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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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胖又大,一个人有三个人那么宽,大腹便便,走起路来便喘,然而此刻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面带笑容,小心翼翼的在前方带路。
  他神通广大,能在白衣傩仙的追杀下逃生,只要施展神通,便可以飞天遁地,但现在他不敢动用任何神通。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没有乘坐车马,也没有施展神通飞行。
  就算是当朝皇帝也不能让他如此小心,能让他这般作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家的老祖宗。
  周家的老祖宗是个少年,黑发白眉,眉宇间依旧有英气,丝毫没有三四百岁的样子。
  愁容老者远远望见他,便立刻被他察觉,两人目光对视,愁容老者面色更加愁苦,没有前往秦岩洞。
  过了片刻,周家众人走来,远远只见无妄山的山崖下有一愁容老者正襟而坐,面前一桌,二椅,一壶茶,两盏茶杯。
  刺史周衡正要上前询问,后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衡儿,退下吧,是我故人。”
  刺史周衡凛然,心道:“老祖宗的故人?”
  那白眉少年道:“你们去秦岩洞请许公子出山,我与故人相会。”
  众人称是,脚步不停,赶往秦岩洞。
  而那白眉少年走上前去,来到愁容老者面前坐下,提起茶壶,打开壶盖往里面看了看,提壶为那愁容老者斟了一杯,却没有给自己斟茶。
  “茶壶里是孟婆汤。世人都知我当年遭遇一场大劫,险些躲入望乡台避劫,后来凭聪明才智想出破解之法,因此没有望乡台。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当年被逼无奈,的确去了望乡台。”
  白眉少年微微一笑,道,“当年我在望乡台中参透生死玄机,却无法走出望乡台,后来见过阁下,跟着阁下的足迹,才走出望乡台,没有死在那里。”
  愁容老者愁眉不展,道:“周小友福源深厚,定力惊人,道心高远,你是少数没有被孟婆汤迷住的人。你没有喝下孟婆汤,便走出了奈何桥。”
  白眉少年笑道:“上次遇到阁下,阁下便在奈何桥上借茶,那么这次遇到阁下,阁下的茶壶里还是孟婆汤。到底是什么事,让阁下一次又一次的去借茶?”
  愁容老者道:“一件小事。周小友此来大张旗鼓来到新地,又是为何而来?”
  白眉少年笑道:“一件小事。”
  愁容老者叹道:“小不了吧?你的寿元快要耗尽了,此来怎么会是小事?”
  两人对视。
  秦岩洞中,前面探路的周家傩师叫道:“大人,案犯许应和一条大蛇,正自向我们冲来!”
  周衡笑道:“一个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你们走开,我来擒下他!”
  他身后,一众周家高手各自散开。
  周衡屏气凝神,果然看到许应和蚖七疯狂向这边冲来,周衡精神大震,正要出手,突然看到许应身后,滔滔大水充塞整个秦岩洞,水中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击得秦岩洞不断坍塌!
  这等场面,饶是周衡已经是大傩,也不禁胆寒。
  那水中大物比秦岩洞还要粗大很多,撞得山体摇晃,开裂,散发出的气息一下子便将周衡的气势压垮,给他一种泰山压顶摧毁道心的大恐怖之感!
  周衡不假思索,转身便逃,任谁也没有想到吃得脑满肠肥的刺史,此刻竟然能跑得如此之快。
  然而下一刻,周家众人便也跟着周衡向外亡命狂奔!
  白眉少年正与愁容老者对视,突然,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但见秦岩洞炸开,无妄山山体剧烈晃动,一个个身影从炸开的秦岩洞中冲出,被滚滚气浪掀上半空。
  接着山体裂开,洪水从山中喷出,一声嘹亮响彻云霄的吼声传来,便见秦岩洞前长出一座山头。
  许应、周衡等人落地,仓皇逃命,他们回头看去,只见一座山峰向他们碾压而来,那是地底大物在穿地而行,山峰应该是大物的背鳍!
  白眉少年眼角一跳,突然长身而起,落在众人身后,背鳍之前,朗声道:“雨婆,你保护许公子离开此地,我来会一会这个大物!”
  正在亡命奔逃的众人之中,有一个老太婆,佝偻身子,老态龙钟,闻言嘿嘿一笑,飞身而起,向许应奔逃的方向追去,笑道:“许公子,我周家并无恶意!”
  她从袖筒中取出一块丝帕,抖手抛出,只见丝帕径自飞向许应,越来越大,笼罩范围越来越广,罩住百亩山林!
  许应在丝帕下狂奔,跑着跑着,便见四周的树木山石在飞速变大。
  他随即醒悟过来,不是树木山石在变大,而是自己在飞速缩小!
  “周家傩术,撒豆成兵,不过是逆用这种法术!这个周家老太婆,很强!”
  许应身躯很快缩小到黄豆一般,原本可以一步跨越的山石宛如万仞高山,可以越过的灌木也变成了神话般的巨木!
  白眉少年看着冲来的山峰,微笑道:“我应该叫你老师才对吧?我当年进入石室,还向你的枯骨磕过头呢。”
  第44章 傩术:撒豆成兵
  愁容老者叹了口气,知道今日无法让许应喝茶,于是衣袖一卷,将桌椅茶壶茶杯收起,缓缓离去。
  他速度看起来很慢,但实则很快,没多久便从无妄山消失。
  而那座无妄山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山腰微微一顿,无数碎石炸开,山体正缓缓向一侧倾倒。
  这座山实在太巨大,哪怕是山崩,也需要过一段时间才会砸落在地面上。
  许应依旧在那方越来越大的丝帕下狂奔,然而他此刻化作豆粒大小,就算速度再快,一时间也无法逃出丝帕笼罩范围。
  “阿应,是你吗?”突然前方出现一条大蛇,询问道。
  那大蛇头生一黑一白的龙角,遍体明镜般的鳞片,正是蚖七,虽然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大,但那是相对许应而言。
  许应现在缩小成豆粒大小,蚖七也被缩小,长短不过尺许,但比起许应还是要大了百十倍。
  一人一蛇同病相怜,都被那周雨婆以一块丝帕缩小体型。
  许应跳到蚖七背上,道:“小七,你速度快一些,咱们趁早逃离此地!”
  蚖七驮着他向外游去,道:“这老太婆是什么手段?怎么如此厉害?”
  大铜钟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撒豆成兵的傩术,不过被她反过来使用。撒豆成兵可以让豆子落地化作金甲神人,迎风便长,比正常人还要大很多。老太婆反过来用,便可以把人变得很小,缩小成豆粒。炼气士中,也有类似的法术。”
  许应目光闪动,道:“我已经打开了泥丸秘藏,通晓生死阴阳,能够掌控人体活性,她的傩术虽然精妙,但困不了我多久,我便可恢复正常体型。蚖七,《巴蛇真修》和《龙蛇惊蛰功》中记载的大小变化之术,你若是参透,也可以破她的傩术。”
  蚖七飞速向前游去,回想许应所教的《巴蛇真修》中的变化之术,果然有关于肉身变化的法门,心中一喜:“还是阿应靠得住。经他这么一点拨,我便知道破解的办法了。”
  突然,他们透过丝帕,看到倾倒中的无妄山,不由心生绝望,那无妄山正向这边砸来,要不了多久,便会将他们砸得粉碎!
  若是平时,他们还有可能逃出,但现在他们小胳膊短腿,根本无法逃出山体的笼罩范围!
  就在此时,突然丝帕被一只大手捏起,丝帕下,许应和蚖七被那丝帕裹挟,身不由己飞上天空。
  周家老妪周雨婆咧嘴嘿嘿笑了一声,将丝帕放在自己挎着的篮子上抖了抖,许应和蚖七只觉天旋地转,从丝帕下坠落,跌入篮中。
  “老身已经请来了许公子,先走一步!”周雨婆笑道,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那篮子里有小半篮子豆粒,许应和蚖七落在其中,砸得那些豆粒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许应和蚖七吓了一跳,却见那些豆粒一个个像人一样站起来,身穿金甲,头戴金盔,手持青剑,眉宇间藏着勃发英气,一个个俊朗不凡。
  蚖七吓了一跳,警惕道:“你们是何人?莫非你们也是被妖妇所擒?”
  离他最近的一个金甲汉子双手叉腰,面带不齿之色,叫道:“什么妖妇?明明荡天府主!赖皮蛇不学无术!莫非你没有听说过撒豆为兵?我们就是荡天府……”
  万千金甲汉子齐齐转头向他们看来,整齐划一,异口同声道:“豆兵!”
  蚖七眼角抖了抖,向许应小声道:“他们不是人?”
  许应还未来得及说话,大钟的声音传来:“他们是撒豆成兵的豆子。那个周雨婆却也了不起,居然能赋予这些豆兵智慧。这种法术,不是用秘藏活性就能办到的事情。周家的傩法,恐怕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有了精进,比炼气士的同类法术还要精妙许多。”
  它一向认为傩法不如炼气士时代的法术,此刻承认傩术撒豆成兵超越了同类法术,却也难得。
  为首的金甲汉子问道:“你们哪个是许公子?荡天府主吩咐,要我们照看公子,不能让公子有所损伤。”
  许应不答,当即踩着一个豆兵的脑袋往外爬,试图逃出篮子。
  “不要出去!”
  那金甲豆兵拽住他的双腿,叫道:“外面有可怕的双足神灵!爪子比你大几十倍,铁嘴金喉咙,头上冒着红彤彤的火焰,长着钢铁利翅,吞云吐雾,叫声如雷!我们好多兄弟都死在双足神的口中!”
  蚖七想了想,道:“你说的莫非是鸡?”
  许应一心逃离此地,往上爬去,一众豆兵拉拉扯扯,吊在他的脚下,要把他拉下来。许应好不容易才爬到篮子边缘,掀开丝帕往外看。
  只见他们此刻在天空中,那老太婆挎着篮子,身后便是一只大鹏鸟,振翅高翔,载着他们在空中疾行。
  那大鹏鸟,应该是老太婆的隐景所化,载着老妪和他们飞行于天空之中。
  忽然,许应看到远处的山峦震颤一下,接着便是恐怖的波动袭来,所过之处,天空中的云朵被一下子荡平!
  “糟糕!”
  许应脸色大变,连忙高声道:“钟爷,快出来救命!”
  大钟从他后脑飞出,顿时将篮子撑爆,许应蚖七和那一串串抓住许应脚踝的金甲豆兵,纷纷跌入大钟之中。
  大钟乃是上古炼气士所炼的法宝,又藏在许应的脑海中,周雨婆的傩术无法将它缩小,因此它还保持原来的形态。
  篮子爆开的一瞬间,立刻被周雨婆察觉。这老妪心中一惊,急忙探手向大钟抓去,道:“许公子,不要反抗老身,老身并无恶……”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那股无比恐怖的波动袭来,周雨婆身后的金翅大鹏傩法顿时破灭,可怕的冲击力作用在这老妪身上,老妪口中吐血,被当场抛飞出去!
  “咣!”
  那股毁灭的波动碰撞到大钟上,大钟震响,钟壁上各种符文亮起,嗡嗡旋转,化作厚重无比的光壁挡在外面!
  然而那光壁上有一个巨大的掌印,正是棺中少女给大钟留下的伤口,成了钟壁的突破口!
  下一刻,厚重光壁便被撕裂,大钟当当作响,被旋转着轰飞出去。
  “完了!”
  大钟心中一片悲凉,“我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偷到一些气血,才治好一点伤势,这次只怕又要前功尽弃!”
  大钟内,许应、蚖七和数以百计的金甲豆兵上下剧烈颠簸,撞来撞去。有豆兵叫道:“压到我了!我要死了!”
  说罢,便被压成豆饼,死于非命。
  过了片刻,外面剧烈的冲击才堪堪平息,大钟从空中坠落,砸入山林中,一路当当作响滚出三四里地,这才止住。
  许应艰难爬出钟口,坐在钟沿上,两腿打颤,身子还在瑟瑟发抖。过了片刻,他才缓过劲来,给晃散了的蚖七接上骨头。
  刚才太颠簸,蚖七全身骨骼都被颠得错开,幸好许应是捕蛇者,给他接上骨头并不费事。
  蚖七来到许应身边,看着远处从中间断裂的无妄山,欲哭无泪,喃喃道:“我家没了……”
  他们身后,那些存活下来的金甲豆兵双腿跪地,面对着同伴的尸体哭天抢地。刚才那次神通波动,造成很多豆兵被碾成豆饼,死于非命。不过活下来的还有大半,足足有三四百人。
  突然,一个豆兵站起身来,踢了那些还在哭啼啼的同伴一脚,叫道:“大丈夫在世,当马革裹尸,建功立业,何必做小儿女哭啼?都给我起来!你们忘记荡天府主辛辛苦苦的栽培了吗?”
  那些豆兵像打了鸡血般精神起来,一个个龙精虎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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