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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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鸢一时讶异地无话,他毕竟差点送命,这样太吃亏了吧?
  “国公爷,这样不妥,怎好叫你如此吃亏?两个铺子你还是收下吧,这样我也心安。”
  “陆鸢!”
  褚昉忽拍案而起,看着陆鸢,眼周都憋红了。
  他食指重重戳着自己心口,“你这里,是空的吗?”
  他不稀罕她的钱,她想补偿,就不能用点心思吗?
  陆鸢愣怔地歪头看着他,她诚心诚意补偿,他缘何说她空心?
  难道他甘愿要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愧疚和感激,也不要明明白白、实实在在的利益?
  日久天长,再深的愧疚、再重的感激都会消散,要来何用?
  “国公爷,情绪虽由心而发,终究如飘风骤雨,不终日不终时,来的快去的也快,实在没有财货来的划算,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陆鸢好声劝道。
  褚昉眉心几要拧蹙地滴出血来,她竟然在教他不要意气用事?
  他这是意气用事么?
  “和离吧。”褚昉垂下眼皮,漠然无望地说了一句。
  她不愿在他身上用半点心思。
  褚昉坐下,从书册中拿出放妻书,执笔要继续写,发现旁边的墨早就干了。
  他顿了顿,正欲放下笔,见陆鸢安静地走到旁边,一言不发,只是为他研墨。
  成婚三年来,他们第一次如此,他端坐案前,执笔书写,她温柔地立在一旁,素手研墨。
  写下的却是和离书。
  第49章 签字按印 ◇
  ◎褚昉先她一步按住了和离书◎
  墨研好了, 褚昉落笔才写了一个字,忽捂着伤口咳嗽不停。
  陆鸢忙吩咐青棠叫御医来,扶着褚昉躺去榻上。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咳嗽太重牵动了伤口, 晚上时褚昉的病情竟又重了, 咳了几口血后便昏了过去。
  陆鸢和几位御医又守了几日,情况仍是不乐观。
  整个褚家一时慌了起来。
  陆鸢虽在兰颐院守着褚昉,但偶尔能听见松鹤院或者议事堂传来的闹嚷声,不知在为何事争吵,陆鸢起初没理, 后来连着三四日都听见动静, 遂差青棠去打听了一番。
  “夫人,那边在闹分家呢。”
  褚昉生死不明,褚家竟为分家的事闹起来,终究不光彩。
  青棠小声道:“听说老夫人都气病了,有松口的意思, 五夫人这几日正在查账, 估计真的要分家了。”
  褚昉分了出去,嫡支一脉便剩了褚暄,王嫮确实有这个资格查账。
  仔细想来,大约从褚昉分出去之后,他们就有了分家的想法, 只是碍于褚昉的面子,没人敢提。
  如今褚昉病重,连御医都言生死难料, 他们便坐不住了。
  褚昉若熬不过去, 这个家必是要分的, 只不过早一步而已。若熬过去, 左右已经分了,既成事实,褚昉总不能再为这事计较什么。
  褚昉当初分家只是出于无奈,从没想过让褚家分崩离析,不然他也不会留下大半余财、田产、封邑维系族人生活。
  陆鸢是知晓这些的。
  她可以冷眼旁观,但不想这件事发生在褚昉病重期间,不想褚昉一醒来就听闻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的家族一夕之间四分五裂。
  他们想分家,就等褚昉死了,或者醒来。
  她会暂时替他拢住这个家,当作补偿吧。
  陆鸢吩咐青棠留意着议事堂的动静,待人聚到一起说分家的事便寻了过去。
  郑氏瞧上去老了很多,她之前很注重仪容,虽过五旬却没多少白发,这几日大概因褚昉的病和分家的事,忧思过重,鬓角的白发一下冒出许多来,眼角的皱纹也深深堆了起来。
  陆鸢进门,众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
  “母亲。”陆鸢对郑氏行礼,说道:“儿媳在兰颐院便听闻此处吵闹,御医说,国公爷得静养,儿媳来看看出了何事。”
  她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定在桌案的账本上。
  王嫮本来正在看账本,见陆鸢看过来,忙掩上账本,说:“嫂嫂怎么不守着三哥?他若有个好歹,你可怎么办啊?”
  陆鸢不接她的话,反而问郑氏道:“母亲,是要分家么?”
  郑氏疲惫地“嗯”了声,显是已经没有心力管这些事了。
  “嫂嫂,三哥已经分出去了,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王嫮笑着说。
  陆鸢看她一眼,平静地说:“既然要分家,想必是要彻底分了,国公爷之前交待,有些账目尚未完全分出来,便趁着这次分出来罢。”
  她说着话,摊开了褚昉之前交与她的账目,俸禄、田产、封邑总额应是多少、分出去多少皆记得清清楚楚,言及要收回余下部分。
  堂中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站出来道:“嫂嫂,三哥毕竟已经分出去了,一言九鼎,哪有回来要余财的道理?”
  “国公爷与我说的是,留下的余财交了母亲,有朝一日,褚家分家,这些东西自然是要收回来,你莫不是觉得,分了家,还有资格得国公爷的照护?”
  陆鸢笑了笑,“你若觉得我没道理,就等国公爷醒来,找他说去,若不想等,我也不介意陪你上公堂。”
  褚昉留下的余财不少,他们定不愿放弃,但若闹上公堂,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有妇人看向王嫮,王嫮已有七个月身孕,早就不满婆母霸占掌家权,是这次游说分家的中坚力量,她本以为依陆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淡性格,加上与婆母的旧怨,定不会多管闲事,不成想她竟是个见钱眼开的,伺机想把剩下的余财要回去。
  “嫂嫂,三哥最看重褚家的颜面,上了公堂,叫他知道了,又要责怪你了。”王嫮状似替陆鸢着想,提醒道。
  “我不过依国公爷吩咐行事,只想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收回来,他缘何要责怪我?”陆鸢无所谓地垂下眼皮。
  看上去是非上公堂不可了。
  王嫮想了想,说:“嫂嫂,你不知道吧,孟华表姐一家的开销也是咱们负担呢,你把余财要回去,怕是得把表姐那份负担也接过去。”
  “这个国公爷倒是没有提起,想来一直是母亲在管,我,终究不好过问。”陆鸢想了想,“那些事都可以后再说,现下还是先说分家的事吧。”
  她重新拿起账本,很快核算出应该分出去的家产,要王嫮析出账目交与她。
  王嫮沉着脸,不待说话,又听陆鸢说:“弟妹怀着身子,还是不要操劳,我亲自来也可。”
  王嫮按着账本不说话,去看褚暄。
  褚暄也觉趁兄长病重分家实在没良心,但禁不住妻子闹,只能依着她,此刻见王嫮示意他说话,他虽过意不去,还是硬着头皮道:“嫂嫂,三哥向来说话算话,你这样做不是掉他的面子吗?”
  陆鸢看向褚暄:“正因国公爷向来说话算话,我才来拿回该拿的东西,五弟,你若是不信,不如等国公爷醒来问问?”
  顿了顿,又说:“五弟,国公爷现在生死不明,褚家只能依靠你,你竟要由着这个家四分五裂么?”
  褚暄本就心虚,闻言立即窘迫地红了脸,一言不发。
  堂上一时静默下来,坐了会儿,陆鸢收起账本起身,说:“我的意思很明白,若分家,该我的,我一分不让,你们好好商量,有了决定我再来。”
  回到兰颐院,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褚昉,陆鸢微微叹了一息。
  在榻旁坐下,自言自语:“其实,死了也好,清净。”
  忽听一声闷闷的轻咳。
  陆鸢循声看去,见褚昉睁开了眼。
  “就这般盼着我死?”
  陆鸢一愣,目光闪烁了下,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本想把褚家要分家的事说与他,又怕惹他不快,遂什么也没说,叫御医来看。
  待御医诊过,确信褚昉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的有所好转,陆鸢才松口气,命灶上熬了药膳。
  褚昉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开,褚家人都赶了过来,一时嘘寒问暖,和睦融洽,哪还有半点分家的意思,只有郑氏抱着儿子哀泣连连,似受了天大委屈。
  褚昉劝慰母亲一会儿,问她可是遇到了难事。
  不待郑氏回答,王嫮抢话:“三哥,嫂嫂今日说要把你之前留给大家的东西要回来。”
  褚昉愣了愣,看向王嫮,却是问:“她好端端的,为何要把东西要回来?”
  陆鸢甚至提出给他两个铺子做补偿,何必去要那些东西?
  王嫮抿唇不语。
  褚昉不好责难弟妹,转目去看褚暄,语气肃然:“照英,你说。”
  褚暄低着头不说话,却听郑氏泣道:“照卿啊,你娘差点就被人逼死了!”
  陆鸢本来不想褚昉一醒来就处理这糟心事,现下见已然捅出来了,便也不再多管闲事。
  郑氏哀泣着跟儿子告状:“他们要分家,日日去找我闹,还说我拿褚家的钱养外姓女,不公道……”
  褚昉听罢母亲哭诉,扫了一眼来探视的众人,见约莫来齐了,便问:“果真想好了,要分家?”
  因着陆鸢那番话在前,众人都以为褚昉会毫不留情地把他那份家产全部收回,纷纷摆手,言没有的事。
  褚昉扫过每一个人,听他们挨个表了忠心说不分家,才道:“以后想分家,随时来与我说,别去为难一个老人家,还有,母亲有她自己的私财,她想花在哪儿,我这个儿子都管不着。”
  其他人更没资格管。
  众人哪敢有半点顶撞,又是一番看似真心诚意的嘱咐才散了去。
  褚昉嘱母亲回去休息,单独留下褚暄。
  待房中没了旁人,褚昉一跃而起,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刀,抡着刀鞘朝褚暄砸去。
  房里只有褚暄和陆鸢,谁都没想到褚昉会突然发这么大火,陆鸢没见过褚昉打自家弟弟,一时愣住。
  褚暄拔腿就跑,口中喊着:“三哥,我知错了!”
  见褚昉没有停下的意思,又喊:“嫂嫂我知错了!劝劝三哥吧!”
  陆鸢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拦褚昉,“国公爷,你的伤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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