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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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瞳孔又是一震,“何故支取这么多银子?!”
  褚昉的例银基本够花,从没伸手要过银子,缘何这次出征回来,反倒要支取一大笔银子?这快抵得上他两年的俸银了!
  褚昉淡然说:“买了些喜欢的东西。”
  郑氏待要追问“什么东西这么贵”,褚昉已经拜辞,离了松鹤院。
  褚昉一出松鹤院,忽见一个人扑跪了过来。
  定睛细看,原是书韵。
  “主君,奴婢知错了,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不想离开您!求主君开恩,让奴婢留下伺候吧!”
  褚昉命人置买宅子的同时已经通知书韵收拾行装,不必再去璋和院伺候,书韵意识到不对,心下懊恼万千,这便求了过来。
  褚昉微皱眉,扬手招过家奴拉开书韵,吩咐道:“你以后就是表姑娘的人了,好生伺候她,也不枉她对你那般好。”
  书韵自知事泄,连连泣说“奴婢错了”,心下却知已无转圜余地。主君不罚则已,一旦罚了,定是言出必行,要他们刻骨铭心。
  而郑孟华就站在旁边,眼见着书韵被家奴拉扯下去,看傻了眼。
  表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书韵是她的人了?他下定决心要赶走她了么?
  “表哥?”郑孟华呢喃了句,泪眼婆娑看着褚昉,“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褚昉冷静地说道:“缘由我都已告诉你,你若执意认为是我赶你走,便也随你。”
  褚昉不欲多留,提步要走,听郑孟华声嘶力竭地哭喊了一句:“是因为陆氏吗!”
  褚昉回转身,面如霜雪,眉宇之间满是威色,沉沉地说:“孟华,她是你嫂嫂,这辈子都是。”
  看看郑孟华包扎着的手腕,又说:“便是为了果儿和五郎,你以后行事,还当三思,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丢了性命。”
  说罢这些,褚昉大步离去。
  “若她心中根本没有表哥呢!表哥难道察觉不到吗!”近乎凄厉的控诉。
  褚昉拧紧了眉。
  他没料到,郑孟华果真生了疑心,竟已察觉陆鸢和周家三郎的事了。
  郑孟华就算调查不到他二人的前缘,单凭陆鸢生辰日去周家赴烟花宴、两家曾是邻居这一点,也足够给陆鸢扣上一个背夫私通、不贞不洁的罪名。
  褚昉再次回转身,身上的冷意如疾风利刃,逼得郑孟华下意识向后避去。
  褚昉在郑孟华前方两步处站定,看着她的眼睛说:“孟华,你该了解我,我能杀了李在林,却保下你和一双儿女,不为别的,只因你们是我的亲人,李在林不是。”
  “而陆氏,是我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若有人想毁了她,我也绝不手软。另你记住,夫妇一体,毁她就是毁我,你今日之言,再叫我听见第二次,咱们之间的兄妹情分也就没了,自此以后,你是李家妇,而非郑氏女!”
  郑孟华已是一败涂地,不甘心地想要质问褚昉是不是就算明知陆氏心里没他,也要与她做一辈子夫妻,却又惧怕褚昉那番威胁,怕一旦说出口,他真的只当她做李家妇,从此不再庇护于她。
  褚昉看着哭泣不停的郑孟华,声音又冷了几分,“孟华,她饶过你的性命,做人得知足。”
  郑孟华脸色煞白,心知在表哥心中,她已没有一丝位置了。
  褚昉转身,一刻没再多留,先回璋和院拿了东西,往兰颐院去了。
  他先是把匣子放在了陆鸢妆台上,审视片刻又觉太过刻意显眼,像是邀功一般,遂移去坐榻旁边的小几上,看了看,仍是不满意,放眼梭巡屋内陈设,企图找到一处不显得刻意邀功、却能让陆鸢很快注意到的地方。
  最后选定陆鸢经常活动的茶案旁边,放在这里既显得随意顺手,又能使陆鸢在煮茶时一眼瞧见。
  褚昉设想了一下,待会儿接回陆鸢,她一定会到茶案旁给他煮茶,顺理成章看见匣子,而后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
  她会是什么神色?会有一点开心么?
  还是会想起四年前那双骨匕?
  褚昉皱了皱眉,为什么到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恰在此时,家僮来禀:“陆家大人和公子请见。”
  褚昉疑惑了一瞬,吩咐:“请到璋和院来。”
  岳丈和大舅兄同时来了,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俸银数目参考唐代正/从二品官员的月俸,每月24千文,这里换算为24两。当然二品官的收入不止月俸,还有永业田、职分田、禄米等,杂七杂八加起来肯定不少,这里单纯指钱货收入。
  第35章 他不和离 ◇
  ◎撕了和离书◎
  这是陆敏之第一次踏进褚家大门, 第一次踏进璋和院,第一次被褚昉温润礼貌地请喝茶。
  陆敏之神色有些凝重,盯着面前的茶案良久不语。
  褚昉只好问:“岳丈和舅兄可是遇到了难事?”
  陆敏之讪然一笑, 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说:“我们此次前来, 乃是为和离一事。”
  褚昉呼吸一顿,目光沉了下来,“和离?”
  陆敏之点头,笑容中带着歉意,“阿鸢她身子久不见好, 进门三年也未能诞下一儿半女, 幸得贤婿宽容,不仅没有半分责难,还劳心劳力为她治病,奈何她身子不争气,竟不见起色。她深觉羞愧, 不愿再耽搁贤婿, 本欲自请休书一封,但听闻,贤婿顾念她名声,愿意放她和离归家,我们实在感激不尽, 今日便为此事来,早些和离,贤婿早日另谋良配。”
  陆敏之一口气说完来意, 笑容发僵, 见褚昉出奇地冷静, 心下有些慌。
  自昨日听褚昉称了句“岳丈”, 他实是欢喜,本想再拖延一段,劝陆鸢仔细想想,奈何陆鸢主意大的很,状文与和离书均已写好,摆在他面前要他选。
  他若不来递和离书,陆鸢就要去公堂递状文。
  他刚升了官,不想因女儿和离一事和褚家结下梁子,再得罪一批人,只能硬着头皮来递和离书。
  可褚昉的反应,为何并不像女儿所说的期待已久?
  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陆敏之心中惴惴。
  褚昉沉默不语,房中一时冷冷寂寂,窗外的鸟鸣尤其烦闹。
  陆徹看向陆敏之,提醒道:“父亲,和离书呢?”
  陆敏之恍然回神“哦”了声,掏出一封信递向褚昉,“贤婿且看看,若无不妥,签字盖印即可。另,终究是阿鸢未能尽到妻子本分,和离之后,赡养所费也不必提。”
  陆父态度既微且卑,好像这桩姻缘走到和离一步全是陆家女的过错,褚家没有半点不当之处。
  褚昉面如冷玉,辨不出任何情绪,拆信来看。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腔调,他甚至可以穿透字里行间,看到垂眼恭立、温顺娴婉的妻。
  “自为君妇,承蒙关照,妾深感君恩,也曾怀意琴瑟相谐,与君白首,含饴弄孙,共享天伦。惜妾福薄,身染沉疴,子孙缘浅,累君至深,妾愧不堪言,夜不能寐,思虑再三,饮泪与君决,就此拜别,伏愿府君再觅佳人,良缘另许,千秋万岁,布施欢喜。”
  每一字,每一句,都似要低到尘埃里去。仿佛他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一阵狂风将他们短暂地卷融在了一起,风定之后,云归云,尘归尘。
  褚昉冷勾了下唇角。
  好一个“饮泪与君决”!
  这一纸和离书,字字温柔,句句娴婉,可有一撇一捺是她真心?
  她果真想过与他白首偕老,含饴弄孙?
  果真为了子嗣夜不能寐,思虑再三?
  这桩姻缘里,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他!
  这纸和离书,一撇一捺,一字一句,都在扯谎!
  她到现在还在骗他!
  此刻的褚昉,像一尊冰雕的玉人,从内到外,从骨血到皮囊,都浸了寒霜。
  明明是天气晴好的阳春三月,房内却骤然冷得瘆人。
  陆家父兄不约而同咳了声。
  陆敏之看看陆徹,示意他说句话,这么僵持下去,是何意思?
  陆徹又咳了声,说:“安国公若觉哪里不妥,尽管指出来,我们重写便罢。”
  褚昉沉默须臾,抬眼看向陆徹,笑说:“不过子嗣缘薄而已,夫人何至于惶恐如此,再者,大夫也说她这病不难治,按时服药便可,何至于和离?”
  褚昉笑说着,撕了和离书,“劳烦岳丈与舅兄跑了一趟,代我向夫人传话,明日,我去接她回家,养病。”
  陆家父兄眼睁睁看着完完整整的和离书在褚昉手中粉身碎骨,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褚昉。
  陆鸢不是说,褚昉盼着摆脱她的这一日吗?
  然也只是片刻惊诧,陆敏之很快眉开眼笑,“我就说嘛,贤婿怎会因子嗣一事弃阿鸢不顾,是她想多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她,叫她好好养病,好好过日子!”
  陆徹面露困惑,想了想,又说:“阿鸢这病不知何时能好,安国公果真愿意等吗?若着急子嗣一事,不若……”
  “舅兄”,褚昉突然出声打断,脸上的笑意冷下去,“你看,我像缺人生孩子么?”
  陆徹神色一僵,默了一瞬,说:“既如此,还请安国公善待阿鸢。”
  褚昉点头,容色清冷,“自然。”
  说罢这些,褚昉并无意多留陆家父兄,陆敏之又客气地寒暄几句,才离了褚家。
  ···
  “撕了和离书?”
  陆鸢听闻父兄带回来的消息,也有一瞬愕然,摸不透褚昉到底是何心思。
  陆敏之笑呵呵说:“照卿说明日来接你,你快些收拾收拾,明日跟他回家,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过日子。”
  陆鹭一听,立即半抱住姐姐,颦眉对父亲说:“姐姐不回去!明日就是安国公亲自来请,姐姐也不回去!”
  陆敏之训斥道:“你就不能盼你姐姐一点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离?”
  “安国公府的日子算什么好日子!水深火热,今儿有人下药,明儿有人自·杀的,你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陆鹭气呼呼瞪着父亲。
  陆敏之全然不知郑孟华下药和自·杀的事,问陆鸢:“谁下药?谁自·杀?”
  陆鸢不想与父亲多说褚家的是非,道句“没事”,与妹妹一同回了闺房。
  “姐姐,你筹谋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和离吗,不能回去!”陆鹭生怕陆鸢动摇,又说:“元诺哥哥已经中了状元,再通过吏部的选试,就可以入朝为官了,他凭这层身份来娶你,爹爹总不能再不同意,你一定要等着元诺哥哥啊!”
  陆鸢看着比自己还生气的妹妹,忙安慰她:“消消气,安国公或许有别的顾虑才暂时不想和离,等明日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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