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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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婼还是没有动,直到对着房门看了有许久,她才不紧不慢地拔下鬓上一枝簪子在手里捻磨。
  “快点!被锁起来我害怕!”秦烨催促起来。他有阴影。
  苏婼从门缝里伸手捏着那把锁,探入这支一头打成扁平状的簪子。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啪嗒一声,锁就开了。
  铁链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苏婼打开门,门框外两尺处,韩陌环胸斜倚在墙壁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的铜锁。他姿态是松散的,闲适的,透着好整以暇,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僵凝的,怪异的,此刻他瞪着眼,张着嘴,真如活见鬼……
  “啊,世子!”
  秦烨再一次发出惊呼声,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韩陌目光移过来,停了一瞬,秦烨就立刻抱着脑袋朝走廊尽头跑了!
  韩陌又把目光移回苏婼身上。
  苏婼笑了下:“韩捕头。”
  韩陌不知该如何述说此刻心里的震动。
  这丫头身上疑点太多了,也具备不少鬼手的条件,早前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但是却不敢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竟然会习成太高的成就,卢家得到的那把锁,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制出来的,光是看外表做工都能看出它炉火纯青的工艺,他不相信凭她小小年纪能做到。
  尤其当苏家还有不许女子制锁的祖训在。
  昨夜里碰到她的手掌,他才察觉不对劲,他当然对千金小姐的手掌没有什么专门研究,但是他母亲的手他总摸过呀,还有办案时难免会有一些触碰,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有只那样粗糙的手?
  于是他立刻想到了之前的那些猜测,把这只手和鬼手的手联系起来,不就合理了吗?
  故而,他留在了镇上。但他还是不很笃定的,因为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跟苏家唱对台戏,也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深的功夫?
  吴胜来找客房,消息传到他耳里,他立刻就打发杨佑找到了店掌柜,把他们引到了库房。然后趁着老头离去,他把门锁上了。这样做为的就是要证明心里的猜测,如果她是鬼手,那她能够从屋里出来,那当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他没想到,他不但真的把锁开了,而且还是在眨眼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地把锁解开的!
  这可是是把他从镇上锁器铺子里找到的最复杂的锁了,平常人就算是有钥匙,也得插进转上两转不是吗?她居然凭一根簪子就……
  忽然间,他伸手把她插回头顶的簪子又取下来。仔细翻看,果然簪子是有机括的,插的这端有个接口,按下末端的珍珠,便就有极薄的三支铜簧片弹出来,每一片都是活动的,而且形状不一样。簪子只不过是普通的珠簪,可谁能想到它内里还有如此讲究的构造呢?
  “这么说来,当日苏祈跑出来解锁,是受你的指派吧?”他率先想到这件事。
  这么一想,当初城门内那堆锁住的木头为何突然松开,其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苏婼不满他的动手动脚,把簪子抽回来,转身进屋,然后拿起喝过的杯子又给自己添了杯茶,才道:“韩捕头当时来势汹汹,我不想苏家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苏家,从而影响我顺利开展暗查母亲死因的行动,又不想露面,当然就只能安排苏祈。”
  韩陌跟进去:“是以苏祈出去后就直接找上了你,向你拿主意。而你之所以屡次出没在那一带,也跟鬼手制锁有关吧?”
  “制锁敲敲打打的动静太大了,我总不能在苏家做吧?”
  ——听听,她完全就没有狡辩的意思!
  虽然她狡辩也已没有用!
  韩陌又气又有些窘,气的是鬼手就在身边,自己竟然一直没认出来!窘的则是自己过去各种威胁她,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却还当着她的面说过自己找鬼手是为了要她出山相助自己!
  天知道她在听说过那番话后,心里头是怎么嘲笑他的?
  啊,好想一掌拍死她!
  但是他这手掌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呀,虽然让她看尽了笑话,但是他还有袁清的案子要办,那些装在箱子里的证据去哪儿了?罗智他们背后又潜伏着一个破解机括如何厉害的人,他需要知道,也需要这么一个人啊!
  韩陌没这么臊过,啊,比起那天被她踹进泥地里还要臊。
  以至于他本来是为了求证鬼手而来,眼下却不知道该怎么为着求她帮忙而开口了。
  “喝茶吗?”
  这时候喝了半杯茶的她忽然举着杯子示了示意。
  先前倒给里长的那杯茶没动过,杯子是干净的。
  韩陌想拒绝又无法拒绝,瞥了她一眼,坐下来。
  苏婼把茶推到他面前来,似笑非笑道:“韩捕头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这副表情?”
  韩陌知道她故意揄揶,不搭理她,喝了半口茶,他板着脸抬起头:“不知道被自己的亲女儿抢走了生意,还威胁了天工坊的名声,令尊知道后当会有何心情?”
  “韩捕头此言差矣。我可没有损害苏家的利益,大家各凭本事赚钱,有什么好说头?”
  韩陌冷哼:“难怪你在铺子里会对前去闹事的络腮胡张口驳斥,合着你就是鬼手,罗智那帮人不是撞到铁板上了么!可怜令尊与令叔这些日子到处寻找鬼手,却没有想到鬼手就在自己家里!”
  苏婼望着他:“那你会去苏家告状吗?”
  第96章 突来的凶杀案
  韩陌被她反问得噎住。
  打从认识这丫头以来,他就没在她面前占过什么便宜,眼下有这么大个把柄,他当然想去告状!只要他把这消息往苏家一送,保准这丫头要倒大霉!
  他想看着她被惩罚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样一定能使他一雪前耻,把他所有沤过的气全都一扫而净!
  但是他要是这样做了,他就要永远地失去把鬼手收归麾下的机会。
  默了下,他正色道:“我是那么爱多嘴的人吗?”
  “可是你每次看到我就威胁我要去告状。”
  “此一时彼一时!”
  “原来韩捕头是这样反覆无常的人。”苏婼啧啧起来。
  韩陌横眼:“你这么快就开了锁,难道不是也不想对我隐瞒了?”
  苏婼把玩着桌上的铜锁:“已经被韩捕头盯上了,就是没有这茬,不是迟早也得让你盯上吗?”
  韩陌顿了下:“你为什么要做‘鬼手’?”
  斗了一番嘴,终于回到问题本身。
  苏婼说道:“韩捕头心思机敏过人,你不如猜猜?”
  “因为怕苏家知道?可是若怕苏家知道,你也完全可以不露这一手。”
  “不制锁,哪来的钱?”苏婼轻哂,“我有案子要查,要给我母亲查清楚死因,还要将真凶绳之以法,光靠我当苏家小姐那点体己钱,可不够花。
  “就像刚才,找里长问了几句话,就花了我十两银,没钱谁愿意搭理你?何况,真把例钱银子都花在这上头,旁人不起疑吗?”
  韩陌道:“你为什么不想让你爹知道?”
  苏婼望着他:“你眼下能告诉我,凶手有可能是谁么?”
  韩陌抿唇。
  “韩捕头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随便透露出去?坏人又不会把坏字贴在脑门上。就算不是我父亲,可万一他泄露机密了呢?
  “毕竟苏家上下除了我和我身边的人,全都认为我母亲是一心求死寻的短见。说不定不但没人信,还会顺道把我的嘴给封起来。不顾后果地行事,不是我的风格。”
  韩陌点点头,接着道:“那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又承认了自己是鬼手,是不是说明你信任我?”
  苏婼挑眉:“与其说我相信韩捕头你这个人,不如说我相信你想翻身的决心。只要韩捕头一日没有离开顺天府,我就相信你会舍弃不掉南郊河这桩案子。或许,你日后会有用得我的地方,那么我想,你应该不至于自断后路吧。”
  “不管是信我的人还是信我的决心,既然你都把秘密跟我说了,那你不如干脆来帮我查案,而我来帮你把你母亲的死因查清楚?”韩陌打蛇随棍上,“上次你也已经听我说了,我是急需鬼手追查袁清一案。只要你答应帮我,我就是竭尽全力也会替你把案子查明。”
  苏婼未置可否。
  韩陌继续游说:“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是衙门里的人,也多少有些查案的经验,人手也够,行动起来比起你单兵独马的查要要有利得多。”
  苏婼只捧茶喝着,没有接话。
  韩陌忍不住了:“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真是,为了请她做帮手,他连过去在她面前受的那么多气他都没管了。
  “笃笃。”
  正说到要紧处,虚掩的房门传来剥啄之声。
  就近的韩陌起身把门打开。只见杨佑站在门下,迎面道:“世子,方才有兄弟从城里来传消息,说是建安坊内麻鸭胡同出了人命案,死了一双夫妻,现场极为惨烈!”
  韩陌心思被牵去:“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夜里,早上隔壁邻居听到他们家小孩哭,进去查看才发现。”
  苏婼听到麻鸭胡同,也站了起来:“出事的人家姓什么?是什么人家?”
  “回苏姑娘的话,就是普通百姓,三十岁上下,主家姓周,就夫妻俩带个孩子。老人都住在城郊村里……”
  “姓周?!”
  苏婼失声。
  韩陌望着她:“你认识?”
  苏婼看了眼他,说道:“我正好也要回城了,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韩陌点头:“去备马。”
  秦烨正好在门口和扶桑一起。苏婼这边打发扶桑去庄子里知会苏祈,自己随后乘着马车到出村的岔路上等他们,秦烨也去牵马。
  阿吉才到苏婼身边不久,她不会忘记原先收养她的人就住在麻鸭胡同。阿吉和那周家夫妇不都是很普通的人吗?为什么突然会被杀?
  苏婼怕猜测有错,并没有告诉韩陌,路上韩陌也没有再问,他通常都还算是沉得住气的。
  岔路口接到苏祈,这一行就奔向城门。
  苏祈听说要回去,全部精力早已经在担忧着怎么面对苏绶了,半路跟苏婼碰了头,见韩陌也在,当下变了脸色!韩陌二话没话,抓着他后领子就塞进车里,招呼人上路。
  苏祈害怕极了:“他怎么在这儿?”
  “这京城内外,还有他小阎王到不了的地方吗?”
  苏祈一想也是,反正有苏婼在前面顶着,他也不怕自己会在韩陌手下吃亏,便不做声了,一心一意想着回家后怎么办。
  进城之后察觉路线不对,他掀窗看去,随后惊讶起来:“这不是麻鸭胡同么?来这里干什么?”说完又惊讶:“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捕快!……发生什么事了?”
  苏婼没管他。
  胡同里路窄,此刻进出的人多,马车已去不了,停在路口,苏婼就自行下马车了。
  韩陌拦住她:“那里头可不像你的闺房,场面多半血腥,你确定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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