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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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积云点头,和郑全去了二条胡同。
  那边已经烧好了一部分素坯,就等着她的图样开始给坤宁宫里烧瓷器了。
  宋积云先去看了看观世音的素坯。
  五官清晰明了,栩栩如生,只是太过秀丽了些。
  她对负责的周正道:“这个得改一改。其中有一尊是给樊太妃烧的。按理,她这样的身份不是出宫去了儿子的封地就去给先帝守陵了。她还能留在宫里,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可见不是和太皇太后的关系非常好,就是很得太皇太后的喜欢。如今葆光仙君那边没办法帮我们使力,还不知道慈宁宫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这观世音像就格外的重要了。”
  周正立刻明白过来,道:“您是说要照那些年长一些,常年礼佛人的喜好雕塑吗?”
  “是的!”宋积云道,“我之前和宫里出来教习我规矩的嬷嬷谈过,我说你们宫里选宫女都有些什么标准。她曾经告诉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喜欢脸圆圆的女子,觉得有福气,看着就心生欢喜。皇后却喜欢稳沉安静的。这观世音的表情太活泼了些。”
  周正道:“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了。”
  宋积云又去检查了一下杯碟,指出了点小地方,这才开始和大师傅们讨论图案。
  洪熙找上门来。
  两人就开铺子的事又商讨了一个下午,临走时宋积云才和洪熙说起了入股的事。
  洪熙想了想,道:“什么事都是双刃剑,有利有弊,就看是利大还是弊大,看到时候能不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了。”
  经过了洪家被抄没的事,宋积云感觉洪熙沉稳内敛了不少。
  “所以你一说合伙的事,我就立马答应了。”宋积云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洪熙苦涩地笑了笑,感慨道:“不过是想过些安稳的日子,想讨口饭吃罢了。”
  “现下这光景,能过安稳的日子,能讨口饭吃,已是莫大的福气了。”宋积云也颇为感慨。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洪熙笑着打破了宁静,道:“你看看有多少人想入股,到时候我再来想办法。”
  宋积云也想到了前世的控股公司,用洪熙能听得懂的话说给了他听,并道:“我目前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洪熙眼睛一亮,道:“我得回去仔细琢磨琢磨。”
  “那就辛苦洪大少爷了。”宋积云和他开了几句玩笑,这才送了洪熙出门。
  她在二条胡同守了七、八天,一窑把皇后娘娘要的瓷枕、茶具、挂屏都烧出来了,观世音像却出了点问题——有一尊的釉料没控制好,衣服褶皱有一处显得不够明晰。
  小郭师傅看了又看,道:“我们之前给御窑厂烧的还不如这一尊呢?东家是火眼金睛,您要是不指着,我都看不出来。而且,有时候利坯的师傅少了这么一笔,也是有的。这观世音像又没有谁规定一定得有多少条褶子。”
  众人大多数都露出赞同的表情。
  “这是送进宫去打样的。”宋积云道,“我们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要别人做不出来的,我能做出来。别人能做出来的,我比别人做得更好才行。”
  她问几位师傅:“如果我要求每一条衣饰的褶皱都要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能做到吗?”她还道:“如果你们做不到,我们就从技术入手,重新调整。如果你们做得到,我那就重新开一窑,再烧。”
  众人面面虚觑,想到宋积云在瓷器上的天赋,没人敢质疑她的决定,纷纷道:“我们再烧一窑。”
  只是可惜了一炉窑就烧这么一件东西,成本都没办法算了。
  宋积云就趁机烧了些甜白瓷的文房四宝,道:“龙泉青瓷计家烧的是单色瓷,只在颜色上变化莫测,但白色是他们的空白,我们得想办法填上,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正是。”周正道,“我这些日子在外面打听行情,原本龙泉青瓷的销售远远比不上我们景德镇瓷器的。可自从计家拿了慈宁宫的订单,他们家在京城的铺子狠狠地宣传了一番,现在他们家一瓷难求,订单都排到三年后了。我觉得我们吃夸就吃亏在一直没有自己的铺子,全靠着御窑厂壮声威,也难怪别人说起瓷器都只知道比我们卖得便宜了不是一星半点的德化瓷而不是景德瓷了。”
  “慢慢来!”宋积云向来觉得做生意机会很重要,但厚积薄发也很重要。
  她又在二条胡同这边呆了快半个月。
  元允中找上门来。
  他嘟嘟嚷嚷地道:“云朵,你这段时间要去哪就让邵青跟着你。我要去一趟泰山。”
  宋积云愕然:“你去泰山干什么?”
  元允中烦恼道:“我要代皇上去泰山祭天。”
  “啊!”宋积云听说是这种事,她奇道,“这可是好事啊,你愁什么愁?”
  能代表皇上去泰山祭天的,那可都是宠臣。
  元允中含含糊糊地道:“我这不是怕宁王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吗?”
  宋积云不相信,道:“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和宁王又怎么了?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一点防备也没有,反而着了他的道。”
  元允中闻言,顿时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本章完)
  第325章
  元允中那模样,有点像小朋友顽皮捣乱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宋积云不由地抿了嘴笑,抵着他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交代了。”
  “也没什么。”元允中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我最近常去宫里见皇上,说起宁王的事,让他回去吧,他是求到了太皇太后面前,不时进宫到太皇太后面前进孝的。不说让他回去的话吧,他又死皮赖脸地住在京城不走,非要和皇上叙一叙兄弟情不可。我就跟皇上说,他既然这么愿意留在京城,那就留下来好了,反正宁王兄弟多,让他弟弟瑞昌郡王替他管理封地好了。”
  宋积云讶然。
  做了皇帝都想着把兄弟们远远打发出京,何况是做藩王的。
  她问:“那瑞昌郡王是不是和宁王的关系一般般。”
  元允中点头,笑道:“要不是宁王占着嫡长这个名头,谁做宁王还不一定呢!”
  宋积云哈哈大笑,对元允中道:“你可真行!打蛇打七寸。我喜欢。”
  元允中就算常常听人赞扬,可也架不住她这样的直白。
  他耳朵一热。
  宋积云担忧道:“以宁王的性格,怕是这瑞昌郡王要吃亏。咱们也不能为了对付宁王就让人家瑞昌郡王天降一口大锅,万一被那宁王忌恨上了,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家瑞昌郡王撇清才是。”
  “当然。”元允中道,“我说这话的时候,起注官都不在旁边,何况我只是感慨了几句,拿主意的可是皇上。而且皇上也知道瑞昌郡王受了委屈,准备等宁王回了南昌府,就宣他进京,给他在京城找点事做。他要是不作不造,不仅他自己可以安享百年,甚至是他的子孙都可以在京城落籍了。”
  宋积云当然知道能在京城落籍有多难。
  如今的首辅阁老们致仕了也必须回乡养老,少有能留在京城的。
  她连连点头。
  元允中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觉得还是让宁王就留在京城好了。这样也免得他做梦都惦记着回南昌要如何如何,也免得瑞昌郡王进退两难。就是有点可惜,瑞昌郡王恐怕得一直呆在南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嘲讽。
  宋积云微愣,随即心有所感,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宁王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面露迟疑。
  元允中见了,忙安慰她般地道:“你放心,这些都是小事。原本宁王就一直遭皇家猜疑,偏生他还不安分,那也怪不得谁了。”
  永乐帝南下时,曾经许诺宁王这一支“划江而治”、“一字并肩王”,最后永乐帝却食言了。虽说宁王这一支一直安安分分的,可架不住这些做皇帝的自己心虚啊!
  这也算是一笔糊涂账了。
  宋积云点头,觉得元允中这事干得好。
  他们两个分工合作,也算是大家各有所进。
  她说起了坤宁宫的订单:“我保证交上去就会让宫里的人大吃一惊。如果因此能令太皇太后心动,那就更好了。当初慈宁宫不也说只订十二个花样子,结果一下子订了二十四个。可见什么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能让慈宁宫看到我送去坤宁宫的东西而改变主意,再给我们几个单子,那就完美了。”
  至于危家的事,她问都没有问。
  多行不义必自毙。若不是他们先伸手,也会有元允中的反击,危家滥征税赋的事也不会这么快的曝光。
  两个人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喝着茶,吃着点心,说着话。
  “泰山那边是什么天气?你要不要多带些防蚊虫的药?”宋积云叮嘱他,“去那边的路好走吗?来回要多少天?”
  元允中望着她因为神采奕奕而白得发光的面孔,有点痴。
  他好像喜欢这样的宋积云,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不管处在怎样的逆境都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甚至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对她的行径心生鄙夷。
  可谁又敢否认她的生机勃勃呢?
  那个时候,他应该就被她吸引了。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然以他的心性,他肯定早就报了官。
  想到这里,他不禁低头暗暗笑了笑。
  然后肩膀就被人戳了戳,清脆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跟你说话呢?走什么神?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元允中抬起头来,眼角眉梢都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没有,”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宋积云,“就是你问得有点多,我一时不知道先答哪一句,后答哪一句了!”
  宋积云脸一红,腹诽,这家伙肯定不是在想怎么回答她。
  他看她的目光灼灼如烈日,都快要把她烧出个洞来。
  不过,她很喜欢。
  这样的专注,这样的深情,好像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般,他要把她落在眼里,落在心里似的。
  她偷偷地笑。
  元允中不紧不慢地回着她的话:“这几年皇上常派人去泰山祭天,上行下效,那边路自然修得极好,不仅能直达,而且还能并驾四匹马车,容得下三十六抬大轿。他们就盼着皇上哪次能够亲临泰山呢……从京城去泰山来回要两、三个月。倒不是路不好走,而是一路过去,得接见很多的地方官员……毕竟是代皇上祭天,有些是规矩,有些则是沾亲带故……我外祖父主持过两届春闱,我祖父主持过一届,我爹也主持过一届,走到哪里都是熟人,特别的麻烦……那次去江西,我没跟着官船走,就是怕这些事……”
  蝉鸣阵阵,更显午后的时光静谧、悠远而又漫长。
  *
  宁王临时落脚的四夷馆,“噼里啪啦”瓷器玉玩碎了一地。
  “他、妈的元允中,敢算计我,敢给我挖坑,”宁王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面容狰狞,满脸戾气,“我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高声喊着自己的贴身校尉:“他不是要去泰山吗?你去,给我安排几个人,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那校尉满脸犹豫着,显然不太赞同他的这种做法。
  宁王顿时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叫嚣着就抽出了身边的鞭子朝那校尉挥过去:“怎么,我还叫不动你了!”
  校尉脸上立刻肿起一道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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