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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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轻人还没有形成自己完整的艺术思想,既不想接受过去也不知道未来,陈立安的作品给他们带来了很强烈的思考和启迪。
  艺术和空间的联系在这一刻被加强,不同于刚刚萌芽的公寓艺术那种装置试验,也不同于玩乐主义和政治波普的迷茫和嘲弄。
  更是和东村那种通过身体的表现力和自虐表现出和环境的联系完全不同。
  艺术和现实的紧张与对立在陈立安的作品中完全消失,和现在隐隐形成的新保守主义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相较于这些年轻人,一些经历过85美术新潮出国又回来的艺术家们,对陈立安的影展感受到强烈冲击。
  不同于回避现实的玩乐主义和政治波普的调侃,陈立安的作品将社会和现实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并且更加的直观。
  90年代新潮流的玩世不恭精神背后却藏着一种世俗化的心态,但是这种潮流在陈立安的作品完全看不到,也不同于那些出国返回的艺术家们身上的那种对85美术新潮的延续和反思。
  陈立安走出了一条和其他人并不相同的路,一条看起来更能够被社会接受的路。
  展厅中的人在知道明天上午还会有完整的作品展现后,心里都决定明天一定要来再看一次!
  一直游走在展厅里的几位国外艺术家和艺术批评家很想找到陈立安和他聊一聊,甚至有几个法国的艺术家想邀请陈立安去国外进行展览!
  欧洲的这些艺术家们真的爱死了陈立安的这种艺术形式,这让他们看到了一个中国艺术家们完全不同的东西。
  只是他们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陈立安在哪里。
  在美术馆的一个休息区里,陈立安正在和几个记者聊天。
  几个来自不同艺术杂志的记者,陈立安有些记不住他们每个人背后的杂志什么。
  世界美术、中国文艺家、大众摄影、美术、人像摄影等等。
  陈立安像是被群狼环伺的羔羊,看起来在瑟瑟发抖。
  “这次的影展是你对社会的反思和警醒吗?”
  “为什么会关注老年人这个群体?”
  “你是想表达社会对老年群体的关注不够吗?”
  “你是在批判野蛮的商业行为对人的迫害和欺骗?”
  “你是怎么想到将摄影和装置……嗯……行为艺术联系在一起的?”
  陈立安从口袋掏出一根烟点燃,看着面前的几位记者也好评论家也罢,心里都有些迷茫。
  自己好像走错路了,艺术杂志或者说艺术作品对社会所产生的影响是不够的,当时要是投稿给报社就好了。
  青色的烟雾环绕,陈立安沉吟了一会,没有说自己作品的艺术性,而是平静地将自己创作过程中见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那天我在永定门那边看到一个大爷穿的皱皱巴巴,衣服很老旧,完全不像是有经济实力买保健品的,但还是花了六十多块钱买了几盒。”
  陈立安顿了一下吐出一口烟,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当时正义感爆棚,跑过去去俺那个大爷把东西退了,那是骗人的东西,根本没有疗效。”
  “你们知道当时那个大爷怎么回答我的吗?”
  陈立安对面的几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
  陈立安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黯淡的天空说道:“大爷当时骂我多管闲事,说自己知道这是骗子。”
  “是不是很意外?”陈立安反问了一句,没给几人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当时也很意外,问他为什么知道是骗子还要买。”
  说到这陈立安有些迷茫又有些悲哀地看着他们说:“大爷当时说……说……他愿意被骗,最起码能让他看起来还有点价值……”
  “很好笑吧?还有很多老人都有自己甘愿被骗的理由,有的是想安家人的心,有的是害怕被嫌弃。”
  “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既意外又符合情理。”
  “你们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陈立安说完最后一句,把手里的烟头按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站起来拍了拍了手伸了一个懒腰说道:“艺术什么的其实不重要,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希望你们能够去关注艺术背后的故事。”
  说完陈立安就走了,留下一群人坐在那里看着桌子上的烟头发呆,心里对陈立安的评价更高了,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艺术家。
  几人对视了一眼后,同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要去采访其他人,要去听听陈立安说的那些故事,要去将这一切公布出来!
  在这次的展览结束后,必定会震惊整个艺术界!自己不能只做一个见证者,还要成为推动者!
  社会需要这样的艺术!
  一直在不远处等着张国容看到陈立安走过来,立马摘下墨镜笑着问道:“采访结束了?”
  “算是吧,其实这些采访没什么意思,这次的展览也和我的本意不一样了。”陈立安想到那一个个“理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批判和警示是没有了,就当给那些老人在人生的最后实现一次自我价值的机会吧。
  张国容不太理解陈立安的想法,不过能看出来陈立安的郁结,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说了,我都要饿死了,快请我去吃饭!”
  “行,涮羊肉怎么样?”
  “哇,不是吧,我想吃烤鸭唉。”
  “烤鸭太贵,就涮牛羊肉!”
  “那我得叫上龚莉她们!”
  “随便你。”
  第64章 艺术家也需要经纪人
  临近傍晚天色有些黯淡,不过晚霞还是很好看。
  美中不足的是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一点暖意,阳光带来的温度被冷风一吹就带走了。
  刚踏出美术馆的陈立安将大衣紧了紧,然后转头看着明显冷的有些发抖的张国容,颇为无奈地说:“又不是没来过京城,怎么就穿这么一点。”
  张国容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大衣里面是西装,西装里面……看不到。
  张国容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拢了一下衣服说道:“这还不多啊?不好看的。”
  陈立安看着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张国容,有些无奈的取下自己的围巾丢在他脖子上。
  “带上吧,不能让你这位大明星冻坏了啊。”
  “这么好?一点都不像你。”张国容嘴上不饶人,有些嫌弃的把围巾拿在手里看了两眼,然后忽然反应过来看着陈立安说道:“你是不是想贿赂我,不让我叫龚莉她们一起来吃饭?”
  “你戴不戴?不戴还给我。”陈立安无语地看着张国容,想伸手把围巾抢回来。
  张国容往后一躲,扬了扬手里的围巾有些小嘚瑟地说道:“给我就是我的了!”
  “幼稚!”
  陈立安撇了一下嘴角,转身朝着外面走,不过眼角还是带着一丝笑意。
  “喂!我到底喊不喊龚莉?”张国容一边系着围巾一边在后面喊道。
  “随便你!”陈立安没有转身,只有无所谓的声音顺着冷风飘了过来。
  张国容低头把围巾戴好,看着陈立安的背影嘀咕道:“无所谓就是不想咯,算了,放过他一次!”
  王府井大街的东来顺在这年头还算是对得起自己百年老字号的名头,陈立安和张国容坐在包间里看着热气腾腾的铜锅,等着羊肉上来。
  张国容捧着一个碗使劲的搅着麻酱,还嫌弃地对陈立安说:“你一点都不像京城人,麻酱要搅一百下不知道吗?”
  “您真地道~”陈立安真的很无语,不知道是谁教张国容的,一个香江人疯狂搅麻酱你见过吗。
  不过张国容搅麻酱的样子也是帅的,进来上菜的服务员都看呆了,怯懦地从身后拿出一个本子递到张国容面前小声地说:“哥哥,能给我签个名吗?”
  “好啊,当然没问题。”张国容看了一眼还没搅到一百下的麻酱,一把塞到陈立安手里说:“你帮我搅,还差二十八下。”
  陈立安:“……”我自己都懒得搅还得给你搅!
  看着给服务员签名的张国容,陈立安无奈地搅起麻酱。
  “一下……两下……三下……”
  晚上八点多,陈立安和张国容从东来顺里出来。
  夜晚的王府井大街还是挺热闹的,陈立安和张国容一人点了一根烟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
  “你住哪家酒店?”陈立安吐着烟问道。
  张国容转过头看着陈立安说道:“我在京城有房子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买房子了。”
  陈立安:“……”狗大户,刚刚就不该请他吃饭的!
  一阵寒风吹来,陈立安感觉自己像极了还欠了十九个钱的孔乙己,死要面子做什么东道主啊!
  似乎是陈立安社会主义的目光太过灼人,在资本主义环境下长大的张国容竟莫名的有些心虚,有钱……犯法吗?
  “要不要去喝一杯?”张国容找了个话题开口问道。
  陈立安想了一下摇头道:“下次吧,明天还一堆事情要做。”
  张国容点了一下头,把手里的烟头丢进垃圾桶,然后说道:“行,那我回去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香江?”陈立安忽然问道。
  张国容扯下脖子上的围巾还给陈立安说道:“过几天,等你影展结束吧。”
  “行,那你送我回去吧,蹭你的车。”
  “……”
  蹭了车子回家的陈立安心情还不错,进了院子后就看见齐大爷站在院子里等自己。
  寒风吹过,院子里的吊灯来回晃悠,光线忽明忽暗的,老头站在院子里的背挺得很直,看起来还挺吓人。
  陈立安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做什么亏心事,就淡定地走进院子,来到树下把没固定好的吊灯拧好。
  “师父,怎么还没睡?”
  “你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做的不错。”齐大爷难得好心情地夸奖道,然后掏出烟袋,把烟锅里塞好烟丝递到陈立安面前。
  陈立安立马双手接过,然后点燃吸了一口。
  这口烟虽然呛人,但是陈立安吸进肺里却感觉格外暖心,这还是师父第一次如此认可自己。
  齐大爷静静地等着陈立安抽完,才收回烟杆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回屋了。
  陈立安看着齐大爷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仰着头看着树枝上挂着的吊灯,忽然觉得哪怕是一个吊灯,虽然不能照亮整个黑夜,但是也能照亮一个院子。
  影展的影响力虽然不能撼动保健品行业的神话,但是自己能尽最大努力问心无愧就好。
  而且顺带着还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在艺术圈里有了一些名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收获是陈立安没有想到的。
  影展的第二天,陈立安照旧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完成了一次完整的表演后,就被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姑娘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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