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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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成斜了喻承达一眼,傲慢地点了点头。易天成结识的港城富商多如牛毛,小小喻承达并不能让他多看几眼。
  易天成今天晚饭时忽然心慌气短,于是自卜一卦,得“离为火卦”。
  ——占此卦者遇天宫,富禄必然降人间。一切谋望皆吉庆,愁闲消散主平安。
  易天成大喜,这是出门见喜的大吉之卦!他叫来弟子一问,今天正好要往凤凰金店走一趟取月奉,于是难得地出了一趟门。
  只是一路走过来,一切平安顺遂,什么奇怪的人、奇特的事都没有遇上。易天成进到金店四下里扫视一眼,只看到十几个普通港城人、几个内地人。
  唯一叫得上名号的,也就是喻承达这个房地产商。看他的面相,虽说红光满面、求财到手、事业有成,但还不够格成为“天宫”。
  难道天宫不在金店?易天成认真端详着金店中停留的人。
  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两个土老冒模样的估计是从内地来的干部,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是军中煞神之相,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修长苗条的女人,只可惜脸蛋被挡得严实,什么也看不清楚。
  军中煞神,易天成一向避而远之,他目光一掠即走,不敢多停留一秒钟。
  煞神怀中女人身段妙曼,一看就知道是个难得的美人。但易天成身边缺美人吗?并不缺。既然看不清面相,也就罢了。
  易天成摇了摇头,领着弟子们转身离开。
  金店门外飘进来一句牢骚:“易正豪这次去内地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本这些打杂的事情都是他来做,现在换成我们了……”
  江启筑与李细虎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说了一句:易正豪不会回来了,他在深市监狱里发疯呢。
  向北却没有那么轻松,后背一阵发寒。
  易正豪是易门弟子,易天成是他师父。易正豪的相面、风水之术从易天成那里学来,锁魂之术自然也是得易天成传授。
  那命格贵重、有特殊能力的陶南风如果被易天成看到,会不会也起觊觎之心?
  向北第一时间把陶南风的身形遮掩起来,直到易天成走得远了,他才松开手。
  陶南风被压在向北胸膛,有些透不过气来,不过她与向北心意相通,听到旁人议论说老者是玄门之人,也有了躲开之心。她身上有太多秘密,不能让玄门中人知晓。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陶南风看一眼向北,抬手将鬓边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轻叹一声:“你以为我真是什么宝贝,人人都要抢?”
  向北沉声回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还是小心一点好。”
  只要一想到易正豪只看陶南风一眼就发现她命格贵重,旺夫、益子、聚财,向北就有些惊慌。万一这些港城人个个迷信,都想把她抢回家里当老婆怎么办?这里可是港城!真失踪了到哪里去寻人?
  向北看得出来玄学中人易天成不是善茬,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让易天成看到陶南风的脸,一定会对陶南风产生浓厚的兴趣。如果继续与他接触,将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因此,向北改变了还要再在港城停留的念头,第二天就打道回府。一直到过桥、过关、踏上深市的土地,他的一颗心才松懈下来。
  陶南风觉得有些遗憾:她还没有参观港城的新楼盘。听说港城的设计师将住宅户型设计得紧凑实用,两楼八户、十户,玲珑秀气……额,拥挤。
  好在喻承达准备充分,送了陶南风一袋子楼书广告与户型设计图。陶南风高高兴兴地收了,一到宾馆就打开图纸认真分析,一边研究一边吐槽。
  “港城人真是精明,一套房子三四十个平方米,还能设计出两房两厅?”
  “难怪说港城寸土寸金,十几、二十层的楼,两部电梯、十户人家,平时上班高峰期得有多挤啊。这样的居住条件,我看连咱们农场的单身宿舍都不如。”
  “房地产开发不是为了解决城市居民的住宅条件吗?怎么越开发越拥挤、越建设越昂贵?”
  向北看她趴在茶几旁边翻图纸、楼书看得认真,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改善居民的居住条件,心中一片温暖。
  他到楼下茶餐厅买了杯奶茶上来,交到陶南风手中:“歇口气吧。港城人盖房子想的是怎么赚钱,恐怕没有你那么高的境界。”
  “也是。因为港城土地昂贵,所以那里的开发商想的是怎样提高土地利用强度,尽可能地多赚钱。我们国土辽阔,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老百姓居住条件普遍都不好,住宅开发和港城不一样,千万不要被港城商人带歪了。”
  发表完感慨,陶南风顺手接杯子接过来,轻啜一口,微笑着说:“这奶茶甜丝丝的,奶香味浓,如果芝芝和玉儿喝到,肯定也喜欢。”
  一提到孩子们,思乡之心顿起,陶南风叹了一口气:“我想回家了。”
  从江城到京都,再从京都到深市,中间还去了一趟港城,两个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和孩子们见面了。自从生下三个孩子以来,这是陶南风与他们最长一次的分离。
  向北也想家了。
  虽然难得和陶南风单独在一起,可以天天恩爱缠绵。但江城有父母、有孩子,那里有与他血脉相牵的亲人,那里有大家一起打造出来的家。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笑着说:“那就准备回家吧。”
  第二天,陶南风找江启筑要来详细的地形图,让他准备做地形勘测,并在现场确定好户型大小、套数、容积率、绿化率、配套公建标准等数据。然后将所有资料打包带走,准备回江城完成图纸绘制。
  向北则找项宜民订火车票返程,收拾好行李,购买深市特产。
  第三天,两人终于踏上回江城的火车。
  金秋时节,丹桂飘香。
  陶南风刚刚走到江城建筑大学西门附近,就闻到校园里浓烈的桂花香味。这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如此熟悉,让人心中涌动着回家的幸福感。
  远远地,就看到南风公司三层楼的底下站着陶守信、梁银珍、向永福,他们每人抱着一个孩子,焦急地翘首以待。
  “南风。”
  “向北……”
  “妈妈!爸爸!”
  家人的呼唤让陶南风喜笑颜开,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孩子们一看到妈妈跑过来,都兴奋地尖叫起来,又叫又晃地,三个大人根本抱不住,只得弯腰将他们放下地来。
  孩子们一个个如乳燕投林,直扑进陶南风怀里,声音里满是欣喜,还带着丝委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芝芝跑得最快,第一个把陶南风大腿抱住,脑袋贴着妈妈的腿,亲密而依恋。玉儿学着姐姐的样把妈妈的大腿箍得紧紧的,陶然跑得慢点儿,发现位置已经被两个姐姐占住,只得冲妈妈伸出手:“妈妈,抱!”
  陶南风两条腿被姑娘抱住,一颗慈母心都要化掉了,她弯腰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陶然乖~”
  这下芝芝、玉儿羡慕极了,仰着小脸也喊:“妈妈抱。”
  向北发现自己没人抢,便笑哈哈地放下行李,从陶南风手中抢过儿子,重重地亲了一口。
  陶然虽然有些舍不得妈妈柔软的怀抱,但父亲个子高,胳膊厚实,被他抱着立得高、看得远,温暖而安全,再加上父亲脸上胡茬扎得脸上一阵发痒,他哈哈笑了起来。
  陶南风腾出手来,弯腰抱起两个姑娘,一左一右亲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芝芝和玉儿欢喜得小脸放光,抱着妈妈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
  梁银珍这些天一直揪着心,现在终于看到儿子和媳妇全须全尾地回到家,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泪眼模糊中,她声音哽咽:“南风,向北,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陶南风看着婆婆头顶几绺头发在风中飘摇,花白头发粗糙而稀少。不由得心一酸,忍着泪意微笑着说:“妈,我们回来了。”
  被这温情脉脉的亲人相聚所感,陶守信的眼镜片被雾气蒙住,他上下打量着女儿,微笑颔首:“好好好,好像长胖了一点,看来向北把你照顾得不错。”
  陶南风把带回来的图纸、资料都留在办公室,简单交代范雅君几句,通知下午四点开会之后,一家人说说笑笑往院后村走去。
  送给陶守信的,是在港城最有名的表行买的一块r国手表,低调而奢华。
  向永福的礼物是一个金烟斗;梁银珍的是一个一百多克的古法磨砂金镯,还有一条外国品牌的五彩纱巾。
  孩子们的礼物则有各色童装、小皮鞋、帽子……
  分礼物的快乐让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
  陶守信换上新手表,越看越喜欢。
  梁银珍戴上金手镯,向永福拿着金烟斗,觉得自己有点像地主老财,互相打趣:“金子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发花。”
  与家人相聚之后,陶南风组织人马开始紧锣密鼓的住宅小区设计。
  深市干部宿舍被命名为“东方花园”,寓意“太阳自东方升起”。因为有政府背景,报建手续很快就批了下来,港城第一笔资金到位之后勘测队进场。拿到地质勘察报告之后,建筑、结构、水电暖通、道路工程的施工图同时进行。
  向北告诉大家,这一笔设计费有五万,等到了十月底就能分钱,设计院里一片欢呼。
  按照向北先前和大家的约定,设计费的30%用于分发提成,这就意味着到十月底大家一起瓜分一万五千块钱!
  南风设计公司的工程师们个个干劲十足,像打了鸡血一样,熬夜绘图成了常态。因为只要快点画完,交完设计图之后向北就能从深市房地产公司拿到五万块钱设计费,大家就能有钱,人均可以分到两千块呢。
  陶南风抿着嘴在一旁笑。
  先前父亲担心设计院赚不到钱发不出工资,可是现在看来……将来恐怕有大钱赚。
  设计图一周时间就全部完成,向北带着范至诚一起去深市交图。
  三天之后,南风公司的电话铃紧促响起,接过来听到范至诚带着哭腔的声音,陶南风心一缩。
  “陶南风,向北被易天成扣住了!”
  陶南风头顶一阵发麻,她呼吸一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电话被江启筑抢了过去:“陶总,易正豪和刘其玉被送往港城监狱,获得假释。易正豪因为被锁魂时间太久,已经变成植物人。易天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亲自出马带人来到深市,截住向北,请他在蓝玉宾馆喝茶聊天,放范至诚回来报信。易天成说,他不仅要会一会向北这个军中煞神,更要见一见被易天豪称之为贵人的陶南风。”
  陶南风眉头一皱:“易天成截人,你们不会报警?”
  江启筑苦笑:“报警没用,易天成的术法比易正豪高明百倍。向北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肯跟我们走,非要留在易天成身边修习道法。公安同志说既不是失踪,也不是绑架,向北一意孤行学道,不足以立案。”
  陶南风听到这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这里是我们的国土,不是港城!怎么能纵容一个玄门中人这么嚣张!”
  江启筑赶紧解释:“陶南风,我已经和市领导汇报,公安部门派人守在蓝玉宾馆周围,提防易天成把向北带去港城。但易天成在港城地位超然,向北不配合,我们没办法直接把人带走。”
  范至诚把电话抢回来:“陶南风,向北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我喊他他也不理。易天成那老头看人的眼神好奇怪,你赶紧过来把向北带回家。”
  “我马上过来!”陶南风重重地把电话放下,这才发现身边围拢了一堆人。
  陶守信问:“是向北遇到麻烦了吗?怎么回事?”
  范雅君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难得看到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叶初抱着孩子紧张地问:“你别着急,有事我们一起商量。”
  陶南风此刻心急如焚,简单解释几句,安排人订票,连夜坐车往深市而去。
  临上火车之前,陶守信将“绝处逢生”玉扣挂在她脖子上,郑重嘱咐:“你从玉扣得到神奇能力,本身就是一种玄学。这一次你把它戴上,希望能让你们绝处逢生。港城玄门中人深不可测,切记保全自己为上。”
  陶南风重重点头:“爸,你放心吧,我会把向北安全带回来。你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免得向北爸妈担心。”
  看到女儿要一个人承担下所有压力,陶守信心里难受,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顶,声音干哑:“爸帮不上你们的忙,只能靠你自己去闯。”
  人走得越远、站得越高,遇到的困难也更大。陶南风、向北这一回遇到港城玄门中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陶守信感觉眼前一片灰暗,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揪住,疼得喘不上气来。
  陶南风伸出手抱了抱父亲,眼中露出极亮的光芒:“爸,我不怕!虽然我没有学过什么玄门手段,但自古邪不压正。我不信我们有这么多人,还能让一个姓易的老头子欺负了!”
  江启筑的房地产公司是深市政府机关下属的公司,陶南风与向北与他们合作建干部宿舍,易天成将向北扣在宾馆,难道还敢杀人放火不成?
  术法非正道,岂能容它在我们国土作乱!带着这一股愤怒,陶南风只斜挎一个军绿色背包,一件多余的行李都没带,坐上南下的火车。
  她冷着脸,坐在窗边,看着不断后移的景物,内心有一团火在燃烧。
  十七岁时,刚刚高中毕业的陶南风也是这样坐在全是陌生人的车上,看着窗外一片茫然,不知道前途在何方。
  现在的她,二十五岁,已有三个孩子,开了一家公司,事业正蒸蒸日上。今天独自坐在火车上,身边没有一个相识的人,心就像在油锅里打滚,无比煎熬。
  夜深了,黑丝绒般的天空上星星点点。
  身边的人都已经熟睡,均匀的呼吸声不断响起,陶南风却一丝睡意也没有,单手托腮,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安静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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