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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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想告诉你,那个会见谭满的人,有线索了!”
  第三十四章 控制
  周时让高强先帮他把行李拉回去,便上了张立阳的车。
  “找个咖啡厅慢慢说吧。”现在周时没办法回警队讨论案情,张立阳知道他心里放不下,瞒着警队出来找的他。
  “师父,我先是去了你家里,师母让我以后不要再去你家里找你了,她还说看见你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才走几分钟,我不知道是高政委,就一路追了过来。”张立阳忐忑地解释,有心想问问师父和师母是不是吵架了,但又不好意思问。
  好在周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反过来安慰张立阳:“没事的,以后我注意接听电话就是了。”
  开了三四分钟,他们把车停在了一栋楼下,旁边是一家咖啡厅。周时并不常来这样的地方,平时讨论案件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单位的会议室,在那里的时间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多,今天算是别出心裁了,他心道,人家在咖啡厅喝咖啡,喝的是财,我们在咖啡厅喝咖啡,喝的是命。
  一坐定,张立阳就迫不及待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做贼一样说道:“我偷偷复印的,喏,你看看。”
  周时接过来打开,只见纸上印着一个人的照片,看上去像是街边摄像头拍摄下来的。
  “这就是那个人?”
  张立阳没说话,捧着手机上下翻了一会,然后把手机调转过来放到周时跟前:“这个是当年档案里留下的会见人照片,是从视频中截取的,正好也是一个侧脸。你看像不像?”
  周时把纸和手机并排放在一起,反复比较,当年录制设备不算太先进,再加上照片又是视频中截取下来的,质量很粗糙,人脸都有些变形,而街边拍摄到的这张照片,由于人此时处于动态,有些重影,再加上张立阳复印过,看上去更模糊了。
  但即便如此,周时还是马上认出来,这绝对是一个人,没错!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但一个人的整体形态是不会变的,这个人前后 15 年变化并不大,人很干瘦,没有发福,脖子前倾,略有驼背,下嘴唇有些突出,通过这些特征,周时断定即便不是百分之百是同一人,怎么也有 90%的可能性。
  “猛哥已经带人去了,此人在东北春市,是那边的同行在排查中发现给我们传过来的。”张立阳解释。
  周时点点头,他被停职后,刘猛暂代专案组组长,背负了重担,不能再吊儿郎当了,他早在心里把坑周时的人骂了几百遍,最后还是得带头冲在最前面,临走之前偷偷跟张立阳交代:“趁人不注意就去跟周队讨论讨论,我脑子没他灵光,查线索行,分析案情比他菜,这重担我可不想一个人扛。”
  张立阳乐见其成,于是坦然地开始了“潜伏”生涯。
  他喜滋滋地点了点那张纸说:“师父,等猛哥把这人带回来,就能真相大白了,说不定交代出真凶,你被陷害的事也能一并解决了,现在就盼着他们顺顺利利地去,顺顺利利地回。”
  周时却没有张立阳那么乐观,他沉吟着说:“但如果他不承认呢?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相似的可能,当年他留下的信息都是假的,和现在肯定对不上,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了,如果他咬死不承认,就说只是长得像而已,我看刘猛他们未必能顺利把人带回来。”
  “要我说,先带回来再说,审他几天,不怕他不承认!”
  “怎么,你还想刑讯逼供?”周时顿时瞪起眼睛。
  “不敢,不敢,您老息怒,我就过过嘴瘾。”
  ***
  刘猛和小方抵达东北春市,顺利和那边的同行接上了头。春市公安表示,已经对此人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但并未发现异常。
  “此人名叫辛畅,今年 40 岁,目前在春市一家汽修厂做汽修,我们核查了他的基本情况,发现他从小就生活在春市,是土生土长的春市人,读书读到初中毕业就不读了,然后在春市一直打零工,后来自费去学了汽修,就一直干到现在,每天生活规律,已婚,家中育有两个儿子,资产并不多,维持温饱。”春市一名警察说道。
  刘猛原本以为这个人多半是天南的人,半路跑到春市来的,却没想到他竟一直生活在春市,生活轨迹有迹可循到令人发指!
  不过这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临时去一趟天南,装扮一下其他人,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
  但听春市公安的意思,估计是没查到。
  没等刘猛想太久,这名警察就说了:“我们查了他的外出记录,但很遗憾,只能追溯到 5 年,这也是近几年大数据不断发展才有这些记录,再往前哪会有这些玩意,更不用说 15 年前了,那个时间他去没去过天南市,我们这里无从查起。”
  刘猛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如果说很难查到线索,那就只能当面问一问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约来会见一下?等他到了公安局,我们就可以直接询问了,有问题直接扣下。”
  “这个容易,办法多得是,你们看明天上午行不行?”
  刘猛当然没意见。
  春市公安挺有办法,他们派了一名女警给辛畅打电话,电话中说,您的身份证被他人盗用了,麻烦您速来一趟市公安局。
  辛畅挺警惕,最初以为是诈骗电话,直接挂了。女警锲而不舍,连打了三四遍,才总算说服他。
  第二天上午 9 点 30 分左右,他如约来到了市公安局。
  刘猛一见真人,心里就稳了,就这家伙,和 15 年前那个人基本上就是一模一样嘛。
  春市一名警察根据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先是和辛畅简单说了一下他们查到的案情,大体意思是,警方最近打掉了一个诈骗犯罪团伙,这群犯罪团伙通过社交软件骗取他人信任后,以需要充钱才能返利为由,诱导对方给其账户打钱,为了让对方相信,他们把身份证证件正反面都发给了对方,对方一看身份信息都敢给,那应该不会作假,却不知人家给的身份证信息本身就是假的。
  盗用了身份证,指的就是这群犯罪团伙盗用了辛畅的身份证去犯罪,现在需要辛畅配合做个调查。
  这样的案子并不是凭空捏造,春市警方近期破获的几起诈骗案都是这种套路,被盗用身份证的人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正是打掉了几个犯罪团伙,并向社会公开后,老百姓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诈骗方式。
  现在正好把这个案例拿出来安在辛畅头上,就算他起了疑心,通过最近的警情通报和新闻报道也能打消怀疑。
  辛畅果然当了真,瞬间愤怒起来:“这帮人怎么这么可恶啊,我发誓我真的不知情,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证是怎么被人盗走的。”
  春市警察安抚道:“您别急,我们今天来就是例行做个调查,如果你确实与本案无关,那么走完流程就可以离开了,以后一定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信息,可不要随意泄露了。”
  警察这番话有效地安抚住了辛畅的情绪,他点点头,十分配合地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知……您想要问什么?”
  警察转头瞥了一眼刘猛,示意他可以上了。
  刘猛会意,搓了搓下巴,继续问:“是这样,这个案件的一名被害人来自天南市,当时他转钱之前看见的身份信息就是你的,诈骗份子为了骗取被害人的信任,称自己就是天南市人,还攀上了老乡,两人越聊越亲近,被害人在本月 10 日毫无怀疑地转了 3 万块过去,事后很快意识到上当并报了案,同时提供了你的身份证照片和家庭住址等信息,经查,这个地址并没有你这个人,我们这才一路追查到这里。现在我们想知道的是,你在本月 10 号在哪里,是否去过天南市。”
  “当然没有啊,我又不是天南市人,去那么远干什么,我天天都在汽修厂干汽修,厂里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说着说着,辛畅火气又上来了:“我说,你们是把我当犯人审呢?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刘猛抬起手上下摆了摆,示意辛畅稍安勿躁,待其平静下来后,马上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那个人一直说和你是老乡,还说就是因为是熟人诈骗才把他骗的那么惨……”
  “他放屁啊,那都是骗子的套路,既然已经意识到上当了,还认为对方是老乡,我看他脑子有坑活该被骗。”辛畅打断了刘猛。
  刘猛也不急,徐徐地说:“那么,你到底认不认识他,他叫谭满。”
  刘猛清晰地看到,辛畅的眼睛瞬间瞪大,面部肌肉整个僵硬起来,嘴唇上下抖动,露出恐惧,但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又隐去了所有的表情,恢复成愤怒的模样:“我说了,我没去过天南,更不认识什么谭满,我是受害者,身份信息被盗用,我要求严惩诈骗分子。该问的都问完了吧,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说完后,他转身出了会客室。
  绝对是他!
  刘猛冲边上的警察做了个手势,这名警察对着胸口低声说了句“行动”,外边瞬间冲过来三四名警察,直接把辛畅按倒在走廊,辛畅猛烈地挣扎,嘴里叫骂着:“凭什么抓我,我要告你们!”
  刘猛缓缓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哼了一声:“15 年前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等回到天南,咱们再好好谈一谈谭满的事情。”
  但刘猛显然低估了对方,他本以为这一吓,对方心理防线没准就垮了,能乖乖地跟他们回天南。
  可那天辛畅整整闹腾了一晚上,拒不承认自己认识什么谭满,说自己 40 年来几乎没出过春市,更是从来没去过天南,骂警察都是土匪,乱抓好人,抓不到犯罪分子就要拿他当替死鬼。
  这一闹,把春市公安也闹得没谱了,他们为难地对刘猛说:“兄弟,我看你们要不再补充侦查一下?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两人长得像,但没凭没据他又不承认,强行带回天南的话,可能会给我们惹出很多麻烦来啊。”
  刘猛跟小方大眼瞪小眼,人是控制住了,可却带不回去,谁都没了主意, 最后他偷偷给周时打了电话:“周队,下一步该咋办啊?”
  第三十五章 离奇的钉子
  周时前脚才骂完张立阳,后脚就打自己脸了:“那还咋办啊,先带回来再说啊!市里现在已经有了人脸比对技术,照片是不清晰,真人总够清楚了吧,拿他本人和当初的视频一比对,就能得出结果,到时候证据面前,他抵赖也没用。”
  张立阳在一边听着,一咧嘴,这不还是得来硬的么……
  刘猛挂了电话,心说,也对啊,这个辛畅本来就没有洗脱嫌疑,带回去配合调查有啥不行,一想到这,瞬间腰杆挺直了,语调也高了,转头对春市公安说:
  “经我们确认,此人嫌疑重大,需要带回天南市进行进一步核实,毕竟哪有嫌疑人自己痛快承认犯罪了的,他的反应也正常,你们放心,我们会遵守贵单位的相关规定履行手续,如果他能洗脱嫌疑,我们会将他完好送回。”
  此事项终于达成一致。
  翌日,刘猛和小方押送辛畅,一路开车返回天南。刘猛心情倍儿好,他这么热爱生活一人,为了案子都两个月没出去耍了,真是要命。
  熬出头了,总算是熬出头了啊!
  刘猛甚至已经想好等案子一结束,就请上一个礼拜的年假带女朋友出去旅游一圈。
  这么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小方很少见刘猛这个状态,每次不是暴躁就是在暴躁的边缘,不由得斜了一眼,说:“猛哥,不至于吧,这人还没送到呢,是不是高兴的早了点。”
  “这你就不懂了吧,也对,你一个单身,哪懂我们热恋的人。”刘猛一脸鄙视,这帮年轻人一根筋杵到底,活该找不到对象。
  “我跟你讲,你得乐观知道吗?现在人就在后面,跟结案的距离,就剩这么一丢丢丢……”刘猛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掐着手指尖跟小方比划。
  小方一把打开他的手,笑骂道:“得了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天我就跟周队告状说你身在……”
  “哐”一声巨响,小方后半句话被吞没,他只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在飞速地旋转。
  完了,这是他昏迷前最后想到的两个字。
  再次醒来,已是 3 天后,刺眼的光线涉入眼底,小方适应了好一会,才彻底把双眼睁开,他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又左右看了看,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头剧烈地疼痛,想要抬下胳膊,这才发现两手都被绑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一用力,就是钻心的疼痛。
  “哎你醒了?别乱动!”门外进来一名护士,急急地吼道:“崩开线就麻烦了, 赶紧好好躺着,一动都不许动。”
  护士一边说一边帮小方检查了一下周身,发现没出现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又急急地出门去,临走前叨咕着:“我去喊人。”
  2 分钟后,先是小方的母亲哭着进来了:“儿子你醒了,可吓坏妈妈了啊!”母亲想抱他,又被提前叮嘱过不能碰,毕竟身上很多伤口都刚刚缝合,她只好握着床边的栏杆,盯着小方的脸,一秒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妈,我这不没事了吗,别哭了昂。”小方哑着嗓子说,不说还好,话一落地,母亲的眼泪就跟放了闸的龙头,怎么也停不住了。
  “小方,你怎么样?”门口又传来声音,一看,是周时。
  “周队,我……”
  “你别起来!躺下!”周时连忙奔到病床前,阻止了小方想要坐起来的动作。
  母亲见状,抹着眼泪说:“方儿,你的领导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说完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转身走了出去。
  “周队,我们是遇到了车祸?”小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他一把打开了刘猛的手,话只说了一半,他想嘲笑刘猛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没说完呢。
  对了,刘猛呢?
  “周队,猛哥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裹得像个木乃伊,我就说他高兴地太早吧,还敢一个手开车跟我比比划划,不好好开车,差点把小命都交代了。我得找他算账去!”
  周时没回答,只安慰他:“你别管其他人了,好好养身体,队里的案子暂时不用你操心了,你受伤不轻,几处骨折,万幸捡条命,一定要配合医院的治疗,听见没有,你还年轻呢,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周队,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唠叨了。”小方抿抿嘴,又想起周时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他还有好多问题,干脆一股脑都问了出来:“猛哥伤的重吗?事故起因是什么?那个辛畅当时拷着手铐坐在后排,他怎么样?”
  周时还是没回答,装作没听见一样,帮小方又是倒水,又是掖被角,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就去低头收拾桌子上的药瓶。
  小方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你说啊周队!你要不说我就自己去看!”小方作势要起来,周时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再转过来时,眼眶都是红的。
  “车子侧翻,驾驶位朝下,副驾驶朝上,严重漏油,过往热心人员冒死合力将你从副驾拉了出来拖到安全地带,车子就发生了爆炸……”
  “轰”小方感到一阵天晕地旋,窒息般的感觉蔓延到胸口,再加上刚苏醒,身体极度虚弱,他没撑住,再次晕了过去。
  刘猛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刘猛在执行公务途中因公殉职,下葬前公安局特意安排了一场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说是遗体告别,其实遗体早就烧成灰了,局里没敢让家属见,怕他们受不了,就直接安排火化了,交给家属的就是一捧骨灰盒。
  刘猛的父母和女友在灵堂哭地死去活来。小方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默默流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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