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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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心还没放下,魏京极忽然“啪”!
  御赐的毛笔狠狠折断。
  梁远警惕道:“殿下,怎么了?”
  魏京极自言自语:“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胸口有些闷。”
  梁远立马看向他身前。
  衣衫穿的挺好,没有勒到脖子。
  “想来是被罚禁这几日,精神不畅,”他轻描淡写地开口,“也许该出去逛逛。”
  梁远前半句听的好好的,后半句直接怔在当场,“殿下,可是圣人命您……”
  话没说完,魏京极已经从窗前一跃而下,神色依旧那么淡然,左右一看,似乎在认真思索,该从哪翻出去比较好。
  “……”
  第17章
  梁远许久没见过魏京极少年气的一面,一时目瞪口呆,没来得及开口,人就在他面前消失了。
  “……”
  他昨日是怎么觉得太子平静正常的!
  他要是正常,他脑袋拧下来当马球甩!
  幸好稍一冷静,梁远便知魏京极去了哪,他即刻叫来宫内死侍,细细吩咐下去,将消息瞒住。
  大周历任储君都不允许豢养死侍,独魏京极是例外,一来他军功卓著,二来圣人近几年体衰多病,他犹如定海神针,断不能出差错。
  ————
  魏京极往郡主府去时,还不忘换好靴子。
  夜深人静,他轻而易举进了府,无一人察觉。
  他皱眉想,明日需得将她府上的布防图再规划一番,多调几个侍卫来。
  琉璃灯彻夜燃尽,许是郡主府栽种的树木种类繁多,清晨时刻拂过脸的风都清爽微润,犹带果香,与苏窈身上的清香如出一辙。
  他没急着现身,理智尚存,也做不出夜探香闺的事。
  只是一连几日都噩梦缠身,魏京极浑身透着股懒倦,在僻远的树上寻了个位置,躲开侍卫便阖眼小睡,等着苏窈醒。
  谁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大周声名赫赫的太子殿下会纡尊降贵,躺在树杈上睡着。
  其实年少时魏京极做过不少荒唐事,爬树翻墙实在算不得什么,可那时他不过是嫡次子,上有太子嫡兄,母后执掌六宫,圣人亦与母后举案齐眉,天大的事也落不在他头上。
  如今身上的名头重了,叫人渐渐忘记他也曾是个信马由缰,恣意散漫的性子,若不是被册立太子,也许会做个富贵闲人,逍遥王爷。
  不知是否因为府内气息舒心又熟悉,叫他紧绷数日的身体格外放松,这一睡,就睡到了日头高照。
  魏京极从树上坐起,曲起条腿,另一条长腿垂下,随树身轻微晃悠。
  这个姿势若叫旁人来做,定觉得松乏不雅,可魏京极做出来,无端衬得他不羁风流,像是挺拔雪松被疾风吹起枝叶,形散神不散,一双漆眸讳莫如深。
  正欲去寻人,却听到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
  “……身体可好些了?怪我不好,昨日让你着了凉。”
  魏京极眸里那点松懒劲即刻消散无影,眉心紧锁,手划开眼前绿油油的叶子。
  不远处的池边泛起金鳞,碎金晃眼。
  稍适应片刻,他看清了站在岸边的两个人。
  苏窈穿着一身藕绿色襦裙,双环髻上缀如意步摇,披着一件大氅,鼻尖微红,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不关你的事,应是前几日游湖去茶楼便着了凉,这几日又吹了风,今日才一并发作出来。”
  段凛自责:“那你快进屋,莫要再着凉,我去宫里请帖,让御医来替你看看。”
  苏窈还在笑:“不过是小风寒,不必紧张,我让府医瞧瞧就行。再说你看我穿的这么多,哪会着凉?你放心好了。”
  段凛并不放心,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就往她身上看去。
  魏京极微眯了眯眼。
  苏窈外头罩了件大氅,里头却是实打实的夏衫,轻薄清凉,露出锁骨那片细白雪肤,纤细的手臂也只拢了一层轻纱,嫩豆腐似的被清透纱衣覆住。
  再往下是独属于少女的曼妙曲线。
  段凛没敢往下看,立刻收回视线,耳根子却还是红了。
  苏窈原本脑袋昏昏沉沉,有些反应不及,看着他背过身去,才意识到了什么,将大氅拽紧了些。
  空气中暗流涌动。
  饶是苏窈没有母亲姊妹教导,对男女之事不开窍,此时也有些不自在。
  为从这种氛围脱身,她轻启檀口,“阿凛哥哥今日来我府上可是有什么事?”
  段凛稍侧了身,目光落在池面青荷上。
  “本来有些事,可既然你身体不适,那改日再提也是一样。”
  苏窈是个耐不住好奇的人,话说一半会要了她的命。
  她不假思索道:“你尽管说,我虽有些着凉,可脑袋还清醒。”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魏京极心浮气躁,一双眼紧紧盯着苏窈,偏眸去看段凛,眼神如鹰锐利。
  段凛做了许久的准备,才慢慢转身,朝苏窈看去。
  原本他买来雁养,只是图个念想,为的是提前准备与她提亲,今日来郡主府,也只为看看她在府中做什么,可一路走来,天光乍破,云朗日清,是夏日里最为灿烂的晴日。
  如他眼前的少女,温暖明媚,灿如繁花。
  走在街上时小摊贩和隔壁大婶吵起架,在他眼里也不觉粗俗,只觉得人间满满烟火气息,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也不觉得孤寂。
  进了郡主府,看苏窈惺忪地揉着睡眼朝他笑,段凛发觉自己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微微一笑,认真道:“阿窈可愿嫁我为妻?”
  苏窈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直接愣住。
  魏京极眸光微闪,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攥紧,惹得他呼吸不畅,手无意识折断树枝。
  他连忙看向苏窈。
  “说这话或许有些唐突,”段凛说话向来直接,语气一派淡然,然而耳朵也红的很,“可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将你娶回家。这几日,我日日在家中拜祭姨父和姨母,请求他们放心,若你为我段家妇,我必护你一世周全。说来也怪,一开始打了几天卦,他们皆不同意,后来我每日都去询问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姨父姨母看我敦厚,虽不像他人那般惊才绝艳,可心诚执着,竟也叫我打出了好卦,阿窈……”
  “我愿嫁给表哥为妻。”
  段凛一怔。
  魏京极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明明是炎热夏日,他却如同置身寒冬腊月,身体僵硬如冰。
  苏窈说完这话,不太自在的低头。
  她希望有人爱她,从来也对爱她的人毫无保留。
  她既能因为魏京极留在利益交织的京城,也能为了段凛,与他在京中相濡一生。
  喜欢上段凛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如同方才听见,他日日在家中向她父母亲求卦,十万里未必能挑一的探花郎竟也说自己无才敦厚,紧张地说了许多话,堪称语无伦次,半点没有殿试面见圣人,应答如流,八风不动的模样。
  苏窈也感受到了久违的一丝心动。
  虽较从前甚少,却也足以令她意外,多少人做主不了自己的婚事,嫁去知根知底的姨母家,她该高兴才对。
  段凛显然没想到苏窈应的这般快,脸上难得一见浮现几分傻气,像是天上掉馅饼砸他脑袋上,直接砸懵了。
  苏窈此刻是真的彻彻底底放下了魏京极,看段凛的眼神也有些细微变化。
  既然已经答应,也就没什么好矜持的。
  她拿出手帕,抬头给段凛擦了擦汗。
  看他仍旧反应迟钝,苏窈忍不住弯下唇角,抬起手捧住他半张脸,然后亲昵的捏了一下,打趣道:“阿凛哥哥是不是傻了?我可不要嫁个傻子夫君。”
  魏京极觉得心都被刀子搅在一块,像溺水的人被夺去呼吸,心口细密发疼。
  池边的两人又说了几句,段凛执起苏窈的手。
  与每个让魏京极惊醒的噩梦一模一样。
  可少女面上不见半分勉强,坦荡又羞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只看得到他一人。
  ……
  苏窈身体还是有些不适,没聊几句眼皮就像压了石头,沉得抬不起。
  段凛怕她病的更厉害,打算等她好些了,再请媒人去她几位宗伯处提亲纳彩,也没再打扰她休息,将人送到殿前,临走前不忘请大夫来瞧瞧,等大夫开了药方才离开。
  苏窈沾上被子就睡着了,睡的迷迷糊糊,隐约感觉有人在喂她吃药,她嫌苦砸了下嘴,下一秒口中就多了蜜饯。
  她本以为是段凛,奈何这投喂的手法她很熟悉,让她即使在病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没什么力气地磕开眼。
  果然是魏京极。
  男人坐在她榻前,矜贵雅致,逆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皮肤冷白,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可他手里端着一碗乌黑药汁,骨节分明的手在拨弄银勺。
  分明是伺候人喝药的动作,也令人生出一种高不可攀,诚惶诚恐的感觉。
  苏窈动了动唇,感觉眼球都热热的,“太子哥哥?”
  魏京极没有看她,似乎在想事,手上却精准无比地给她喂了一口药。
  苏窈明明感觉身上发烫,却又觉得周围空气的温度有些冷,她夹在冰火两重天,头更晕了,要不是魏京极揽她在怀里,她兴许会直接两眼一闭昏过去。
  可眼下情况也不大好,她无意识喝了药,含着蜜饯散味,又要睡过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苏窈恍惚听到了魏京极开口,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再次醒来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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