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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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铁到站,梁时合上电脑,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往外走。
  她满脑子都是文案的事, 只顾低着头快速走路。快到电视台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梁时抬头——咦, 这不是昨天那个撞了她的明星助理吗?
  “我家艺人想见你。”小川没什么表情地指了指路边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窗降下, 梁时看到戴着墨镜的孔珍珍, 正隔着不远的距离冲自己微微一笑。
  *
  电视台后门的咖啡馆。
  走廊尽头是一间极为隐蔽的包厢,助理小川独自守在门外,无聊地刷着手机。
  包厢里,梁时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杯热咖啡。
  咖啡杯旁边, 是对方刚刚递过来的一纸信封。梁时打开来看过了,信封里装着两千块钱。
  进入包厢后,孔珍珍就摘掉了墨镜, 放松地陷进松软的沙发里。
  此刻, 她又露出了同上次别无二致的甜美笑容,态度却已是截然相反, “昨天因为一点旧怨波及到了梁小姐, 真是不好意思, 这钱还是还给你吧。”
  梁时有些不解:“孔小姐这是……”
  孔珍珍迎着她疑惑的目光, 悠然开口道:“听说梁小姐在给人做家政?”
  梁时迟疑地点了点头。
  “冒昧问一下,梁小姐每个月的工钱是多少?”
  梁时不禁皱眉:“这跟我赔偿你的酒钱有什么关系?”
  孔珍珍笑着说:“梁小姐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无论你的雇主付你多少钱, 我可以给你双倍。”
  她略为停顿,笑得更加妩媚:“条件是,梁小姐要成为我的人,为我办事。”
  梁时的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也需要保姆?”
  孔珍珍被逗乐了,摇了摇头:“不必。你还是留在现在的雇主家里,不过呢……”
  她的眼中精光一闪,心里面想,对方只是一个保姆而已,也没什么需要顾忌的。
  于是干脆挑明了道:“我知道你的雇主是陈氏财团的陈总。我呢,对他很感兴趣,想要多一些了解,希望梁小姐能够知无不言。”
  孔珍珍支着下颌,耐心地补充道:“比如,他喜欢吃什么,每天的行程是什么,有什么爱好,身边有没有女人之类的。”
  “我要你成为我的眼线,帮我熟悉他,以及……创造机会接近他。当然,还有一些很简单的小事,譬如,在他面前替我澄清绯闻,随时维护我的形象。”
  她的神色一派泰然自若,淡定地拨了拨身后的栗色卷发,仿佛对结果已经十拿九稳。
  “等我成了陈总的女朋友,自然不会亏待你。除了承诺的报酬以外,我还可以再帮你一个小忙。”
  孔珍珍端起咖啡,不慌不忙地轻抿了一口,才抬起眼睫,意有所指地问道:“听说梁小姐是高中毕业?”
  有些轻慢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倨傲。
  “我可以让你成为南城电视台的正式职工。要知道,以你的学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梁时坐在对面,努力消化了好几秒这庞大的信息量。
  孔珍珍笃定地等着。她相信,自己开出的条件足够丰厚,没有人能够拒绝。
  却听到梁时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差点倒在沙发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就在孔珍珍即将要翻脸的当口,她才堪堪停下,摆了摆手道:“你不必变着花样收买我,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免费告诉你!”
  梁时坐直了身子,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陈琛嘛不太挑食,很好养活的。他小时候一讨厌喝粥,二讨厌胡萝卜,臭毛病很多是不是?幸亏这几年全改了!最爱吃什么嘛……不好说欸,不论我做出什么来,他都很给面子全部吃光呢。”
  “他的行程嘛也比较固定,就是上班和下班,偶尔应酬。不过他习惯还不错啦,不回来吃饭就会给我打电话。但他真的是个工作狂,老爱把工作带回家。我经常说他,既然做不完,干吗这么早回来,在公司加班不就好了?可他偏不,就是为了回家陪我吃饭。”
  “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太讲究的,很好安排。比如,我每天会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搭配好,挂在衣帽间,他都会乖乖穿着出门。买衣服也都是凭我喜欢,我有时候会尽量多挑一些活泼的款式,想让他打扮得更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你懂的,天天穿西装真的会审美疲劳。”
  孔珍珍已经听不下去了,“砰”的一声拍案而起:“你住嘴!”
  她指着梁时的鼻子骂道:“你就是jsg一个保姆,伺候人的玩意儿,真把自己当成陈家的女主人了?陈总他只是可怜你而已!你搁这儿蹬鼻子上脸做什么美梦呢!”
  梁时八风不动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陈总当然是可怜我,不然呢?”
  她的眼神轻轻一瞥,凌厉的目光带着强劲的气势:“还是你觉得,他对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感?”
  听上去本该是卑微的话语,可孔珍珍莫名觉得,这一刻,对面的女人不再是那个低调内敛的小实习生,而从骨子里散发出霸道的傲气。
  她被对方的态度激怒,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就扔了过去。
  梁时侧着身子堪堪躲过,咖啡杯“砰”地砸到墙上,碎裂的瓷片飞溅,在她的下巴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残余的咖啡泼了满墙,也洒在梁时的头上和身上。
  孔珍珍的胸膛里怒火奔涌,气得她每个手指节都在咯咯作响。梁时刚刚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她的心——这个小保姆,她怎么敢!她竟然在肖想陈琛!她以为她是谁!
  梁时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粗粗擦了一把头发上的咖啡液。她收起笑容,凝视着孔珍珍道:“孔小姐的修养还是要提升一下。大家都是女孩子,你可以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别人凭什么不可以?”
  周身的空气瞬间被点燃,孔珍珍再也无法忍耐,挥起手就要打她。梁时伸手挡住她的胳膊,毫不示弱地将她推了出去。
  包厢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小川在外头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来。
  眼前的景象令她瞠目结舌,只见自家艺人和那位梁小姐滚在地上,正打作一团。孔珍珍掐住梁时的脖子,梁时则狠狠地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
  只听“啊!”一声惨叫,孔珍珍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梁时手里的一撮头发,几乎崩溃地嚎哭起来:“贱人!我要杀了你!”
  小川立刻冲上去,拦腰抱住愤怒的孔珍珍,在她耳边劝说道:“珍珍!这里是公共场合,被人拍到会上热搜的!上了热搜,那个人也会看到!”
  孔珍珍的动作忽然就冻住了。她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整了整被抓乱的长发,然后摸起地上的墨镜重新戴了回去。
  她指着梁时,指尖都在颤抖,声音里的恨意仿佛从心底往外钻:“你给我等着!”
  说完,带着助理快步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包厢。
  *
  孔珍珍一走,梁时所有的斗志一瞬间偃旗息鼓。
  她在地上呆坐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起身,赶紧去看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发现没有被咖啡泼到,才松了口气。
  沙发旁边是一道暗色的玻璃墙,梁时看着墙上自己的倒影,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
  她明明能够对大多数的人和事忍让,却在今天,面对孔珍珍对陈琛的志在必得,所有的修养都土崩瓦解,分寸尽失。
  “梁时啊,你真的是,脸面都不要了。”她捂着眼睛,自嘲地想。
  这时候,咖啡馆的服务员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个场景也吓了一跳。
  梁时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个半湿的信封递过去:“不好意思,弄坏了你们的东西,这个就当作赔偿吧。”
  梁时没去电视台,也没回家。她一路坐着地铁,再转公交,去了郊外的疗养院。
  自从更换了药物,外婆的情况有了一定程度的好转,已经能够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梁时之前过来的时候,她偶尔会对着她叫“丽莹”,有时又叫“昀昀”。
  今天,外婆依然将她认成了她亲妈,“丽莹”、“丽莹”的叫个没完。
  梁时也不介意,推着外婆在小花园里散步。秋风打着卷儿吹落树上的黄叶,凉意拂在脸上,让她觉得伤口丝丝缕缕的疼。
  “外婆,我今天做了一件好卑鄙的事情。”
  她坐在长椅上,本能地掏了掏口袋,想找点烟之类的东西。
  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不把烟带在身上了。
  梁时便把两手揣进空兜里,讪讪地舔了舔嘴唇。
  “我好像……对陈琛生了不该有的念想。”
  那些被她私藏在心底,自以为安全的隐秘爱意,却在她意识不到的地方蓬勃生长着。如今,已经悄悄地突破安全的边界,叫嚣地冒了出来,像恶龙的火舌,舔舐着她的心。蛊惑着她往前进一步、再进一步,企图光明正大地去爱、去占有。
  她太知道如何刺伤孔珍珍了,因为她和孔珍珍一样,求而不得,又舍而不能。
  可是,自己还不如孔珍珍呢。孔珍珍起码是当红小花,人美钱多,竟然还要通过收买人心去俘获一个男人。而她呢,她连陈琛是同情她还是喜欢她都不敢问出口。
  ——管他是哪种情呢,一样都没有未来。
  这半年,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的赌徒,眼看着万劫不复,还是骗自己,再享受一点坠落前的温存吧。
  到下个月,六个月的“以工抵债”就要到期了。梁时想,是时候考虑搬走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好像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几分。梁时咳了一声,轻轻捶了捶前胸。
  这时候,背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是朱小雅。
  “梁时!新出炉的小道消息,孔珍珍那个亲戚刚才去找了旅游频道的制片主任,咱们的项目好像要黄了!”
  第48章
  梁时一点也不惊讶。
  该来的总会来的, 在她将孔珍珍按在地板上摩擦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电脑里的那个文案大概是用不上了。
  只是没想到孔珍珍的行动力如此迅速, 这才几个小时, 就把一个项目搅黄了。
  有人脉可真好。
  梁时也不着急回去工作了。她给外婆换好衣服、梳好头,又去医生那里聊了一下治疗的进展。
  医生说,最好能多带些外婆的亲人过来, 加强记忆刺激,治疗效果会更好。梁时叹了口气, 心想, 只能等放寒假的时候把李小彤接过来了, 看看有没有用。
  她琢磨着心事,抱着电脑浑浑噩噩地回了和樾。
  “叮”一声,电梯到达。梁时无精打采地走出来,看到门厅里竟然摞了好几个纸箱。
  和樾这种高档小区,每层都是一梯一户的格局, 私密性极强。每个楼层皆需要刷卡到达,外人根本进不来。
  梁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收过快递。
  除非……
  她一个激灵,立刻刷指纹开门, 连拖鞋都来不及穿, 赤着脚就往里跑。
  陈琛听见响动,从走廊里出来, 梁时一个脚滑没刹住, 和他撞了个满怀。
  陈琛顺势一捞, 就这样把人紧紧扣在胸前, 贴着她的耳边问:“今天去哪儿了?一整天都不在家。”
  怀里的人没吭声,陈琛低头一看, 梁时的眼睛上竟然有水渍。他愣了愣,伸出家居服的袖子,贴上去擦了擦,“怎么哭了?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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