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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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银屏摇头:“不要,我要等姐姐。”
  话音刚落,便听外间传来一阵响动。
  陆银屏丢下身边的人,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院内两个人影一高一低地走过来,高的那个自然不用多说,便是二姐夫韩楚璧。
  矮的那个内着黑衣,外罩金色软甲,长发被一条红绸高高束在脑后,扎成一个简单马尾,露出白净的一张俏脸,浓眉大眼樱红嘴唇,像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将军。
  韩楚璧见陆银屏跑出来,笑着道:“珍珍,你看是谁来了?”
  陆珍一抬头,便见堂屋的廊下站着个紫衣乌发的小美人,正盯着她,双目流动点点微光。
  陆珍一怔,试探着道:“小四?”
  听了这声呼唤,陆银屏瘪着嘴巴便扑到她怀中,差点将她顶了个趔趄。
  “你都不想我们!”陆银屏哭着控诉道,“娘走的时候还念叨珍珍呢,珍珍怎么没回来……”
  小妹在怀里哭,还提起父母,让陆珍难受得要命。
  她仰着头努力地不让自己流泪,可胸腔内的抽搐是骗不了人的。
  陆珍抬手擦了擦眼睛,刚说出一个「我」,喉头却哽住。
  陆银屏抬着满是泪痕的小脸:“你怎么不抱抱我了?”
  陆珍身上盔甲足足有三十斤,只能艰难地开口:“盔甲重,我怕挤着你。”
  陆银屏噘嘴命令她:“脱掉,抱我!”
  韩楚璧在一旁看热闹,听到陆银屏提起岳母逝世的事情,早便想解释,可这姐妹二人并没有给她机会,搂搂抱抱地回了房间。
  他叹了口气,漫步踱回屋内。
  韩嵩和妻子也早听到院子里姐妹二人的谈话,韩母偏过头去抹眼泪,韩嵩则有些尴尬地向拓跋渊解释:“不是我们不让回……那会儿珍珍怀了身子,突然没了,恰好元京那边派了讣告来……我们怕她月子里伤心过度,就没敢告诉她。
  后来等她出了月子又养了些时日,直到前些日子才敢说出来,但最近城中涌入不少自称西域上师的修行之人,行为举止有些奇怪,臣便日夜派人巡防,生怕他们搞出事情来。珍珍最近也在帮忙,便没有回家。”
  “修行之人?”拓跋渊挑眉笑道,“我修行也有数年,自诩通些门道。不知那些人的行为举止有何怪异?”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彼时
  “呼!好沉啊!”
  陆银屏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姐姐的软甲卸下来
  陆珍活动了下筋骨,趁着劲儿还未散去,单手将妹妹抱了起来。
  “小四长大了,比姐姐还要高!”她笑道,“外祖母没有亏待你,将你养成个大姑娘了。”
  陆银屏趴在姐姐肩膀上,揪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陆珍将她放下,双手握着妹妹的肩膀道:“我知你心中所想
  陆银屏低着头,不肯说话。
  陆珍去衣柜前,将自己的衣裳拿出来,边换边道:“娘走的时候我正好怀了孩子,吃了多少安胎药,还是没保住……那会儿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恰好京里来了信儿,公婆怕我承受不住,便没有告诉我……”
  陆银屏抬起头,睁着大眼睛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想起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陆珍满是心疼,她叹道:“那会儿实在太伤心,我日夜都在流泪,就连你姐夫也跟着伤心……前些日子我好些了,他这才将消息告诉我。本来我们想一起回元京的,没想到眼下凉州又出了些事情,这才耽搁下来。”
  “娘走得急,姐姐赶不回去也是意料之中。先养好身子,等以后生了小外甥再带着他一起回去祭拜也不迟。”
  陆银屏想了想又问,“凉州出什么事儿了?”
  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陆珍也有些头痛。
  她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陛下他们还在等着,你不妨晚上跟我睡,咱俩也好说说话,到时候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陆银屏说好,姐妹二人这才相携一道出门。
  桌上虽说多了两个人,左右也算不得外人,韩嵩父子又是心大的,丝毫不因陛下和贵妃的到来而有一丝一毫的客气,该吃吃该喝喝。
  陆银屏眼看着姐夫拿第九个蒸馍的时候,悄悄地扯了扯陛下的袖子:“陛下怎么吃这么少?”
  拓跋渊长睫一颤。
  见陛下不答话,韩楚璧咽下一口菜,对陆银屏道:“四妹是不知道,当年陛下做太子时率兵征战南北,也是一口一个蒸馍一顿能吃十个的好汉……你瞧他那个头,像是一顿一个就能喂起来的人吗?”
  陆银屏看了看有些脸红的拓跋渊道:“的确不像。”
  “许是登基之后不怎么锻炼,所以吃得少了。”韩楚璧又笑,“要知道,当年陛下的那身腱子肉可不输阿擎,现在瘦了好多。”
  陆银屏想起慕容擎那体格,根本就没想到陛下当年居然那样辉煌。
  然而拓跋渊自觉脸上开始挂不住,便有些不开心。
  陆银屏见他又耷拉着嘴角,便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宽慰他道:“腱子肉也没什么好看的……要那么壮做什么,正常些就好。慕容将军那种的体力消耗太大,容易老得快。”
  陛下这才稍稍舒服一些,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她。
  顺好了陛下的毛,陆银屏又开始撒娇:“陛下陛下,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儿呀?”
  拓跋渊一听,便知道这小女子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他半沉着脸道:“商量什么?”
  陆银屏指着陆珍道:“今晚我想同姐姐一起睡。”
  拓跋渊几乎下意识地便想拒绝。
  可陆银屏的确同姐姐许久未见,实在有太多话想说了,便卯足了劲儿去求他。
  倘若有人筷子落了地,将头伸进桌子底下去瞧,且那桌子下又有光照着,便能看到妖妃的手一直抚摸天子的手背,连带着那条腿也不安分地拼命蹭着皇帝的小腿。
  这般攻势,是个男子都有些吃不消。
  天子终究还是有些年轻,道行大概不太够,被这妖妃勾得心智迷离,最后不情不愿地妥协:“就一晚……”
  陆银屏眉开眼笑,瞬间手脚便离开了他,移到姐姐身上去了。
  陆银屏十分高兴,一直黏着陆珍说话,连个眼神都不给身边人。
  天子心道
  一顿晚餐在陆家姐妹的欢声笑语中用完,韩母念着她二人数年未相见,便赶着她们回房洗澡睡觉。
  眼看着天子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韩楚璧忙道:“眼下天色不早了,再回去也不方便。家里虽然不大,可客房还是有的,陛下不妨纡尊降贵在寒舍屈就一晚?”
  韩嵩正想敲儿子头,却听天子淡淡地来了句:“可……”
  于是韩家三人拉起来两个老奴去将房间收拾了再收拾,最后将这尊大佛请了进去。
  过了亥时,姐妹俩刚躺在床上。
  刚入秋也算不得太冷,陆银屏身上盖着薄被,腿脚均露在外头。
  陆珍将她的被子拉了拉,絮叨着道:“又贪凉,小心以后年纪大了身子不好。”
  陆银屏不听话,悄悄地又伸出去一条小腿。
  “我不会熬到年纪大的时候,我要给陛下陪葬的。”
  陆珍听后,心里也是一惊,掰着妹妹的脑袋瞧了好一会儿,除了一副好模样,倒是瞧不出什么说胡话的神情来。
  “什么陪葬不陪葬,你还真喜欢上他了?”陆珍惊讶,“崔二呢?你从前不是一直想嫁给他?”
  在二姐跟前,陆银屏最说不得假话。
  她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包起来,露出一张妖妖娆娆的面孔。
  “从前是从前,从前年岁小,什么都不懂罢了。”陆银屏道,“我现在心里眼里全是他一个,一天不见他,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爱」呀?”
  陆珍知道她素来娇憨,口无禁忌,生生被她这番话齁得发昏,便忍着想要敲她脑袋的冲动道:“谁知道「爱」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从前跟你姐夫也是这样,恨不得天天都腻在一处。只不过现在成婚久了,感觉没有之前那么腻了,兴许爱情变成亲情了罢!”
  陆银屏又道:“其实我喜欢他好久了,他不知道,但我又害怕他知道。”
  陆珍觉得稀奇,便翻身同她脸对着脸:“我听说你是被陛下强抢入宫的,怎么还喜欢上他了?妹妹,你别再是脑子烧坏了,他不过模样好,又是皇帝,女子慕强的道理我也懂。但他对你来说是个罪人,你若脑子没问题,就不该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银屏听后连连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个儿在他跟前晃悠的……姐姐,我跟陛下一年前就见过,他是个好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英雄
  陆珍听着其中像是有些门道,自己也来了精神,便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的?你说你一年前就见过他……一年前你不是还在瀛州?怎的就见过他了?”
  想起那日,从前的陆银屏总是满心惊骇。可自打同他在一处后,便觉得睡得都舒坦了。
  “一年前,我还住在咱们外祖母云山的那处庄子上,我爱打猎,姐姐不是不知道。”陆银屏缓缓道来,“那日我进山打一头幼鹿,但它跑得太快,不知不觉便出了打猎区,碰上一队柔然人,他们要欺负我。这时候陛下就出现了,是他救了我,还给了我他的袍子让我穿上。”
  英雄救美的桥段自古都有,天子曾这般解救陆四于水火之中,惹得佳人垂青,倒也不是说不通。
  陆银屏想起就双眼冒星星,咬着殷红下唇羞涩道:“从那日起,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第二个男人,我只跟他好。外祖母说鲜卑贵族男子多好色,尤其是拓跋皇室,我这相貌应当出不了茬子,只缺个机会……
  于是我就在琢磨怎么才能同他见上一面。若贸然求见,指不定就被他拉出去剁成泥了,所以我得寻个法子让他看见我。”
  陆珍听得上头,见她翻了个身儿又不说话了,便督促道:“接着说呀,你是怎么让他见到你的?”
  陆银屏望着房顶的方格,满面春风地道:“他年年端午去看赛龙舟,就坐在最高的那个地方,我得让他注意到我,后来他就真的注意到我了……”
  后面的事情,陆珍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她又问:“那我怎么听说是他强纳你入宫?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到这个,陆银屏便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外祖母说,男子都犯贱,尤其是他这般高高在上的君王。”她扒拉着被子,有些兴奋,又有些羞赧,“再喜欢也不能露出来,不然他对我的兴趣就没有啦。他后宫里多少女人,个个都上赶着想同他好,我除了这身皮相什么都没有,文不行武不行,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我只能吊着他胃口,好让他对我的兴趣长一些。姐姐,你不知道我恨他的那些女人恨得跟什么似的,我每次见了她们就想骂。可骂完了我又害怕,担心他觉得我是悍妇,再也不理我了。”
  陆珍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看着不靠谱的小妹已经陷这么深。她隐隐觉得无可救药的是小四,不是天子。
  身为姐姐,总不能看着小四一条道走到黑,可看她这般喜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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