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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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淡松则是人如其名,性情温和平顺,非常的规矩,从端水进来到伺候她净面洗手都一直低垂着头,没有抬起来的时候,让她不必担心被自己的神情泄露秘密。
  在阮问颖过好水、准备把手擦干时,杨世醒从一旁上前,非常自然地拿过淡松手里的巾帕,像先时一样给她细细擦拭。
  一边擦,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外头的雨势如何?”
  淡松恭谨回答:“回殿下,比刚下时稍大了一点,但也不怎么大,是应时的一场和风细雨。”
  阮问颖瞧着给她擦拭双手的杨世醒,心里一半熨帖,一半涩恼,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冤家。
  她有心想拿话堵他,轻哼道:“这雨要是下到明天,便是再怎么和风细雨,你的盛苑之行也不成了,可想好要如何给我猎雁了吗?”
  杨世醒神色淡淡,低头专注地看着她的柔荑:“明日不行,那就后日。”
  她故意争辩:“要是后日也下雨呢?你再等到大后日?”
  他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一笑:“那就只能拿几头鹅来充数了,旁人不都是这么做的?”
  “呸,我才不要你的呆头鹅……”
  ……
  三月十六,帝后携子驾临镇国公府,亲自提亲下聘。
  此行排场之足,声势之浩荡,不仅让整个阮家倾府迎接,所集之聘礼更是不知凡几,硬生生地把提亲摆出了娶亲的架势。
  幸而两家之间素有姻亲,被陛下免去了许多礼仪,要不然光是一轮轮的跪拜叩首就得花费掉大半天的时光。
  饶是如此,阮问颖也直到晌午后才得了空,坐在堂屋里同阮淑晗说话。
  她遣退周围的侍女,敛衽理容,郑重其事地想要下跪行礼。
  阮淑晗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阻止:“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方才行礼行晕了,竟连我也要跪拜?快起来,我可万万担当不起。”
  阮问颖坚持要拜:“姐姐担当得起。前段时间我迷失心窍,想要和六殿下退亲,若非姐姐急智,托小徐公子将六殿下请来,妹妹怕是没有今日了。”
  阮淑晗连忙嘘声:“你小声点,别让外头人听见了,平白生出事端。”
  又道,“你与六殿下两情相悦,有圣旨赐婚,陛下与皇后更是亲自上门来提了亲,可见你二人乃天作之合。前段时日里有发生过什么事吗?我怎么不知晓?”
  阮问颖听着她满满为自己着想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握了她的双手,朝她格外亲近的一笑。
  “嗯,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姐姐。姐姐对我的大恩大德,妹妹没齿难忘,还请姐姐受了妹妹这一礼。”
  阮淑晗反握住她的双手,没有让她下拜:“你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但礼完全不必。你若是真的想感谢我呀,就请我和徐二郎喝一杯你与六殿下的喜酒吧,可莫要让我们等急了。”
  见她如此,阮问颖便没有再坚持,莞尔笑应道:“好,妹妹记下了。”
  阮淑晗也笑:“而且,在这件事上你最该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大哥……”
  她徐徐把阮子期的锦囊一事说了。
  阮问颖听得一阵惊奇:“大哥怎么会知晓内情?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呀。”
  “你大哥那么聪慧,也许是从你的言行举止中猜了出来。”阮淑晗道,“又也许他只是误打误撞,以为你和六殿下只是在闹别扭,碰巧选对了解决的方法。”
  “不过,”她似笑非笑地看来一眼,“依你们现在的情形,你与六殿下还真的只是在闹别扭,只消见一面就没事了,倒把我和徐二郎担心得不轻。”
  她伸手轻轻地戳了一下堂妹的额头:“当真可恨。”
  阮问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捂住:“是我不好,不该和六殿下置气……我已经反省过了,往后不会再犯,还请姐姐原谅我这一回。”
  阮淑晗笑道:“原不原谅的我也不和你说,反正我把话放在这里,以后你再想和六殿下置气闹别扭,只要别把我和徐二郎牵扯进来,尽管随心所欲。”
  “若是牵扯进来呢,便休怪我不顾念姐妹之间的情分了,我会直接把差人把你打晕,送去含凉殿,让六殿下来照顾你,可不会再管你们之间的这些家务事。”
  阮问颖面色一红,讪讪道:“妹妹知道了……”
  “好了。”阮淑晗适时地打住了话,“你今日定亲,又马上要及笄,已经是大姑娘了,相信做什么都心里有数,我无需再有多少废话。”
  挽过她的臂弯,道:“我们出去吧,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缺席太久,当心六殿下寻来。再者,长辈们都在前头接驾,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好太过躲懒……”
  姐妹俩出了堂屋,带着侍女往正厅行去。
  路过回廊时,一阵动静吸引了她们一行人的注意力。
  小暑探头一望,有些惊讶地笑开,伸手指道:“姑娘你瞧!”
  但见一头系着红绸的大鹅在亭台山石间流窜,身后跟着一串随它跑动的侍从,东钻一洞,西爬一坡,最终被云山追上,一个捞手抓住它的翅膀,提了起来。
  注意到她们的视线,云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这头鹅脚蹼上的红绸没系紧,一个不小心就被它跑了出来,让姑娘见笑了……”
  正说着,大鹅开始在他的手里挣扎,发觉难以逃脱后干脆仰天长鸣,惊起前院禽声一片。
  阮问颖:“……”她为什么要在那时提一嘴呆头鹅呢,现在好了,大雁没少,鹅也不缺,还都送来了六双六对,把府里闹腾得跟什么似的。
  阮淑晗倒是忍俊不禁,掩袖笑道:“听说六殿下一口气在盛苑里猎了十二只大雁,且皆为一箭双雕,技艺之高、心意之切,当真是让人叹服艳羡不已。”
  “正是。”云山停下手忙脚乱的对鹅捂喙,“殿下对姑娘之心天地可鉴,日月足证。”
  阮问颖:“……”他对杨世醒的忠心也挺可鉴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了帮主子说话。
  好在这头流窜的大鹅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其余的吉物都被红绸绑了漂漂亮亮的结安静地伏卧在院中,没有出现想象中鸡飞狗跳的场景。
  陛下这一次显然是有备而来,早早遣礼官合了两人的庚帖,送至三清殿请灵微真人卜算,并在确认大吉后定了成婚的时日,于上门提亲时以圣旨的形式颁下。
  第147章 这是杨家皇室的传家宝,历来只给儿媳妇戴
  “明年三月?”真定大长公主蹙眉, “怎么要过这么久?今年没有什么吉日了吗?”
  皇后温婉笑言:“母亲有所不知,灵微真人说了,醒儿需要在年满十八后方可成婚,他的生辰又在冬日, 亲事办起来麻烦, 陛下便延到了来年开春。”
  真定大长公主冷哼:“你们怎么事事都听那老道的话,难道那老道说六皇子要年满二十才能成婚, 他也要等三年再娶颖丫头吗?”
  皇后柔声道:“醒儿生来体弱, 是真人替他祈福避难, 才使他顺利长成,陛下对真人多有信重, 但凡真人之语, 都会听上三分。”
  “且不过一年光景,很快就能过去, 又有圣旨御书在, 这桩亲事板上钉钉,难道母亲还怕陛下反悔吗?”
  真定大长公主道:“若是一切依旧, 本宫自然不怕, 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只有看到他们两个成亲才能安心。”
  “你去和陛下说说,让他把婚期提前,便是今年冬日也可,只是麻烦些, 不是不能办, 宫中上下又不是无人了。”
  皇后维持着笑脸, 没有接后面的话:“母亲觉得, 会发生什么事呢?”
  真定大长公主沉沉看她一眼:“你去见了信王,是不是?”
  ……
  自从那日之后,阮问颖再没有去过含凉殿。
  一方面,她是不好意思过去,怕和杨世醒相处时觉得尴尬,也怕他再哄她做些什么羞人的举动。
  毕竟她的耳根子太软,心也硬不起来,不会真的和他翻脸,就算三番五次地在心底告诫自己,怕也还是会在最终着了他的道。
  谁让她喜欢他呢?每每都被他慰哄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她应对不了,只能选择退避。
  另外一方面,她也是实在忙碌,抽不出空去见他。
  自从过年以来,她先是缠绵病榻,后被禁足拘管,中间偶尔有几天空闲,也是奔波在宫中府外各处,不仅放手了府中庶务的打理,连文师武傅的学都停了,回想起来简直难以置信。
  其余师傅尚可,唯独宜山夫人是她的亲授恩师,不可轻忽怠慢。
  也因此,提亲一事才落定,阮问颖就亲自上门拜访了宜山夫人,向其告罪。
  宜山夫人自然不会怪罪,亲切笑语道:“年初时你病势汹汹,为师挂怀不已,只盼望着你能好起来。如今见你气色大好,为师只会感到高兴,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再者,为师还要向你道一声恭喜,恭贺你与六殿下美事玉成,也恭贺你行将及笄。”说罢,命人呈上一份厚重的贺礼。
  阮问颖拜谢接过:“弟子谢过先生。”
  又道,“其实,弟子今日前来拜访,是有一事想要拜托先生。”
  宜山夫人含笑看她:“你但说无妨。”
  阮问颖见状,就明白对方猜到了她的意思。这也不难猜,让师长在及笄礼上当行赞者是时下的风俗惯例,一如男子的加冠礼。
  她道:“弟子将在下月及笄,恳请恩师赏脸,替弟子行笄唱赞。”
  宜山夫人笑答:“为师荣幸之至。”
  又命人送上一份礼,共有四宝六物,乃师长预祝弟子的及笄前礼,还额外相送了一圈璎珞金环、一双杏心耳珰,想来在收到她拜帖的那一刻就猜到了会发生的一切,早早备下了。
  ……
  随着及笄之日越发接近,阮问颖也越发忙碌。
  安平长公主原想将她的及笄礼一手包揽,但真定大长公主发了话,道她即将嫁入宫中,该学着些处理重大的筵席宾事,以免日后手忙脚乱,她于是接手了其中一部分事务,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
  好在阮淑晗有过置办及笄宴的经验,又有安平长公主与济襄侯夫人从旁帮衬,没有让她处理全部事宜,虽不至于使她游刃有余,倒也未曾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还抽空去见了一回阮子期,感谢对方的锦囊之恩,顺道探问他在这件事上的知情程度。
  她询问得很委婉:“大哥是如何知道妹妹与六殿下在闹别扭,需要请殿下来襄助的?当真是神机妙算。”
  对此,阮子期只温润回答了一句:“大哥是过来人,知道一个人为情所困是什么模样。”就没有再多言。
  阮问颖本想继续追问,但想起了杨世醒曾对她说过的“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许多话不必说得太尽”之语,便把话咽了回去。
  转而含笑道:“那妹妹真是要多谢大哥了,帮了妹妹一回大忙。大哥往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妹妹说,妹妹一定竭尽全力。”
  阮子期微微一笑:“好,大哥记下了。”
  ……
  花谢花开,很快到了四月,迎来了阮问颖的及笄宴。
  时下有两种及笄宴的主流举办方法,一种是选一个好日子,把十五上下的姑娘聚到一起共同举办,另外一种则是在年满十五的生辰当天单独举办,邀请各家亲朋好友前来观礼。
  前者多见于普通人家,后者多见于高门富贵之家,阮家自然属于后一种。
  虽则在世家之间,及笄宴多用于宣称“吾家有女初长成”,表明待嫁议亲之意,已经定了亲的人家一般不会大办,只邀请些亲近人家过来。
  然而安平长公主对此嗤之以鼻,道:“本宫女儿的及笄宴怎可敷衍了事?莫说她只是定了亲,便是成了亲,本宫也照样大办。”放话出去,大宴宾客。
  阮问颖的及笄宴地点于是被定在了回诵园。
  此乃一处位于京郊的庄园,是安平长公主当年的嫁妆,宽广豪阔、精妙绝伦,风华甚高,不啻皇家盛苑,让幼时第一次去的阮问颖忍不住发出惊叹。
  那时的安平长公主曾对她笑言:“颖丫头喜欢这园子吗?若喜欢,娘在将来就把它送给你,让它也成为你的嫁妆。”
  如今,对方果真兑现了诺言,把这园子赠给了她,作为她及笄的贺礼之一。
  生辰当日,阮问颖以香汤沐浴,梳素髻、着素裳,前往正厅拜见长辈,聆听教诲,然后换上华服,行至庄园熹誓堂前,当着众宾客的面向宜山夫人行弟子礼,请其行笄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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