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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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正礼面色惨白如纸,嘴巴好似鲶鱼一样开开合合,却是百口莫辩。
  林随安心中冷笑。
  她倒要看看吴正礼如何解释?
  为何有密室?因为他常年家暴妻子。
  为何家暴妻子?因为心理变态。
  为何心理变态?因为不能人事。
  不解释,他就是杀妻嫌犯。
  若解释,便承认自己是殴打妻子的禽兽,甚至还是个不能人事的废物?。
  “哈,原来堂堂吴家主竟是这么个货色!我呸!”
  “哎呦喂,这比刚刚那个禽兽丈夫还禽兽呢!”
  “什么云中月掳人,我看八成就是就是他杀了他妻子!”
  “啧啧啧,心可真?狠啊!”
  “我还居然买过吴家的布匹,真?是恶心!”
  “啊呀,我也买过,回去赶紧烧了,晦气!”
  此起彼伏的骂声和唾弃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众人鄙夷的目光仿若无?数利刃,狠狠割在了吴正礼的脸上,吴正礼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般屈辱,急怒攻心,两眼一翻,再次晕死过去。
  池太守怒拍惊堂木,“将吴正礼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衙吏们?将吴正礼从卧榻上扯下来,一路拖走了。可怜这位吴氏家主,来的时?候还有张卧榻躺躺,待去了牢里,只能睡潮湿的地板了。
  “简直是穷凶恶极,岂有此理!”池太守气得眼珠突突往外冒。
  花一棠适时?上前献言,“瞿慧和连小霜的案子与吴正礼皆脱不了干系,连小霜死的蹊跷,如今瞿慧也下落不明,花某以为,不仅吴氏别院要严查,吴氏旗下的铺子也要细细盘查。”
  池太守长吁一口气,“花参军所言甚是,此案就交由花参军全权负责,务必从严从速,务必要给?本府一个交待!”
  成了!林随安心中大定?,要的就是这句话!
  如此就能绕过繁文?缛节的审批流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法合规搜查吴氏旗下所有商铺,追查贩卖青州绣品和龙神果的源头?。
  花一棠躬身抱拳,勾起嘴角,“属下遵命!”
  *
  小剧场:
  同一时?间,堂外听?审的靳若和木夏四目放光,同时?招来了手下。
  靳若:“速速通知甘坛主,将吴氏旗下所的铺子都滤一遍,有问题的速速上报,还有,鸭行门的后台倒了,让兄弟们?做好收地盘的准备。”
  木夏:“速速通知花二木,吴氏完了,立刻着手准备收吴氏的铺子。”
  第183章
  城南吴氏作为益都新兴十大世家之一, 支柱产业为布行生意?,吴氏布行集中分布在以西市为首的城内区十二坊,主要售卖布、丝、缎、丝、锦、绣品等, 最有名的,当?属绣品, 尤以屏风绣品为最, 可根据客户需要量身订做,吴家绣娘的手艺放眼唐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绣工精细,栩栩如生,甚得世家贵族的喜爱。
  可自从几年前花氏绣坊入驻益都之后,吴氏绣坊的光芒便一去不返,说实话?, 花氏绣坊的绣工与吴氏绣坊相当,没什么?稀奇,但唯独绣样独辟蹊径,花样新鲜(听说大多数都出自花氏四郎的妙手), 除了唐国常见的样式外,还囊括了波斯、大食、扶桑、新罗、天竺、高丽等国的特色风格,更难得的是, 花氏绣品能博百家之长,融会贯通, 从审美上?降维打击,不到两年,便将吴氏的绣品市场蚕食殆尽。
  再加上?吴氏出了吴正礼这么个败家子赌徒, 害得家宅不宁,吴老?爷子一气之下一命呜呼, 吴氏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让吴正礼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做了家主,益都人人都说吴氏的气运到了头,活不过三个月。
  可奇就奇在,吴正礼做了家主之后,吴氏布行的生意竟又一日一日好了起来,平常百姓虽然去的不多,但世家子弟却是频繁光顾。
  更奇的是,吴氏布行的绣品较之前?并未有什么?大的起色,价格还贵了,怎的就成了世家贵族子弟的钟爱,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大家都说,那些世家子弟定是脑子进?了水,都成了冤大头。
  而这其中的门道,除了吴正礼之外,当?属各布行的掌柜最为清楚。
  西市虹光道三十九号布行的余掌柜,为吴氏效力已有八年,是吴氏颇为信任的老?人,亲眼见证了布行从兴盛走向衰落,又莫名其妙起死回?生的历程。这其中的秘诀,根本不是他们吴氏自己的产品,而是吴家主从青州订购的一种奇怪的绣品。
  一年前?半前?,余掌柜第一眼见到第一批青州绣品的时?候,还以为吴正礼被骗了,那些绣品粗制滥造,绣工垃圾,根本摆不上?台面,无奈吴正礼一意?孤行,非要售卖这些绣品,还制定了严格的规定,青州绣品必须严密看管,只能在后堂售卖,而且只有手持特殊花签的客人才有资格购买,其他客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离谱的是,一块秀帕竟然定价五百文。
  余掌柜以为吴正礼疯了,可惜他一个打工的掌柜,如何拗得过家主,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本想着卖个十天半个月卖不出去,吴正礼自会知难而退。
  岂料,第二日,就卖出去了二十多张青州秀帕,来买绣品的,竟然都是益都的世家子弟。
  余掌柜大为震撼,当?日收铺后又将那些青州绣品好好盘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唯独一点,这些绣品上?有股淡淡的怪味儿,像是被什么?东西泡过,余掌柜以为是绣品运输途中泡了雨水,并未在意?。
  之后,来买青州绣品的世家子弟越来越多,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有的人从一开始一月一次,改成十天一次,又变成三五日一次,余掌柜注意?到,来的频繁的客人,身形日益消瘦,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有的人连性格都变得愈发暴躁,买了绣品就走,神情急切,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
  甚至有一次,余掌柜看到一名客人买了绣品,竟是迫不及待放在口鼻处深嗅其味,表情异常陶醉,令人毛骨悚然。
  余掌柜确定了,这些青州绣品肯定有问题,忙与其他布行的掌柜通了气,发现各位掌柜皆心存疑惑,诸位掌柜一合计,将此事?汇报给了吴正礼。
  吴正礼回?了一句话?:只管卖你们的东西,其他的,莫问、莫管,否则,小心尔等狗命!
  众掌柜心中骇然:原来,吴正礼早就知道。
  既然是家主的命令,他们不过是小小的掌柜,唯有奉命行事?,反正只是卖几张绣品,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想必无妨。
  但余掌柜还是多了个心眼,自那之后,另辟了新账簿,专门记录青州绣品的入货、出货和售卖记录,尤其对入货联络人,售卖客人的身份特别留意?,若是能认出客人的身份自然最好,若是认不出,就将客人的体貌特征记录下来。
  小二对余掌柜的做法很?不理解,其实余掌柜自己也不太理解,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份特殊的账簿记录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余掌柜没想到,这个时?刻竟是来的这般快。
  这一日,天光乍亮,西市刚刚开市,衙城传来消息,吴正礼去益都府衙击鼓报案,称吴夫人被贼人掳走,生死不明,益都太守池季已升堂审案。
  余掌柜闻言,两只眼皮齐齐狂跳,立刻令小二去通知鸭行门的冯门主。
  鸭行门是吴氏资助的江湖门派,都是些下九流的打手,但胜在人数众多,且听话?,替吴氏做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平日里余掌柜没少?打点,与冯门主也算相熟。
  小二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也不见回?来,余掌柜心急如焚,总觉得定是那些青州绣品出了问题,令店里的伙计立刻将后堂的青州绣品全收起来送到后门,待鸭行门人来了,速速送去隐蔽仓库先?藏起来,至于那些账簿,自然还是贴身放着才安心。
  鸭行门门主冯乔终于姗姗来迟,此人五短身材,满身酒气,八成昨日又喝了整整一夜,见到余掌柜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一番嘲笑,说余掌柜是杞人忧天,跟来的十名鸭行门弟子不仅不帮忙,还跑到后门外的馎饦摊上?热火朝天吃起了早饭,余掌柜急得跳脚,冯门主懒得理他,也过去蹭了一碗馎饦,吃了一半,突然觉出不对劲儿了。
  布庄后门临着一条小巷,平日里甚少?有人经过,怎么?今天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卖馎饦的摊位,再看那馎饦摊主,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与之前?交过手的净门弟子甚是相似,冯门主碗一摔就去抓馎饦摊主,岂料那馎饦摊主早有准备,端起馎饦面汤呼啦啦洒了过来,鸭行门一众烫得满头大泡,尖叫连连,待再追之时?,卖馎饦的小子早就逃了。
  就在此时?,余掌柜派去衙署打探消息的小二回?来了,说吴正礼被池太守押入了大牢,新上?任的花参军已经率众衙吏出衙城南门,直奔西市而来,说要查封吴氏名下所?有的铺子。
  余掌柜大惊失色,冯门主这才慌了,吆喝鸭行门弟子速速将青州绣品装车,鸭行门弟子们顶着一头水泡,呲牙裂嘴手忙脚乱搬运套车,可车套上?了,却走不了了。
  后巷被几个人堵了,带路的就是刚刚卖馎饦的,后面还有卖胡饼的、卖毕罗的、挑担子的货郎,为首是一个肤色黝黑,手长脚长的青年,像个大竹竿,配着一柄二尺长的银色横刀,身后还跟着净门的四长老?白?山,这帮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抢马车,鸭行门好歹也算是益都一霸,怎肯束手就擒,冯门主一声?令下,鸭行门一众弟子也冲了上?去,两派开始在窄巷里混战。
  冯乔自幼修习的是下盘功夫,腿法凌厉,成名绝技连环弹腿也是在江湖上?闯出过名号的,犹如一只灵巧的蚱蜢在巷中腾跃挪转,身形迅猛,鸭行门弟子十人都是脚夫出身,受冯乔指导多年,下盘稳健,速度飞快,尤擅窄巷混战,相比之下,净门只来了六个人,全是用刀的,尤其是白?山的双刀,大开大合,在窄巷中根本施展不开,处处受制。
  冯乔胜券在握,心中得意?,使出一招连环弹腿踹向那个使银色横刀的小子,岂料那小子突然中途变招,将手里的横刀随手一抛,抽出靴中的匕首就地一躺一滑,来了一招癞皮狗撒泼打滚式,匕首的厉风擦着冯乔的小腿扫了过去,冯乔只觉腿骨一凉,下盘力气顿时?泄了个干净,整个人噗叽趴到了地上?,回?头一看,半截裤子没了,两条腿筋断了,滋滋冒血。
  鸭行门弟子吓破了胆,纷纷跪地求饶。
  冯乔疼得嗷嗷尖叫,“你是什么?人?!竟敢找我们鸭行门的麻烦?!我们鸭行门在府衙里可是有人的!”
  大竹竿小子收起匕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巧了不是,我们在衙门里也是有人的!”
  话?音未落,前?堂乱了。
  大竹竿小子单手提着冯乔的领子去了前?堂。余掌柜站在柜台前?,吓得瑟瑟发抖,门外围了密密麻麻一圈不良人,一名绿袍官背着双手,悠哉悠哉在铺子里转悠,看年纪只有少?年,长得像花儿一样好看,见到大竹竿眯眼笑了,“小靳若,干的不错。”
  靳若哼了一声?,将冯乔往地上?一扔,“这是鸭行门的掌门冯乔,后院有一堆箱子,估计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冯乔心头一凉,这绿袍官定是新上?任的益都司法参军花一棠,扬都花氏的花四郎,背景雄厚,聪慧难缠,而这个叫大竹竿显然就是净门的少?门主靳若。
  花一棠倒也罢了,这净门恁是麻烦,前?日刚刚灭了登仙教,莫不是又盯上?了他们鸭行门的地盘?
  花一棠眼神示意?,几名不良人冲到后院,抬了一个箱子回?来,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青州运来的绣品,闻气味,都是浸过龙神观符水的。
  花一棠冷眼扫向余掌柜,余掌柜扑通跪地,一口气全招了,“回?禀花参军,这些绣品都是吴家主让我们卖的,其他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花一棠眯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余掌柜一个哆嗦,立即将怀中的账簿记录呈了上?去,花一棠一目十行扫完,笑了,“余掌柜是聪明人,这账簿花某就留下了,如有需要,还要请余掌柜去府衙询问相关事?宜,最近余掌柜就不要离开益都城地界了。”
  余掌柜:“是是是!谨遵花参军之命!”
  花一棠很?是满意?,令不良人抬上?所?有装绣品的大木箱,拖着冯乔出了吴氏布行,冯乔心道不妙,若是此时?被这花参军擒去衙牢,再想脱身就难了,舌头上?下一翻,吐出藏在口中的铁哨咬在齿间吹响。
  尖锐刺耳的哨音犹如一道利剑划破天际,这是鸭行门门主的哨令,此哨一出,附近五里之内的鸭行门弟子只要还活着的,都要前?来支援。
  靳若一惊,一把捏住冯乔的腮帮子,将铁哨硬抠了出来,可是已经迟了。
  只听屋顶墙头由?远至近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二十多名鸭行门的弟子攀墙翻檐,朝着花一棠和不良人冲了下来,冯乔大喜,提声?大喝,“快救我——噶!”
  后半句话?被一道黑色的劲风呛了回?去,不,不是黑色的风,是黑色的刀鞘和黑色的衣袂,风一样从冯乔眼前?刮了过去,刚刚落地鸭行门弟子们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那闪电一样的刀鞘炒了起来,仿佛一只只翻腾在油锅里的煎饺,一边发出滋滋的声?音,一边噼里啪啦摔在了地上?。
  只有三息的时?间,二十多人全军覆没。风在花一棠身边绕了一圈,停住了,吹起花一棠大大的官袍,犹如一朵绽放的花。
  冯乔看清了黑色刀鞘的主人,是个身姿笔直的小娘子,眸光烁烁,一身凛凛杀意?——是千净之主林随安!
  亏得冯乔的腿筋早就断了,否则现在定又吓跪一次。
  “花一棠,你这体质也太拉仇恨了。怎么?走哪都有人想杀你啊?”林随安叹气道。
  花一棠斜眼瞥向冯乔,“竟敢谋害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
  冯乔险些没哭了,“冤枉啊,我只是想——逃……”
  逃命而已……
  花一棠鼻腔里长长“嗯?”了一声?。
  “花参军饶命,吴正礼做过的污糟烂事?我全都知道,我全招了!”
  *
  吴正礼是被水滴声?吵醒的。
  “答、答、答”,一滴又一滴冰冷的液体滴在额角上?,刺痛的冰凉。
  吴正礼睁开了眼睛,引入眼帘的是一片发霉的烂草席,然后是一双黑色的、干净的靴子,吴正礼的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了一张脸,顿时?大喜,颤颤巍巍抬起了手,“救……救我……”
  黑靴人叹了口气,“……我自然是要救你的……如今也只有我才能救你了。”
  “都是瞿慧招惹的野男人,还有连小霜那个贱人!”吴正礼咬牙切齿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连小霜这女人是个祸害,让你早早处理了,你就是不听,妇人之仁,如今果然惹出了祸事?!”
  黑靴人沉默片刻,“连小霜不是你杀的吗?”
  吴正礼大惊,“不是你杀的吗?”
  牢房内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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