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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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音并不响,甚至是轻柔的,在安静清幽的山巅凉亭内却显得掷地有声。
  桑清衍被她的声音与内容震得清醒了些。
  他与眼前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视着,从里面看到了群星般璀璨的光芒。他动了动手指,嗓子好像有点哑,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丹药与邪魔有关?”
  盛千婵抿着嘴角克制地笑了一笑,说:“换个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针对邪魔力量侵蚀人体的情况有那么一丁点的功效。”
  她很是严谨,没把话说满。
  但这本身就已经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了。
  桑清衍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知道。”盛千婵没有半点被质疑的不满,“我查过,没有这类丹药的存在,但是我研究过,所谓的妖邪之气其实与邪魔的力量,或者说‘厄’的力量多有相似之处。”
  “它们都是负面的力量。”
  “我记得你说过,祂就是天底下一切负面事物的集合体。从这两种力量的本源来看,二者确实差得不多。”
  起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盛千婵还有些讶异,但想了想,她又很快接受了事实。
  这也在她预想过的情况之中。
  大概是她没有接受过一直以来对邪魔认知的思想钢印,又从桑清衍这里了解了不少隐秘的真相,再加上另一个世界的学识与见闻,她思考和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独特,另辟蹊径,发现前人没能做到的事也实在不奇怪。
  “银霞山药宗的清心丹远近闻名,他们那位林老祖虽然实力也颇高,但我记得你后来也说过,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留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实为难得。”
  盛千婵提出了一个例子:“我怀疑,这或许就和他们的丹药有关。”
  只不过他们的清心丹只是相对表现还不错,和她改良创新的祛邪丹远不能相比,更不用说破魔丹了,所以也只是让林老祖多拖延了一段时间而已。
  而如果以这样的想法延伸开来,银霞山药宗的前身,那个上古的药宗最终销声匿迹,甚至疑似被邪魔灭门,也令人有了更多的猜想。
  盛千婵摆事实,讲道理,所提的依据不能说百分百正确,却也都能自圆其说。桑清衍听到后面,不得不承认,她这阵子并没有白忙活,她所谓的小小研究成果,或许对天底下的修士都有莫大的用处。
  盛千婵还在那边分享着自己的想法,兴致勃勃地说道:“祛邪丹大概率可以化解侵入体内的妖邪之气,避免修士根基被破坏影响修行,这枚破魔丹也是类似的效果。”
  “你们不是推测被邪魔力量侵蚀,或者修士自己生出心魔,就很容易被祂的力量诱导,最终化为邪魔或者域外天魔嘛,那从源头上切断,是不是就能一定程度上改变这个问题了?”
  她说到兴头上,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我和贺楼研究过,虽然我只告诉了他一点点实情,但他也猜到了一些真相,按照这个方向继续钻研,我们的想法说不定是可行的。”
  贺楼,又是这个人。
  桑清衍皱起的眉始终没有舒展开过。
  盛千婵却没有留意他微蹙的眉头,而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睛清澈而明亮。
  “桑清衍,我也许,可以帮到你。”
  她知道他不喜欢体内的另一种力量,也不喜欢异变后的怪异模样,虽然她觉得黑色的翅膀也不错啦,但他如果喜欢红色的话,那也没有问题。
  她就是想要帮帮他,不想再看见那个疯狂又充满戾气,见了谁都六亲不认的桑清衍了。
  “虽然这一次的破魔丹只是初次尝试,效果还不是那么理想。但我相信,再过不久,可能只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你就会看到它的改善。”
  “所以”她眼含期待,“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会继续支持我的吧?”
  桑清衍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只觉得和平时偷懒耍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让他忍不住心弦轻轻一颤。
  这样的盛千婵很耀眼,也让人很想把她……藏起来。
  清冷的仙尊垂下眼,遮住了眼中晦暗的光芒。
  第80章 吃醋有益身心健康。
  “什么?你们十天后就要搬走了?”坐落在山脚下的一座僻静小院中, 骤然爆发出了一道惊诧的女声。
  “为什么?不是前几天说至少还要待一两个月么?为什么这么突然?”
  盛千婵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她看着对面儒雅斯文的青年露出无奈的神情,还是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楼替她倒了一杯茶, 安抚道:“也不算很突然, 前几日就接到了消息,只是你最近没来找我们,所以才不知道。”
  他长得温文清雅,不管什么时候,和什么人说话, 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平淡的语句中好像带着能够稳定他人情绪的力量。
  盛千婵听他说着话,一开始被震惊后有些无法平静的大脑也慢慢开始重新思考。
  她心烦意乱地喝着茶,试图让自己更加平静。
  本来她这几天应该来找贺楼他们的,只是那天和桑清衍在温泉禁地赏月闲聊,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 那双大翅膀又盖了下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席地幕天, 但在山巅做这样的事还是有一种异样的刺激。况且桑家不像云湖秘境,虽然禁地无人踏足, 可离得远些也有人自半空御剑飞过,盛千婵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又忍不住沉溺欲河, 整个人差点羞耻到爆炸。
  因为这事儿, 她自闭了两天, 一个人躲在小院里修炼, 将最近飞涨的修为夯实了一下,结果第三天夜里又被某个狗男人叫去了双修。
  这次双修倒是正经的修炼, 可架不住桑清衍修为高, 他一边和盛千婵修炼, 一边还在指点她如何突破。
  一晚下来,盛千婵收获颇丰,但代价就是她又花了几天才消化了这一夜的所思所得。
  拖拖拉拉了好些天,她才终于想起正事,又跑来了药宗暂时居住的客院,不料却听说了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噩耗。
  “你们要是走了,那之前提过的研究怎么办?”盛千婵摩挲着茶盏边沿,心里的焦虑还是没减少几分。
  贺楼失笑:“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呀,药宗新址是清玄仙尊特意划分给我们的,离桑家不远,你想来,随时都能来。”
  “哎呀,你不懂。”盛千婵欲言又止。
  她心里清楚,她可能和桑家兄妹一样都被人盯上了,连续的几次危机或许都是他人的设计。在危机没有解除之前,她不会主动离开桑家,即便出门肯定也需要做好层层防护,更别说动不动跑到其他宗门去做客了。
  但这些事情都不适合告诉别人,哪怕这个人是贺楼,是她的朋友,她也不能说。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怎么时间一下子提前了?”
  盛千婵还是没办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烦躁地放下茶盏,“哒哒”敲着桌面,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就算是前几天就跟你们说过,那也早了至少半个月吧?明明只要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就能尝试下一次的炼制方案了,偏偏就赶这么点时间吗?多留一段日子又不会怎么样!”
  她“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杯中的茶水四溅。
  贺楼无奈地摇摇头,弹指将横流的茶水挥去,看着无人问津的糕点和灵茶,干脆将它们都收了起来,免得盛千婵一怒之下将它们都给糟蹋了。
  “原先也只是一个预估的时间。毕竟宗门新建,除了殿堂楼阁,各类阵法也少不了,不管是日常起居,还是修行所需,一切事物都得准备齐全。”青年温声细语地解释着。
  “但是仙尊大人体恤我们这群外人在桑家难以自在,怕我们寄人篱下平日多有顾虑,便特意又在前些天增派了一队亲卫帮忙修葺宗门。”
  “有仙尊大人亲自监工,这修建的速度自然就更快了。前几日本门长老就与我联系,说除了一些琐碎的小物件还没备齐,其他都已整理妥当,让我带其他弟子准备搬迁事宜。”
  “本来少则三五日便可以走了,是我和清玄仙尊提出辞行时,仙尊让我们多留几日,劝我等不必心急,因而才约定了半个月的期限……”
  贺楼慢条斯理地说完,盛千婵眉头就拧了起来。
  “是桑清衍赶你们走,是这个意思吗?”
  “仙尊大人并未催促过我们,是南宫长老”贺楼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盛千婵打断了。
  “不,就是他。”
  盛千婵的脸一点一点冷下来,俏脸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表情冷硬得吓人。
  她明明才和桑清衍说过最近和药宗弟子相处得很愉快,他当时明明看起来也对此颇为满意,甚至不厌其烦地听她讲述那几颗丹药的研究进展。
  她以为桑清衍是支持她的,就算没说免了两人间的双修约定,也至少应该给她创造一个良好的研究环境。
  可他干了什么?他回头就遣了一堆人去加班加点地替药宗修建宗门。
  贺楼说他没有催促,可他的做法不是在赶客又是什么?这些药宗弟子是因为新的宗门还没修葺好才会暂居桑家,一旦宗门修建好了,他们又怎么会在桑家继续逗留?
  就算是里面年纪最小的药宗弟子,也知道这样不合适。
  贺楼觉得她还是有些误解,便说道:“其实我们也觉得这样挺好,虽然待在桑家,衣食起居都不用我们费心,可毕竟这份待遇是看在清玄仙尊的面子上得来的,到底不如自己的地盘来得舒服。”
  “一些沉不住气的小弟子私下里也有嘀咕过,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还想着写信给几位长老,催着加紧修建新宗门呢。”
  贺楼是真的不觉得现在这样的结果有什么不好,反而隐约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桑家确实很好,遇见的人也都很客气。
  可在一个底蕴深厚又实力超群的隐世家族里待着,那种豪门世家的气韵和做派,都在无形之中给他们施加压力。
  银霞山药宗确实有过一段还算繁荣的历史,可跟桑家这种庞然大物相比,就完全不够看了。不夸张的说,那就是云泥之别。
  能够早些离开,是很多年轻弟子都在期盼的事。
  只不过这种话若是从己方口中主动说出来,多少有些显得不知好歹,提了一两回也就不方便多提了。幸好清玄仙尊洞察了他们的想法,也省得他们再开口。
  贺楼的想法和盛千婵的想法自然不一样。
  如果不是事前和桑清衍有过谈话,她或许也以为是桑清衍察觉到药宗弟子留在桑家不自在,这才把可能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活儿提前做完了,体贴地缩短他们寄宿的时间。
  可那天晚上,她分明已经说过药宗弟子给了她很大的帮助,桑清衍也显然把话听了进去,他为什么在那之后又特意加派了人手?
  这真的是好心?
  不,那分明是有意针对她!
  盛千婵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不影响她愤怒的情绪攀升到了顶点。
  “他就是故意赶你们走,你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带着满腹怒火站起身,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就走,速度快得让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贺楼都来不及拦。
  “我要去问问他,这到底什么意思!”
  ……
  书房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浑身散发着怒气的少女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桑清衍端坐在书桌前正处理族内日常事务,听见动静停下笔,抬眼望过去,刚好和一双出离愤怒的大眼睛对上。
  他眉毛微挑,神情平静地问:“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吗?”
  盛千婵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话出口之后,她就忍不住了,生气地一巴掌拍在摊开的卷宗上,让桑清衍不得不把笔移到一旁放下,免得墨水四溅不小心污了文字。
  “我不知道你是指什么事情。”桑清衍的声音还是那么不疾不徐,清清冷冷,听不出鲜明的个人情绪。
  盛千婵知道,他平时和人讲话就是这副模样,可此时落在眼里,却让她怒火更加高涨。
  她两只手都撑在了桌案上,与桑清衍面对面地对视着,一字一顿问他:“明明说好了还要再待一两个月,为什么要提前赶药宗弟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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