天大吼,就如炮弹的向我飞奔﹗
  眼下的死婴亦曲起了腿,腹部紧收,准备向我飞扑﹗
  「那就死在一块吧﹗」忽地,我绝望的道﹗
  碰﹗
  碰﹗
  碰﹗
  碰﹗
  澎湃而又急速的奔跑声,有如死神索命。我看见,大混球彷彿如美式足球员的向我飞身而来﹗
  十尺……
  五尺……
  ……
  飞越了我的头顶﹗
  他落地,就乘势撞向三隻死婴﹗
  而死婴亦感觉突然暴增的杀气,在大混球落地之时,已然鸟兽散似的避开。
  我大感奇怪﹗
  大混球的目标似乎不是我﹗而是死婴﹗
  难道他要一报刚才羞辱之仇?﹗
  不要多想,只知道大混球已经跟死婴混战起来,而且亦是我逃走的好时机﹗
  我揹起了程礼廉,向走廊未端而去﹗
  然而,程礼廉的伤势不伤,极需要急救﹗因此,当我两足停下之时,原来我就站在手术室前。
  打斗声大作,我应声一看,大混球的战场,就彷彿刮起了一股旋风。一场大战﹗
  我撞门而入,看见一张染了乾血的手术床,就将程礼廉放了上去﹗
  「啊﹗……﹗啊﹗我的脸﹗」他依然痛苦的呻吟,按在脸上的手,指缝间仍然飘出白烟。
  我上前将他的手拿开。一看之下,我脑中就空白了一片。
  他脸上被消化液溅中的位置,正在不断的发大,如花的扩张。现下有如半张手的大。
  明显消化液仍然在蚕食他的肌肤。
  不止脸上,就连他的右胸、右臂都被消化液溅中,在缓慢的化开。化出缕缕白烟,就如烧焦的味道。
  我闭眼思考,如何阻止伤势恶化落去。
  「水﹗」我道﹕「要先中和伤口中的消化液﹗」
  然后在手术工具架上搜索一支清洗伤口用的水枪。
  「是这个了。」银色,未端连有一条水管。然后,就照准了程礼廉的脸上,道﹕「忍着﹗」
  扣下板机。
  一条有力的水柱射在他脸上。
  「啊﹗﹗﹗﹗﹗﹗﹗﹗」
  胸上﹗
  「哇啊﹗﹗﹗」
  右臂﹗
  「啊﹗﹗﹗﹗」
  他半边身都湿透了。
  然而,他已经再没有大呼大喊。同时,缓缓的向我望来,併命喘气的道﹕「振宇,恐怕伤口已经被感染。趁病毒仍未完全的感染身体其他部分,立即将伤口切除﹗」他脸上黑掉的伤口在跳动。
  「切除伤口?﹗﹗」我大吃了一惊﹗
  「立即﹗要不然,我会变成活尸人﹗快﹗﹗」
  多疯狂的想法﹗但是已经别无他法。
  手术刀﹗手术刀﹗手术刀﹗我要手术刀﹗﹗
  「嗄……被咬者……虽然大有……机会变成活尸人……」
  我在一个工具架上找到各种手术工具。
  「但……只要……伤口处理得宜……就有机会不会变成活尸人。」
  然后将所有手术工具浸泡在消毒药水中,另一方面,我找了一瓶碘酒。
  「因为……因为……就好像打杖一样,病毒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攻陷人体。首三十分鐘是……最关键的时刻……」
  「你似乎比我知道更多东西。」我有点疑惑,为什么他彷彿突然之间知了更多的事情。
  此时,我握了一根钳子,钳子上有一个浸有的碘酒的绵花。他道﹕「快点……动手,不需要麻醉了,要不然我会跑不动。」
  「这样你会痛死的。」我麻了面目,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这是必要,而手亦已往他的脸递上消毒绵花。
  「啊﹗﹗﹗﹗」他面容扭曲的呼叫﹗乌黑的伤口之上,被涂上了一层淡黄色,那种痛楚一定好比被火灼烫。其后,亦在胸口右臂上涂上消毒碘酒。
  他惨叫得有如杀猪一样,听得我全身都发麻。
  手中的手术刀在摇晃,就在他那个已经反白了的眼前﹕「我要动手了。忍耐一下。」
  手起刀落,割在他脸上。
  一条血红的红痕缓缓的圈起了被腐蚀的烂肉。只见程礼廉已大汗淋漓,两片咀紧闭,强忍皮肉分离的剧痛。
  左手钳子钳起一小撮被翻出来的死肉,向上微扯,他的身体就抽搐了一下。右手的手术刀就在死肉之下,一小寸一小寸的切割。
  鲜血涌出,腥味大作。
  唰﹗
  一片死肉﹗﹗
  「啊﹗﹗﹗﹗哇﹗﹗﹗」他痛得在床上弓起了身。
  他呼了一声,几近就晕了过去,张眼过来,对我说﹕「快……时间不多了。」
  门外打斗声大响,大混球似乎快要迫近。
  我取来了止血绷带,道﹕「拿着,按在面上﹗」
  他取了,就叠成几层按了上去。一瞬间,绷带被染成红色。
  其后,我亦用了同样的方法处理胸口跟右臂上的伤口。
  程礼廉已呼喊得,连声音都沙哑了。但至少他的情况亦得以缓和,只是流了很多血,咀唇都化白了。
  而门外的打斗声亦愈来愈近了。
  「看……看来……那个怪物已经迫上来了……」程礼廉半撑起身,已然为自己包扎伤口。
  大混球加上死婴,即使是其中一方倒了,都对我们不利,绝无渔人之利。
  除非……将大混球跟死婴一併杀了……可是我极需要一个极具爆炸力、压迫力的武器。
  脑中闪过,是飞弹。
  对。就是战斗机的那一种……妈的﹗这个时候竟然在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再不走,我跟你只有死的份儿……我们只有五分鐘而已。」他将新的绷带贴在脸上。
  我望向他,精神自他身上移到他身后去。
  眼中看见,有两瓶足足有成年人身高的氧气樽。
  灵光一闪,鑽出了法子。
  「输赢就看这一把。」
  动作要快﹗
  我已经没有时间向程礼廉解释,只是要求他跟我一起将这两瓶氧气樽扛到担架床上。
  他按起右手上的痛处,痛得扭曲了脸色叫道﹕「振宇,你打算怎样?」
  「将他们一次过炸成肉酱﹗」边说,我边拆解炸药箭的液态炸弹。这次我更打算一次过用上六枚炸弹,一定要将眼前的怪物炸死﹗
  唰﹗
  拉出了一长长的强力牛皮胶纸,一层又一层的圈起,将炸弹固定在氧气樽前端之上。
  两瓶氧气樽各有三枚炸弹,将担架床作为发射台,彷彿就是两枚飞弹。
  程礼廉见罢,就嘖嘖称奇﹕「希望可以打垮他们呢﹗」
  我跟他合力将担架床推出手术室外。
  眼下,有如被龙倦风吹袭过﹗
  打斗的声音,愤怒的兽吼。
  大混球跟死婴就离我们约十米以外的大窗户前。
  身形的差距,一个小巧敏捷,一个相对笨拙,就如比人跟蚊併搏。大混球每一次的攻击都几近落空。
  只见他身体上伸出多个触手,似乎已经受伤了。
  「打吧﹗打吧﹗下一刻就将你们一併炸到西天去﹗」我将担架横放,两瓶氧气樽照准了大混球。
  「振宇﹗拿着﹗」程礼廉于墙上找来了一柄防火斧头。
  接过了,就对准氧气樽的出气锁。
  「他妈的混蛋﹗」我大叫,大混球止住了拳击动作,向我望来。我又道﹕「有听过艾顿庄的lt;火箭人gt;么?」
  大刀阔斧﹗
  一轮弧光砍在氧气樽的出气锁﹗鏘﹗
  嗤﹗
  出气锁破开﹗爆出气体﹗
  氧气樽彷彿是一头蛮牛,在担架上鼓譟不安﹗
  气体被迫在一个细小的洞口,引起一个强大的衝力﹗
  嗖﹗
  「你就是那个火箭人了﹗﹗」
  氧气樽有如飞弹的向大混球﹗向死婴发射﹗
  「吼﹗」大混球吼叫﹗刚好他刚刚抓紧了其中一隻死婴﹗只见他拉弓,就对着氧气樽挥出死婴﹗
  氧气樽衝力超猛﹗将飞来的死婴撞得爆开﹗根本阻挡不了有如飞弹的氧气樽﹗
  此时,我看见大混球惊讶一下,就要侧身想避开﹗
  接近死婴的位置﹗氧气樽衝在地上去﹗﹗
  呯﹗﹗﹗
  嘭﹗﹗﹗
  强烈的爆炸﹗
  死婴的身体立即被火舌撕成碎片﹗
  而大混球恰好没有直接命中﹗只是被爆风震倒在地﹗一时间,招架不住﹗
  程礼廉兴奋得大叫﹕「很有效﹗振宇,来多一发﹗」
  我斜斜的移动担架,照准了依然倒地的大混球﹗
  「混蛋﹗」
  鏘﹗一刀斩破出气锁﹗
  嗤﹗射出澎湃的气体﹗
  嗖﹗发射﹗
  氧气樽旋旋打转,准确无误的射向大混球﹗
  「给我去死吧﹗﹗」我激动的大吼大叫﹗
  大混球逃不了,只有硬食的份儿﹗
  但竟然,被他想到了一点法子﹗
  就是挡隔﹗
  他强大有力的手臂,抓紧了身旁的长椅,然后大力挥动﹗就如打棒球的撃球手,作出全叠打的姿势,打向飞来的氧气樽。
  一个棕色的弧形打在飞来的氧气樽﹗
  可是连上面的炸弹都一併打破﹗
  砰﹗﹗﹗零距离的爆炸﹗﹗
  爆炸强得连地都震动起来﹗
  面上就压来了一股热热的爆风。
  眼前扬起了火光跟尘土,一片灰矇。
  现下除了我跟程礼廉那个紧张的呼吸声外,再听不见大混球的兽吼。
  「死了么?」程礼廉疑惑的道。
  尘土散开,地上除了焦黑跟石砾外,就看不见大混球的纵影。只见,后面的大窗户被破开,我道﹕「大有可能被炸了出窗外。大概……他仍然生存。」那家伙的生命力,确是强得无可估计,我又道﹕「也许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跳窗而逃。」
  「可恶﹗」程礼廉咬牙的道,他看看錶,强行冷静下来,道﹕「那我们快走吧﹗只剩下两分鐘而已﹗﹗」
  「两分鐘﹗?」
  「嗯﹗快﹗」
  一句未完,就赶快离开。
  找到了一条可以直接到地面的楼梯。我跟他或跳或奔的向下跑去,在跟时间竞赛。
  其实,我听见很熟悉的叫声,张眼一看,已经被一个活尸人挡了去路。
  那个活尸人是昨日的战友——子诚。
  「啊……啊……」子诚如鬼低头的呼喊。他依然身穿警服,可是半边身都已经被消化液溶了。对我们的威胁根本不大。
  「子诚?﹗」程礼廉有点惊讶﹕「振宇……要杀他么?」他向我望来。
  此时,我想起跟他出生入死的日子,说到底我跟他都是朋友。
  这个争扎,就有如当日教授要我亲手杀死他一样﹗
  犹豫半刻,子诚已然向我们扑击﹗﹗
  「子诚﹗抱歉了﹗」我大叫﹗
  噗﹗
  我一脚踢中他的胸腹,他气门受撃,一时间丧失了呼叫的力量,就倒在地上抽搐。
  说到底,我始终都不想杀他。
  「走吧。」程礼廉有点惋惜,就推推我肩离开。
  ======
  到达地面大堂﹗
  我跟他跑到大堂中央,彷彿一时之间,找不了该要走的方向﹗因为,现下尸叫大作,有如魔音入脑﹗可是就是看不见活尸人的纵影,彷彿是早早埋伏,叫我俩不敢昂然行动。
  「往这边﹗」我指向急症室。因为我看见有一辆救护车靠在那方去﹗
  「走吧﹗走吧﹗」
  二人飞奔﹗身边一切都游移﹗
  但是,此时敌人终于要现身﹗
  活尸人总在最不适合的时,你最意想不到的位置上出现﹗
  只知道,我们飞奔跨越的死尸堆中,当中为数不少装死的活尸人已然立起﹗在我们后方起势追捕﹗
  「吼﹗吼﹗吼﹗」
  「呜………﹗」
  「啊﹗﹗﹗﹗﹗」
  简直有如野人一样,只会简单的呼喊﹗然而,当中似乎有一个讯息,令我眼前四周的活尸人缓缓而起﹗此时,我们已经奔到急症室大堂,然而敌人已群起而攻之﹗
  为数……我已经不清楚﹗形形式式的活尸人,警察、孕妇、医生、小孩、老人……很多很多﹗简直就是魔鬼﹗
  或前或后,向我涌来﹗
  地上的杂物,已经成为我的救命工具﹗我就随手拿起了一根本是吊盐水的铁架,旋旋的打转,扫开一个直径四米的安全位置﹗
  那个救护车似乎是失控撞入在急症室中﹗将两扇自动门撞们在地﹗而我们,却在反抗之中,一步步的迈向救护车﹗
  馀下三丈﹗
  衝过去吧﹗
  我一身从破窗中飞身鑽入去﹗再爬去司机位置﹗将门打开,大叫﹕「程医生﹗」向他伸手﹗
  他抓紧了﹗我併命一拉,将他拉入车中﹗
  碰﹗
  车门关上﹗
  「快开车﹗」
  「妈的﹗没有车匙啊﹗」荒张了﹗竟然忘了开车需要车匙﹗我需要开车﹗因为很多很多死神已然靠在车上去﹗
  碰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碰碰﹗
  活尸人撞上车上去﹗用头用手用尽全身,摇动救伤车﹗
  有一个更爬上车头,面容极度扭曲,将头撞向挡风玻璃﹗
  碰﹗
  嗶嗤﹗
  挡风玻璃撞出裂纹﹗
  「交换位置﹗」说罢了,程礼廉拉扯我身,二人就交换了位置﹗他就在呔盘拆下了一块板,抄东抄西的抄出了一堆电线来﹗
  碰﹗
  嗶嗤﹗
  碰﹗
  嗶嗤﹗
  碰﹗
  嗶嗤﹗
  眾活尸人不段敲打玻璃﹗
  挡风玻璃就破了一个洞,一颗插满玻璃的血人头就鑽了入来﹗
  「餵你吃点毒药﹗」我抓起毒针,大力刺入他的眼球﹗灌入吗啡﹗
  此时,车子一震,引擎大响﹗紧接的就是一声警笛声﹗
  「坐好﹗」程礼廉捉起波棍,扭一扭,救护车就向后驶去,离开急症室﹗
  在阵红阵蓝的警灯照射下,一眾活尸人显得更怪异,且一窝蜂似向救护车追来﹗
  一个急转弯﹗向医院大闸外风驰电制﹗
  然而,车前亦是另一群活尸人﹗只见在救护车飞奔开始,就听见急而没有节奏的碰撞声﹗救护车将路上挡路的活尸一一撞开﹗辗死﹗一张挡风玻璃于每一秒被泼上腐败的血液跟脑浆﹗一时间,挡风玻璃就红白交替。
  「撞死他们﹗撞死他们﹗撞死他们﹗撞死他们﹗撞死他们﹗」眼前的血红色,波动我的情绪﹗
  就这样,救护车于血泊之中向九龙塘火车站飞驰。
  我看见倒后镜,如海啸的尸群。
  听见全城都在叫嚣鼓譟。
  大概。
  我们的警笛声,令全城的活尸人甦醒了。
  =====
  尖利刮耳的剎车声﹗
  「下车﹗」程礼廉大叫,就立即下车。
  我紧随其后,原来已经到了火车站。
  四周荒废建筑林立,產生极大的回音。尸叫,彷彿环回立体声,似近还远的。只知道,我向街尾一看,就看见一团黑压压的潮水,在一起一伏的向火车站迫近﹗是活尸人﹗
  全城的活尸人﹗
  我跟活尸人都拖延了一段距离,可是不出十分鐘,全成活尸人一定会涌入这个火车站﹗
  「入去﹗」我喊道就跑入去火车站﹗
  事实上,我们已经比原定时间迟了五分鐘﹗
  说不定……沙展一等人已经乘上最后一列火车走了﹗
  火车站空无一人。
  只有如大战后的一片混乱,荒芜而可怖的孤寂。
  「梦瑶﹗﹗」我大叫大喊﹗空无一人的火车站就只有我的回音在徘徊。
  「梦瑶﹗﹗」我向山洞方向边叫边走。
  「梦瑶﹗」已然跳下路轨,跨到对面月台去。
  「梦瑶﹗」
  「梦瑶﹗」
  「梦瑶﹗」
  依然,空无一人。
  我无助的环视四周。
  「他们已经走了吧?」程礼廉。
  残酷的事实…
  我颓然坐下,我……我终于支持不了……我的精神开始崩溃。两眼澎湃的滚出泪水,放声大哭﹗释放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
  「梦瑶啊﹗﹗﹗﹗﹗」我大喊大叫﹕「我已经赶来了﹗你出来吧﹗﹗」
  火车站在飘盪我的悲鸣。
  「别留下我啊﹗」
  「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我已经记起了一切啊﹗﹗﹗」
  「我很爱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出来啊﹗﹗﹗」
  崩溃,我倒在地上哭闹﹗
  「我欠你……求你让我好好的补偿吧﹗」
  没有人出现。她真的走了。
  外间的尸叫愈来愈响,全城的活尸人快要赶到了。
  好吧,我求你。我求一眾活尸人快点来到,将我这个……这个废人吃个清光吧﹗
  「小子﹗」
  绝望之时,我听见一把粗豪的叫声﹗
  我立时起身,张眼左右张望﹗
  「小子﹗这边﹗」
  我应声望去,通向地铁站的通道中,看见一个粗鲁大汉向我挥手﹗
  是陈达志沙展﹗
  「沙展﹗」我不自觉的大叫起来﹗就向他的方向跑过去﹗
  沙展侧开了身,让开了一条路,让给仍然在下方地铁站的人。
  陆陆续续的,一个个往日同生共死的战友出现在眼前﹗
  女警官花梓美。
  那个被胖子强姦了的女学生。
  蒋文刚﹗
  还有﹗
  还有﹗
  「梦瑶﹗﹗﹗﹗」
  我发狂似的奔向她﹗将她那个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拥入怀中﹗
  「我……我还以为你走了……。」我理不了脸上的泪水跟鼻涕,总之就要在她的脸上乱亲一通,说﹕「就这样,我不会让你离开﹗」
  「早…说过,我会等你,就一定等你。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她那片化白了的咀唇微微的向上翘起。
  「你身体还好吧?」我摸摸她的额角,然后又捨不得的抱起她﹕「我担心得快崩溃,我很怕你等不了,先行一步跟阎王报到呢﹗」
  「嘻﹗」
  「纵然,这过去几天我几近被死神带走﹗但我没有放弃过﹗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一定跟我一起坚持,等待对方出现﹗」
  她在我的耳边娇柔一笑,道﹕「你把人家抱得很紧。」我想像得到,她的笑容依旧的娇美,只是苍白了一点﹕「你啊﹗三十多岁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倒地胡闹。嘻﹗」
  「因为……因为我怕你,再次离开…﹗」现下的我,真的有如小孩子一样。这次,她反而比我坚强得多。
  「这娃儿很坚强啊﹗」陈达志老是烟不离口﹕「她几乎啃掉整间便利店的退烧药﹗」他脸上的傲气一扫而空,换而之的,就是对梦瑶的钦佩。
  就她那个对生存的坚持。更加令我极之感动。
  「傻瓜﹗会死人啊﹗」我听见,就对她笑笑。可是眼泪依然的强流不停。
  「别哭喇﹗」她温柔的擦擦我脸上的泪水,道﹕「我知道……你很爱我……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双眼都红了。
  「抱歉喇﹗」我傻笑﹕「我刚刚确是叫得太大声呢﹗」
  我跟她,边哭边笑。
  「我等到了……从前的你……我终于等到了。」
  「来﹗振宇,先给她注射特效药。」此时,程礼廉已准备好了破伤风特效药。而我才懂得将她放开,让她被程礼廉治理。她老是望着我,我们二人的眼神没有一刻是分开。
  对﹗就在这刻开始,都不可以分开。
  「这几天让你受苦了。」看见她虚弱的病容,就心生怜悯。只见她笑笑摇头,两眼疲态大现。
  特效药注入她的身体中,她怀有一面幸福的笑意,闭起了眼。程礼廉将她靠在肩上,道﹕「振宇,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不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你放心将她交给我照顾吧。」
  「嗯﹗谢了。」我点头,报以感谢的一笑。
  我环视眾人,道﹕「至今,我仍然能再见到大家,真是太好了。」我的眼神最后停留在蒋文刚上。
  我内心滚烫起来,一股愧意就涌流出来﹗
  「对不起。」我走近,拨拨额前的头发,露出令我相当之惭愧的疤痕。那个是我利慾薰心,忘了兄弟之情的疤痕。永不磨灭,刻留在他的心。
  他呆呆的眼神,没有多说话,似乎忘了我是谁。我抓起他的双肩,呜咽的道﹕「我跟你从小就认识。我彭振宇、你蒋文刚还有李伟文,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兄弟」二字一出,他露出伤心的表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不受控制的滚出来。
  「从始终也是好兄弟﹗」
  「兄弟﹗」他流泪叫道。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弯下了身。
  「兄弟……兄弟……兄弟……」
  总算,将我心底话说了出来。希望,他会明白。
  紧张的气氛,又再扬起﹗
  原因,尸吼声已经将火车站重重的笼罩﹗
  两位同行警员,亦厉了双眼,高举手中唯一的枪枝﹗
  蒋文刚又被尸中弄得精神崩溃,按耳大叫﹕「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亦走近火车站的出入闸口远眺,看见很多很多……我数不到了的红点如浪的一起一伏。那些红点,就是活尸人的凶暴眼光﹗
  我张眼前面的月台,又有一个既红又黑的活尸人潮水向火车站袭来﹗
  有一种兵临城下的压迫感,我们就这样活活的困死在火车站﹗
  「妈的﹗最后一列救援列车甚么时候才到﹗」陈达志紧咬香菸叫道,然而他两眼一厉,似乎被一种危机感拉扯,忽然向左上方大轰一枪﹗
  呯﹗
  三米外的簷篷上,倒下了一具断开两截的活尸人﹗
  已经来到了﹗
  活尸人杀到了﹗
  全城的活尸人﹗
  他们攀过围墙,爬上簷篷,再向月台趺下﹗乍见之下,就好像黑黑的洪水,或是一隻黑色的巨兽将整个月台吞食﹗
  「向山洞方向走﹗」陈达志大吼,指挥眾人向山洞方向奔去﹗
  现下唯一的出路,大概就只有山洞吧。
  我们终于被迫到月台的最端的位置,活尸人不断涌入火车站﹗眾人彷彿只有等死的份儿。
  然而,就在此时,山洞吹来了一齐急风﹗
  两条强光,自山洞口射出﹗紧接的,就是一阵轰隆大响﹗
  我向山洞探看,就大叫﹕「是火车﹗救援火车﹗」我跳下路轨,陈达志向我掟出一枝强力电筒﹗然后,就向火车照出光,打出求救的讯号﹗
  路轨震动,引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火车停下来了﹗
  「大家﹗快点﹗」我挥手大呼﹗
  眾人立即跳下月台,向山洞入奔跑﹗
  一眾活尸人亦攻埳了火车站,再追杀我们﹗
  山洞间,就徘徊了活尸人的吼叫﹗
  此时,第一列客车卡打开了门,一个军人打扮的汉子探出头来,大叫﹕「快上车﹗」五名军人就跳出列车,用上手中强大的步枪扫射接近的活尸人。
  山洞间,立时火光交替,雷鸣在耳。
  同行的人立即赶上列车后,我从车箱中向外探头,大叫﹕「齐人﹗快走吧﹗」
  火车轰隆大响﹗就向山洞外缓缓走动。五名军人身手敏捷地赶回车箱中﹗
  火车鸣响,速度加快,向外驶出﹗衝开一群血肉之驱﹗身体被撕裂的声音响在车箱中﹗蒋文刚已然怕得弯身按耳惊叫。
  「别怕﹗别怕﹗已经安全了﹗」我拥着他安慰道。
  此时,我眺出车外,看见火车月合上,依然不断地涌入活尸人,好像不会完结似的。
  走出火车站,我看见整个城市彷彿经了战争的洗礼,成了废虚且没入恐惧跟黑暗之中,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活人。有的,就只有地狱来的魔鬼。
  他们,活尸人,联群结队在废虚中游走,寻找苟延残喘的活人。将活人逐一杀戮、剥食。
  但现在总算都安全了。
  一眾人都松松口气。
  ======
  火车的速度不算快,车卡很震很吵,是一列老旧的柴油火车。
  火车有五卡,三卡是客车,两卡是工程卡。工程卡上面各停了一辆装甲车跟一部多功能直昇机。
  而我们最后被安排在第二卡中,一字排开的坐靠窗边。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刚刚为我们击退活尸人的五位军人。他们,如石像的稳坐,表情麻目冰冷,似乎因长期杀戮而丧失了人类感情。
  但我却暗觉奇怪,眼前的军人服饰,却不像中国解放军。还是他们是解放军中的一支特别部队?难怪,他们只有五人组成。
  可是现在的气氛相当令我不安,大概眾人都感受到。因为,军人的眼神很锐利,似在监视我们,多于保护我们。我下意识的跟陈达志对望,似乎他亦感受了那五名军人相当不友善。
  「咳……咳……你们刚刚迟到呢﹗说好了,不是十二时正么?」陈达志主动跟军人打开话题。可是,军人如石一样依旧不语。
  「靠﹗他妈的,在耍甚么帅﹗」陈达志冷哼的道。
  不安的气氛下,令我开始多作点小动作。时而望出窗外,时而望望眾人。就在此时,我看见女学生手中有一本时事杂志,大概是她在过去的三天中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
  我跟她要了本杂志,一方面可以分散不安的感觉。二来,亦可以知道丧化事件前的时事。
  杂志封面,大大的写了「怪病袭港,全城恐慌﹗﹗﹗」下有三个细标题「全港医疗系统近乎瘫痪﹗死亡人数高于沙士砍倍﹗」、「东区医院爆出恐怖传闻﹗患者人吃人?﹗」、「疫潮杀到,重创全球经济﹗他,姚万基,是唯一幸存者?」
  「姚万基?」我有点好奇心。忍不了,就往书内揭。
  「疫潮之下,唯一的幸存者……」默念其中一段文字的道﹕「姚万基,本是从事地產,亦都是地產界的十大巨头之一。最近,更加从事医疗用品、药物的投资……」
  似乎是在描述他的背景。而书中有一张姚万基的照片,表情自信满满。
  「他早在五年前看中了医疗市场的潜力,说过『疾病将会是人类的劲敌。』因此,着力投资,好让姚氏企业会成为医疗市场的龙头,因此愿意将三十巴仙的股权卖给不活跃于商界的医学界人物,既是副手亦是顾问。果不其然,五年后的今日,就发生了全球性的瘟疫……」
  三十巴仙的股权?﹗﹗就是将姚万基干掉的那个人?﹗﹗
  「有传姚氏掌握了是次瘟疫的重大密秘,因此于经济崩溃的时候,亦敢于重本投资,亦信心满满的向全球宣佈,疫苗快将问世……」
  姚万基的照片背后有一个剪影,似乎是那个「三十巴仙的股权人」。乍看之下,有点眼熟……。而剪影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背景描写,其中一个令我瞪大了眼的就是
  「世界着名的心理学家,擅于催眠治疗;内外科医学博士……」
  我的脑筋开始转动。
  三十巴仙的股权人,不活跃于商界的医学界人物。
  我曾怀疑过是刘裕昌。最后原来我冤枉了他。
  那么,以我所认识的医学界人物就只有……
  那个人一直都在我们之中,作风相当低调,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姚氏的副手。
  那个人早就跟姚万基计画好,不要让眾人知道他的身份,因此就扮作互不相识。而且他很友善,令人感觉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至少,我都感觉得。
  那个人最后背叛了姚万基,将他轰死在乱枪之下。可是他的枪法很差,五枪之中,只有两枪才是致命的一击﹗因此,在子诚之妻尸变之时,只一发子弹拯救子诚。
  那个人之所以要背叛姚万基,因为他要独享一切利益﹗最后,他更意外的发现了疫苗的真正存放位置﹗
  就是那个血试管﹗就是他在危急之时掉了的那一个﹗因此他才露出少有的荒张表情﹗
  血试管中的血,就是梦瑶的血﹗
  梦瑶的血,就是疫苗﹗
  刚刚的那一瞬间,我记起了那个记忆﹗原来我不是将梦瑶当成白老鼠﹗我打从一开始我就要保护梦瑶﹗所以我将刘俊彦交给我的疫苗接种到她的身上﹗在我最爱的女人身上﹗一个最安全的位置﹗
  而由始至终,曾帮梦瑶抽血化验的人,就只有那一个人﹗
  程礼廉﹗﹗﹗
  他是姚氏三十巴仙的股权人﹗
  他.是.兇.手﹗﹗﹗﹗
  「程礼廉﹗﹗﹗」压止不下,我大叫起来﹗一眾人都被我吓得一震﹗
  我竟然将梦瑶交给他照顾﹗﹗我这个大笨蛋﹗到现在才惊觉他是最阴险的小人﹗
  混蛋﹗他一定会对梦瑶不利﹗
  我飞奔,想要走到通往第三车卡﹗
  可是,在我要动身之时,我的脑被人用硬物抵着。直教我彷彿神经麻痺……
  「别动﹗」
  我知道,在我后脑上的东西,是一柄步枪。
  「想活命,就别动。」机械人的语调。
  没有人胆敢发声。
  肃杀的气氛之中,我听见一阵螺旋桨的声音在渐渐大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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