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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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凡乖乖点头,安静地目送傅温礼离开。然而等他再转身去看解签师父的时候,眼神中却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彩。
  他面带微笑,态度十分诚恳地对着师父鞠了一躬,起身之后缓缓道:“大师您好,我想问的,其实是姻缘。”
  傅温礼与住持交谈片刻、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容凡正踮着脚站站在寺内的一颗千年老榕树下。
  他待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缓步走上前才发现,容凡的手里是拿着一个写了字的许愿牌,正准备往树上系。
  “听说这种能活千年的老树多少都带点灵性呢。”容凡嘴角挂着笑,说罢缓缓看向傅温礼:“我想把它绑得高一点,这样愿望会不会就比较容易实现啊?”
  容凡这种略带迷信色彩的说法虽然没什么依据,但他若愿意相信,傅温礼自然也不会去戳穿他。
  傅温礼看着那许愿牌上的红绳淡淡笑了笑,须臾之后,倾身凑近:“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
  可谁知下一秒容凡却突然警觉了起来,将牌子护在了怀里:“不给看!”
  傅温礼看着他这一脸戒备的模样顿觉好笑,低头掩着唇轻咳一声:“我不看,我帮你挂。”
  容凡犹豫了一下,抬头往树枝上瞧了瞧,又瞪着他:“你保证你不看?”
  “我保证。”傅温礼闭眼点点头。
  容凡这才将信将疑地将自己手里的许愿牌递给了他。
  傅温礼的个子比容凡高,胳膊也比他长,能够到树杈上比较顶端的地方。
  既然答应了容凡不看上面写的内容,傅温礼自然说道做到。但在绳子打了结、他的手即将离开的时候,一阵风却突然吹了过来。
  枝头上大大小小的各类许愿牌开始轻盈摆动,相互碰撞时,发出了如风铃那般悦耳的声响。
  而容凡的许愿牌就在这时刚好被吹得翻了个面,傅温礼不经意间抬眸瞥了一眼,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般,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再次绕回到主殿后,稷山寺的这一趟行程也算是得了个圆满,准备动身离开。
  容凡看见有人叫住傅温礼,给他手里递了一个小条子。听他们说了两句话才知道,傅温礼刚刚跟住持见面以后,给寺里捐了一笔款,在佛前供奉了一盏长明灯。
  稷山寺里的长明灯很有讲究,一般多为逝者祈福所用。
  容凡思索了一下,好奇问他:“傅叔叔,你家里是有什么人不在了吗?”
  傅温礼微笑着摇摇头,沉声解释:“这灯是为你父亲点的。”
  提到容向磊,容凡的目光微微一滞,须臾之后舒了口气缓缓道:“那你点灯的时候,对他说什么了吗?有没有祈求他保佑你事业顺利?”
  傅温礼低笑了一声,看向容凡,眼中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柔,淡淡道:“什么都没求,我哪有那么迷信。”
  之后拍了拍他的后背,提醒他跟上自己,带着人离开了稷山寺。
  而主殿佛像前的长明灯下,却留下了一张提着黑字的签纸。
  吾兄亡灵在上,愿佑其唯一的血脉,此生无灾无难,永远平安喜乐。
  第18章 “太黏人”
  从稷山寺出来,傅温礼带着容凡顺道去山下的古镇里转了转。
  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里生活久了,无论是这里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小道、还是挂着旗幡的点心铺子、亦或是放着古典音乐的茶馆,都让容凡感觉到无比的新鲜。
  两人在寺里面没有用斋饭,一早上兜兜转转到现在,最后都觉得饿了就随机找了一家面馆。
  容凡平日在家里吃多了李婶做的菜,偶尔出来换换口味自然是要尝点不一样的。
  他看着自己面前像盆一样大的碗里,被油泼过泛着金灿灿光泽的宽面条,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随后拿出手机对着面前的食物一顿狂拍,屏蔽了老师,连着之前古镇的风景照一起上传到了朋友圈。
  没过一分钟,就收获了来自好友的第一个点赞。
  是宋淮。
  因为要退房的缘故,隔天上午容凡起了个大早,将自己的行李都规整到了一处。
  这趟旅程于容凡而言可谓是相当的圆满,整整四天,他们两个人都保持着形影不离的状态,分开的时常加起来几乎不超过两个小时。
  最近这几年傅温礼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平常两人见不着面,即使回家,傅温礼吃完饭后也是一头扎进书房里待到很晚才出来。
  容凡知道对于一个成功人士而言,“时间”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心里最在乎的恰恰不是傅温礼的钱。
  说他任性也好、幼稚也罢,如果多挣钱就意味着牺牲掉陪伴,那他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15岁──傅温礼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年。
  一想到回去以后,他们一个回学校上课,一个去公司加班,又要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容凡的心里就觉得憋闷,情绪也是没由来的开始低落。
  飞机起飞前,容凡拿着手机对准窗外,拍下了朔宁城的最后一张照片,之后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低声问傅温礼:“傅叔叔,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啊?”
  傅温礼刚把脱下的大衣递给空乘,一转头就看到容凡正颓丧着一张脸、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宽大的座椅里,无精打采的。
  “怎么突然这么问?”
  傅温礼坐回到他身边,偏头打量着他。
  容凡黯然眨了眨眼:“没什么。”
  一起生活了五年,傅温礼太了解容凡是个什么脾性,嘴上虽然说着没事,但心里指不定又在胡思乱想瞎琢磨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只见容凡忽而从椅子上坐直了起来,眼中多了几分期待望向他道:“那你下次出差还能带上我吗?”
  “你不上课了?”傅温礼皱了皱眉,下意识接话。
  看容凡泄气垂下了头,傅温礼淡淡一笑,打开了自己手边的笔记本电脑:“这么喜欢陪我一起工作,毕业以后来给我当助理吧,反正专业是对口的。”
  容凡在学校里学的是酒店管理,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傅温礼就提醒过他,选专业最好要选自己感兴趣且喜欢的,一定要慎重、不可草率。
  容凡反复斟酌、深思熟虑了好几天,在临截止期还有最后一天的时候,终是把六所大学的第一志愿全部都改成了同一个,且不接受调剂。
  用他自己的话说,选专业就是为了就业,学酒店管理将来能跟着傅温礼混,至少有人给他开工资,不至于饿死。
  但他内心真正所期盼的,也不过是想借此与傅温礼产生更多的联系。如果自己将来学有所成,或许也能和陆叔叔一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容凡坐在椅子上怔愣了片刻,回神过后目光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看向傅温礼:“我毕业以后,真的可以去给你当助理吗?”
  傅温礼视线聚焦在电脑屏幕上,一边打字一边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公司早晚也是要交给你管理的,你早点上手,我就能早几年退休。”
  “哪有人30多岁就想着退休啊……”容凡撅着嘴白了他一眼,随后靠回到椅背上用手支着头懒懒问道:“那你不上班的话想做什么?”
  傅温礼敲键盘的手倏然顿住,眼镜镜片反射过一道白光,思索了一下回道:“度假吧。”
  “我这些年忙忙碌碌的,没陪过父母、也怎么好好休息过。在海边买了房子,一年也没去过几次。”他说着不禁无奈笑了笑:“现在看来,说不定还真的只能等退休了才能搬过去。”
  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太遥远,未来无法预计,容凡在一旁安静听他说着这些,仔细分析了一下,忽然发现在他的规划里,好像是没有结婚生子这一项的。
  思及此处,容凡轻轻舒了一口气,暗暗放下了心。
  然而就在两人都沉默下来之时,自他们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婉转的女音:“是谁要出去度假啊?这可得问问我,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旅行做攻略了。”
  循声望去,一名身材高挑化着精致淡妆、卷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此时正落座在与他们仅有一个走廊之隔的对面座位上。
  傅温礼摘下眼镜关上了电脑,之后礼貌冲人点点头打招呼道:“思怡,好久不见。”
  那女子眉眼弯弯,对着傅温礼笑得一脸灿烂:“阿礼,好巧啊,你竟然也在朔宁。”
  之后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移到容凡的身上,对着他招了招手:“凡凡也跟着来了啊。”
  看清与他们搭话的究竟是谁后,容凡一脸淡漠地冲其眨了眨眼,算作问好。之后便将身子扭向了窗外,只留下了一只耳朵,于无声处,默默监听着傅温礼与她的对话。
  他听着这两人讨论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又聊了聊这几日的天气,之后方思怡话锋一转,突然就注意到了傅温礼腕间的珠子:“阿礼,看来这手串你是真的挺喜欢啊,去哪都带着。”
  她说罢也撸起袖子亮出了自己的手腕:“我前两天也找林麒给我弄了一个,但我这个是小叶紫檀,虽然材质不一样,但现在一看,感觉跟你那个还挺像的。”
  林麒是傅温礼和方思怡共同认识的一个爱好倒腾文玩的朋友,他们手上的珠串皆为此人所赠。
  容凡因着方思怡这话默默转头,盯着她的腕上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轻嗤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
  哪里像了?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更别说串珠。即使相似,那也只能说是巧合。对方这话听在容凡耳朵里,怎么琢磨都觉得太过刻意。
  容凡扭头背对着方思怡,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耷拉在身侧被他捏地嘎嘎作响的那几根手指,却在无形中暴露出了他此时的不淡定。
  方思怡观察着他的反应,淡淡勾唇一笑,心里有了主意。
  恰好此时乘务员走了过来,俯身轻声询问每个人的需求,看要不要来点什么喝的。
  方思怡思索了一下,告诉对方她想要一杯美式,糖少一点,之后将目光定格在傅温礼的身上:“对面的这位先生和我一样,哦对!还有那边的小朋友。”
  她说着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般,憋着笑道:“给他来杯可乐,记得插上吸管。”
  方思怡话音落地,成功吸引了容凡的注意力,让他直起身子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对于容凡来说,这杯可乐喝不喝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最烦的就是这女人一副自作主张的模样,跟傅温礼套近乎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么幼稚的词语来称呼自己!
  胸口憋着一股气,容凡咬着牙悻悻骂了一句:“谁他妈是小朋友?”
  然而机舱总共就这么大点空间,饶是他音量放得再小,也无可避免会被周遭的人捕捉到。
  一时间,加上空乘在内的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容凡。
  傅温礼沉着眸子没有说话,而方思怡拖着尾音“额”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气氛正尴尬间,容凡听见傅温礼对着空乘说道:“我现在不渴,暂时不需要喝的。”
  之后指了指自己这边:“给他来杯果汁就好,谢谢。”
  乘务员离开后,容凡又将自己缩回了座位里。
  而方思怡与傅温礼之间,因着刚刚那个小小的插曲,交谈也戛然终止了下来。
  从朔宁回安城的旅途并不漫长,但由于早起的缘故,飞机刚刚起飞不到半个小时,容凡的头就有些撑不住,开始困顿地打起瞌睡来。
  头等舱的座椅可以放倒,但是他依旧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将头枕在了傅温礼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间,容凡听到傅温礼问乘务员要了个小毯子,给自己盖到了身上。之后扶着他的头在肩膀上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手拿开的时候,傅温礼的指腹还在他眉骨上轻轻摸了一下。
  容凡睡一觉的功夫,他们又回到了安城。
  临下机前,方思怡与傅温礼聊了几句,说是下月初政府的一场招标会她也会去,两人到时候见。傅温礼微笑着回应对方,始终保持着礼貌与客套。
  容凡默默推着行李,一路跟在傅温礼的身后,直到出了机场上了车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傅叔叔,你过两天还要和她见面吗?。”
  傅温礼松了松颈间的领带,闭着眼靠到了椅背上,回道:“不一定,招标会也有可能是陆译忱去。”
  容凡淡淡“哦”了一声,低下头转了转眼珠,却在这时听到傅温礼突然开了口,语气稍显严肃道:“容凡,你刚刚在飞机上的行为,很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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