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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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又到了过年的日子,这个年过得不如去年清闲,但很热闹,叶峥如今身份不同了,送了东西和早早上门来拜早年的人也多,村里人也肯来云家走动说话。
  对于这些人,叶峥秉持的态度是,走动说话欢迎,上门拜年欢迎,礼物一概不收,村里人送条糕送只鸡过来,云家反手补上点回礼更重,那些送马车送银子送镇上铺子送奴婢的,还没进云家小院就叫黑着脸的叶峥给客气打发了,一来二去,叶峥这不愿收礼的名声就传出去了,有人想求着办事或者套近乎的,就会长个心眼子,也不会做的太过夸张,至少面上挑不出错来。
  许是年里送往迎来的人多,云清被吵着了,年初五就有点害喜,身上不自在。
  叶峥急得不行,当即套了车飞奔去镇上,请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来家诊治。
  大夫知道这是举人夫郎不可怠慢,自是用了一百二十分心力细细诊脉。
  全家人围着大夫,等他说话。
  大夫诊得时间有点长,似乎是有点摸不准似的,脸色也比较古怪。
  好容易等大夫的指头离了云清手腕,叶峥再也等不下去了,急切问:“大夫,我夫郎身体到底如何?”
  大夫沉吟一会道:“令夫郎倒是身体无恙。”
  “无恙?”叶峥不解,“他早上还头晕恶心,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身上还有点发热。”
  老大夫摸摸胡子,安慰这个着急的夫君:“这怀了双胎本就比单胎要艰难,连女子怀双胎尚且如此,何况令夫郎是个哥儿,这也是难免的,不用过于……”
  老大夫话音未落,叶峥惊得差点跳起来:“双胎……是双胞胎的意思?”
  老大夫点点头:“不错,正是胞内孕有两个胎儿……双胞胎,倒也贴切。”
  云爹云罗氏对视一眼,云爹问大夫:“确定是双胎吗,几月前也请了大夫诊过,这也没说是双胎啊。”
  “嗯?你们做家人的竟然不知……”
  老大夫想了一下道:“这双胎脉象一个强劲一个绵长,是很明显的双胎之脉啊……你们上回瞧大夫,是在近期还是几月之前?”
  “一个多月的时候瞧过一回,满三个月又诊了一次。”
  “原来如此,这倒不奇怪了,那时候月份尚小,心脉娇弱,没有诊出也是正常的,如今月份大了,就好分辩了。”
  叶峥点头表示接受,又连连追问双胎的孕夫有啥特殊注意事项,老大夫一一答了。
  云爹见叶峥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自己出去套了车,等老大夫从屋内出来,仍旧将他送回镇上。
  云罗氏喜气洋洋熬汤去了,大夫说了,双胎要更注意营养。
  房内就叶峥和云清两个。
  叶峥眼底眸光潋滟:“清哥儿,我们一下子要有两个宝宝了。”
  上天简直是把他疼爱到骨子里了。
  云清初时也惊了一下,但见叶峥眼圈都红了,鼻头也红艳艳的,顾不得其他,把夫君的脑袋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安慰。
  但叶峥的泪水还是一颗颗掉了下来。
  掉在云清的裤子上变成圆圆的水痕,云清的心都被他弄得要碎了,焦急得不行:“阿峥,我没事的,只不过多了一个宝宝,这是好事儿啊,不要哭。”
  叶峥难得展现出如此的脆弱,他修长的脖颈弓弦似的弯着,像一只溺水的天鹅,埋在云清习惯上的眼睛里充满着无措:“嗯。”
  叶峥当然是高兴,可他也怕啊,甚至回过神来,恐惧已经超过了开心,如今的医疗手段如此落后,怀孕说和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差不多,怀一个已经让他深夜焦虑,更何况是两个,是双胞胎。
  这些情绪日积月累,叶峥也没人说,更不好表现给云清,怕他知道了悬心,只能独自一人的时候消化,刚刚那是绷太久了一下子就露出破绽。
  好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云清温言安慰了几句,叶峥回转过来,对着云清又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笑脸了。
  对于自己的片刻崩溃,叶峥是这么解释给云清听的,他说这可能是产前焦虑症,孕夫没得,他先得了。
  第46章
  云清的预产期是农历三月,若算上双胎,又是哥儿,早产的概率很大,多半二月底就要生。
  得知肚子里有两个宝宝后,之前为一个小婴儿准备的东西就有点不够了,好在时间宽裕,现准备完全来得及。
  怀双胎这件事云家人没有声张,也没啥好声张的,到时候生下来是几个自然就知道了。
  不过这样的话,马上一个问题横在了眼前:三月春闱,叶峥进京会试的日子和云清的预产期撞了。
  这在全家人看来都不算啥说头,撞就撞了呗,叶峥该考试考试,反正家里有人照顾,云清该咋生就生,二者也没啥冲突,难不成还能为着夫郎生孩子耽误了科举考试不成,天底下都没这样的事儿!
  就连云罗氏这个亲娘和云爹这个亲爹都觉得叶峥该去考试,天经地义的。
  可那是古人的想法,不是叶峥自己的。
  在叶峥心里,云清第一,家第二,他第三,考试连个前三都捞不着排,哪能为着考试让夫郎一个人在家待产。
  可这话说出来,别说云爹云娘了,就连一向什么都支持他的云清都不理解了,咋就为着他要生孩子,夫君连会试都不去了?
  叶峥寻思了好久,夜里躺床上还是和云清开诚布公了,不过他是摸着云清的肚皮这么说的:“清哥儿你想啊,明年我正儿八经考个正经的会试不好吗?”
  云清虽学了文化,到底时间还短,对科举制度了解不深,不过还是问:“阿峥这说的什么话,科举还分正经不正经的?”
  “那当然了!”叶峥循循善诱:“正经科举是三年一回,这全天下都知道,有没有?”
  云清点点头,的确如此。
  叶峥又道:“那你也知道,按正常时间论,去年本不是考试的时间,那是为着庆祝圣上六九寿诞,特此加恩科加出来的,明年那才是正经三年一届的科举考试时间呢!”
  云清被他的语气弄得有点好笑:“正经如何,不正经如何,难道不都是科举,还有两样的?”
  叶峥振振有词:“对有的人一样,对你夫君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么正经的人,当然要考正经的科举,方才显得我一身正气,是也不是?”
  云清听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刚准备张嘴,被叶峥轻轻捂住:“清哥儿你再听我说,那些卯足了劲儿考科举的,哪一个不是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骨地学习,哪儿像你夫君我,软玉温香在怀,每天只想着怎么亲亲抱抱恩恩爱爱,考上举人那都是吃的老本,和那些精英分子去比,不一下子就露怯了嘛,露怯了,可不就打击了我的自信心,害我不敢再去考了。”
  叶峥刻意把自己说得不堪,仿佛他中了秀才又中了举人不是因为努力,而是侥幸似的。
  这话云清不爱听:“不许你这么说自己,阿峥明明聪慧,虽然荒废了些时间,拿起书又捡回来了,秀才举人一考就中,怎么就不如别人了?”
  叶峥知道云清是维护他,不乐意他说自己不好,但为了成功说服留家里,叶峥依旧信口胡诌:“那说不准,还有就是我这人心里素质不太好,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们的两个宝宝就要出生,我就坐考场上那脑子也是糊的,到时候自己写了啥都不知道,卷子交上去,保管考官一看,先气个半死,说不定还要按个蔑视考场的罪名打板子呢!”
  他说得夸张,脸上也故意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眨巴着眼睛看云清:“难道你舍得夫君挨打吗?”
  云清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摸着叶峥的花容月貌:“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想去考试。”
  “对啦,就是不想去嘛!”
  叶峥抓起云清的手在掌心亲一口:“清哥儿要听实话吗——离春闱不过几个月,要在全国举子中争个排名,阿峥没有特别大的把握,与其重在参与一场,不如省了这功夫,好好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宝贝出生,等后年春闱,我们的宝宝两岁了,身体也强壮些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子一起去京城,我陪你生宝宝,你陪我考试,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云清哪能说不好。
  第二日饭桌上,叶峥就把春闱不去了的消息告诉二老。
  说实话云罗氏不能理解,春闱啊,考状元啊,多大一件事,怎就为着要陪哥儿生产说不去就不去了。
  但小夫夫俩既然已经商量好主意,他们做爹娘的到底也不能说太多,不过不去就不去吧,哥婿如此看重云清,她这做娘的心里欢喜。
  云爹倒是没说啥,只是格外深深地瞧了一眼哥婿,觉得今天的馒头不错,正常饭量外又多拿了一个吃。
  吃过饭云罗氏拿着家里衣服去河边洗,虽是冬天水冷,但一年四季河边洗衣服的哥儿媳妇那是少不了的,再冷衣服也不能不洗。
  云家人如今在村里地位不同,云罗氏到的时候河边已经挤了不少洗衣服的,按说是蹲不下了,但一瞧见是云罗氏来洗衣,大媳妇小哥儿都自觉左右凑凑,又给挪出片地儿来,热情招呼:“云嫂子来这洗,这宽敞。”
  云罗氏蹲下从盆里拿出泡过肥皂的衣服,她家衣服换得勤,其实不咋脏,再说已经在家里泡了肥皂水揉搓过了,此刻用木棍敲敲漂干净就成,叶峥也劝过在家洗,可云罗氏总觉得家里那用盆水漂不干净肥皂,还是流动的河水冲着放心。
  云罗氏漂衣服的时候隔壁媳妇小哥就搭讪,主要就是夸云罗氏有福气,又问云清的身子,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叶峥身上。
  “俺听人说你哥婿明年春天要进京考状元,要是考上了,云嫂子你就舒坦喽,以后就是官家的老太太了。”
  村里人搞不清会试和殿试的区别,统称上京考状元,但意思不妨碍理解。
  云罗氏就笑说:“你哪儿得来的消息,一点不准,这不是明年三月云清要生,和考试的日子撞上了,哥婿他说这回考试不打算去,要安心留在家里陪清哥儿生孩子。”
  “啥,不去考状元,要陪着生娃?”
  众人都听得一愣,和听天书似的,这生娃哪有考状元重要啊,咋可能为着夫郎要生,把考试给耽误了?
  “云嫂子你没听错吧,是不是说考了试就回来看夫郎和孩子啊?”
  “对啊对啊,肯定不能,这哥儿生娃是自己个儿生,男人陪着管啥,白撂着还不如去干点有用的。”
  “我生我们家老大的时候,我男人还在地里耕田呢,根本不耽误。”
  云罗氏开始也是这个想法:“我也这么劝的,但哥婿说想亲眼看着云清和孩子平安心里才安定,不然就算坐在考场上也没心情写字了,心里惦记着清哥儿,别的都干不了。”
  这话一出,周围就有点沉默。
  在场的哥儿媳妇不由想起自己生娃的时候自家男人种种不靠谱来。
  没有比较的时候她们也不会多想,可是和叶峥对待云清这份心比起来,难免有点酸溜溜的,老话都说生孩子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虽说男人陪着也不顶用,但谁生孩子的时候没点惧怕,不想男人在跟前守着呢。
  这云清到底啥运气,咋就这么一飞冲天了呢!
  半晌,有人打破沉默:“峥小子对清哥儿,真是没话说。”
  “清哥儿找对人了,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云罗氏听归听着,也大不往心里去。
  从前这些人可不是这么说的,瞧着云清老大了也找不着良人,那话里话外都是优越感,觉着云清挑剔没人要,不像她们自个儿早早就成了亲有了娃,后半辈子有男人依靠了。
  后来云清定了叶峥了,也有人背后嘀嘀咕咕,说峥小子就是一张脸长得好,半点用场不派,靠着样貌迷惑了云清,为的就是吃绝户,等熬死了云家二老,叶峥把老两口东西一卷,到时候云清就是个被休的命,老无所依巴拉巴拉。
  这些话犹在耳边,不过短短两年,现在再看呢,云清已经成了举人夫郎,等峥小子当了官,云清就是官老爷的正君了,而她们的男人还是村里的苦哈哈,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她们说着云清闲话的时候,可没料到这一天,她们和云清会成了云泥之别。
  快速洗完衣服,没洗好或者洗好了还逗留着闲磕牙的媳妇子都想和举人岳母多说说话,强烈挽留云罗氏多留会,云罗氏推说不了,家里还一堆事要做呢,捧着衣服盆子早早就回家了。
  她也没说谎,云清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哥婿如今简直成了云清的连体婴,一步离了云清那都是不成的,他家老头子又不是个细腻的,家里家外事情可不得她多上心嘛。
  ……
  “如何,可是肚子里小家伙又闹腾得厉害?”
  叶峥端着一小碟酸腌萝卜从屋外进来,快手关上房门以免外头的寒气入侵,一抬头就瞧见云清捂着肚子皱着眉,忙过去蹲在床边,捏着云清脚上的穴位一下一下地揉,大夫说这样可以缓解孕夫的疲劳情绪。
  “还成,也没多厉害。”云清忍过一阵,拿起碗碟里的酸萝卜嚓嚓啃。
  那脆生生的声音一听就让人淌清口水,云清却啃得十分起劲儿,怪不得说怀孕的人口味奇特呢。
  啃完一根,云清刚拿起第二根萝卜,忽然停下动作屏住呼吸,似在忍耐什么。
  叶峥一看就知道又是肚子里的宝宝幺蛾子了,指着云清圆滚滚的肚皮放狠话:“告诉你们啊臭小子,不许闹腾,不许欺负你们阿爹,当心出来后我打你们屁股!拎起来打,吊起来打。”
  叶峥并不知道肚子里头是男孩女孩还是哥儿,不过敢让云清不舒服的,在他嘴里统统都是臭小子。
  云清被逗乐了,阿峥对待流民的娃娃都那么温柔,和小豆子也常玩到一起去,他才不信阿峥舍得动手打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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