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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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柯面色一滞,微微低头,沉默了两秒,才小声地说:“林皓。”
  岑眠无奈,林皓针对吴柯,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欠过他钱吗?”
  吴柯摇摇头:“他应该是为了夏夜。”
  岑眠疑惑:“夏夜?”
  吴柯指了指前排角落里的一个空座位,“夏夜坐在那里,因为总是生病,很少来上学。”
  “夏夜她爸爸以前在我爸的建筑队里干活。”吴柯顿了顿,“出了事以后,建筑队里就发不出钱了。林皓和夏夜的关系好,可能想帮她要回钱吧。”
  吴柯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们家现在,实在是没钱了……”
  听完,岑眠的心情复杂,她拍了拍吴柯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等林皓来了,我跟他聊一下。”
  岑眠在教室里找来湿抹布,擦拭桌上的痕迹,红字是早上刚写的,还算好擦,灰白色的抹布很快晕染成红色。
  上课铃响,在操场上玩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回教室,懒懒散散,不太积极。
  岑眠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林皓呢?”她问。
  有学生答:“他今天没来。”
  “被他爸打了。”另一个学生笑嘻嘻补充,他跟林皓是邻居,知道的清楚。
  岑眠:“为什么打他?”
  “因为偷他爸钱。”
  “……”
  岑眠没有再问下去,她垂眸,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上课。
  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让学生们亲自接触到他们梦想成为的人,了解梦想的职业。
  这样的讲课方式,效果反馈很好。
  比起以往上课时的懒散,漫不经心,学生们变得格外认真,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听,时不时举起手问问题,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一扫之前的颓丧。
  倒数第二个讲的人是徐路遥。
  徐路遥实在是太能说了,对着这些学生们,大倒苦水,细数土木工程的辛苦。
  学生们像是听乐子似的,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课堂气氛活跃。
  徐路遥讲得起劲,分给他的十分钟讲完了,还舍不得下线,非要再说一个他遇到的奇葩甲方,好好骂一骂。
  在他说的时候,程珩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门。
  岑眠的目光和他对上。
  程珩一双手抱臂,靠在门上,右手食指在左腕手表的表盘上轻点,无声催促。
  “……”岑眠微微俯身,对着笔记本电脑催徐路遥说:“差不多得了,你时间到了,我要请下一位分享人了。”
  徐路遥的表达欲正浓,被打断,不满道:“我还没说够呢。”
  他的视线瞥向电脑屏幕,想看连线那头学生们的反应,忽然,他的视线凝在了教室最后的男人身上。
  徐路遥以为自己看错了,眯了眯眸子,凑得屏幕更近。
  “哟。”他挑了挑眉,颇为吃惊,“这不是程珩一吗?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啊。”
  “……”岑眠觉得他可真是够了,劝退土木不够,还要来劝退学医,她直接挂断了和徐路遥的连线。
  到程珩一分享的时候,出乎岑眠意料的是,程珩一还做了ppt,列出了国内外著名的医科大学,以及学医后的细分领域,事无巨细,讲解的极为认真,条理清晰。
  岑眠靠在门边,和其他学生们一起,听他的讲解。
  程珩一站在讲台上,白衬衫干净整洁,深色西裤将他的腿衬得笔直修长,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字正腔圆,声音纯粹清冽,浑身透着一股斯文儒雅的气质。
  岑眠的目光无意识地紧随他。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扰人专注。
  岑眠收回目光,摸出手机,看了眼,徐路遥微信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徐路遥:【???】
  徐路遥:【不是,我才反应过来,程珩一怎么也跟你在一起支教?】
  徐路遥:【你们俩什么情况?】
  “……”
  岑眠锁上手机,暂时当作没看见,这要解释,可得废许多口舌。
  ppt讲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空白页,只有一行黑字。
  “以前我的硕士生导师,教了我这么一句话。”程珩一的声音纯粹清冽,一字一顿道——
  “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1]
  “医护行业的辛苦,跟土木行业比,不相上下。”
  他看着讲台下的学生,淡淡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赚钱,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一行,它赚不到你们想象中的那些钱。”
  台下的学生们不知不觉,坐姿变得端正,受到程珩一的影响,懵懂地激起了他们对医护行业的敬畏之心。
  有学生举手问:“程医生,那你为什么要当医生?”
  岑眠屏息。
  她也很想知道。
  程珩一沉默片刻,缓缓地说:“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替她学医。”
  第42章 白夜
  “……”
  岑眠眼睫颤了颤, 低下头,不敢去看讲台上的程珩一。
  她咬住嘴唇,没想到真的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 影响了他的人生。
  真是……
  压力太大了啊。
  岑眠的最后两节语文课, 反响很好,下了课, 学生们没有像往常一样, 铃声一响,就往食堂跑,而是留在教室, 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问题。
  一直拖到了刘校长在食堂里发现学生都不在, 到教室里来催。
  刘校长扫一眼讲台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投影设备,他以前上城里去学习,知道城里有条件的学校, 老师上课都用ppt讲课, 很少用板书。
  刘校长看见程珩一在帮岑眠收拾器材, 招呼道:“哟,程医生,来接岑眠下班啊。”
  刘校长是邻村人, 工作在白溪塘,不似村里其他人与程珩一那般亲近, 同唤其他医疗队的医生一样,并不叫他名字, 但刘校长也是知道岑眠借住在程珩一家的。
  “……”岑眠面色一滞,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刘校长这话说的耐人寻味。
  程珩一正在收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轻笑, “嗯”了一声
  刘校长见他们要离开,还有些不舍,对着岑眠感慨:“哎呦,总算这个学期要过去了,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啊。”
  岑眠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也没做什么。”
  “哪有,做的可多了,你平时很少在食堂吃饭不知道,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吃饭的时候也总是聊起你。”
  岑眠代课没有多久,倒是没想到原来学生背后还会提起她。
  她玩笑说:“聊我好还是坏?”
  刘校长:“当然是好呀,还有人说想要你一直给他们当语文老师呢。”
  岑眠自觉她不是一个专业的语文老师,临时代课,教肯定是教不好的,却能得到学生的信任,受宠若惊。
  她的目光和程珩一的不期而遇。
  程珩一看着她,眉眼里有很淡的笑意。
  岑眠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别过了脸。
  “对了。”刘校长想起什么,“你下午是不是就没课了,林皓的暑假作业能帮忙带一下给他吗?”
  岑眠点点头:“好。”
  走到白溪塘学校门口时,岑眠回过头,望着学校破旧的大门,看了许久。
  程珩一走出几米远,发现她没跟上,停下脚步,“怎么了?”
  岑眠收回目光,摇摇头,跟了上去。
  林皓家在白溪塘中心的位置。
  林皓的爸爸是村医,在村子里开了一间小诊所,诊所就开在自己房子的一楼。
  村里人有什么感冒发烧的小毛病,都习惯了来诊所看。
  岑眠跟着程珩一到了林皓家,远远看见一个白底红字的牌匾,写着林氏诊所。牌匾用了多年,其中“林”字掉了半个木。
  诊所的光线昏暗,中午不是忙的时候,没有人。
  他们还没走进,就听见了诊所里面传来男人的怒骂声。
  “鬼崽子!刚才老梁付的药费,是不是你偷走了?”
  “老子没拿!”林皓大声说,在男人粗犷的音色衬托下,稍显稚嫩。
  “你他妈跟谁叫老子?”林父气急,抄起旁边的苕帚,朝他抽过去,“没拿你攥着手干什么?”
  林皓躲闪不及,肩膀被苕帚打到,他瞪着眼睛,从药柜上抢走一盒药,撒腿跑出了家。
  岑眠和他打了个照面,还没来得及叫他,一阵风过,林皓已经跑没了影。
  林父举着苕帚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他妈有本事别回来!”
  “……”岑眠没料到会撞上眼前的场景,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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