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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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是最妥当的安排了,崔凝现在主要由崔玄碧教导,凌氏作为媳妇不好指手画脚,也不能总是撺掇夫君出头,在崔道郁面前说一两次,那是担忧,说的多了就是不贤良。
  况且,崔玄碧在家里说一不二,自从婆母去世之后,就更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凌氏也有点怵他。不过凌氏也很清楚,崔玄碧身为六部主官,眼界自是一般人不能比,他也是为了崔凝好,凌氏早已不再插手崔凝做官的事情,只是身为人母,总是难免担忧。
  第130章 局中局(4)
  次日,崔凝早早去了崔玄碧那边配他一起吃早饭。
  崔玄碧见她穿了常服,问道,“今日不去官署?”
  “是我沐休的日子,不用去的太早。”崔凝给他盛饭。
  “嗯,不要太紧着自己,来日方长。”崔玄碧对崔凝的一切动向了如指掌,她自从入了监察司就没有休息几天,节假沐休都在忙案子。
  崔凝笑嘻嘻的道,“那是,我还念着和朋友们一起玩呢。”
  这并不是哄骗崔玄碧的话,她年纪不大,又生性贪玩,怎么可能会不惦记玩耍?只是每次一想起师门,立刻就收起了其他心思。
  祖孙两人落座吃饭,便没有再说话。
  直到饭罢,漱口之后,崔玄碧才道,“再两个月你就十三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婚事并不怎么着急,但祖父瞧上眼的几个年龄都不小了,符长庚和魏长渊之间,你更中意谁?”
  崔玄碧从来不无的放矢,他会这么问,是因为把崔凝对这两个人的态度看在眼里。
  崔凝心里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提起此事,“祖父不是答应我,不急着把我嫁出去吗?”
  崔玄碧话说的很白,“如今我也不放心早早把你嫁出去,什么时候嫁还是你说了算,但这两人年纪可都不小了,你若中意谁,祖父做主先帮你提早定下来。”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崔凝的反应,见她缩着脑袋,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火急火燎回绝,心里便有数了。
  “我还是暂时不想这件事。”崔凝道。
  崔玄碧点头,“行了。去玩儿吧。”
  崔凝如蒙大赦,行了礼便欢欢喜喜的退出去了。
  崔玄碧倚着靠背,沉思了片刻,吩咐身边的小厮,“拿我我帖子送到魏祭酒府上,就问他何时有空,我请他吃酒。”
  魏潜的父亲正是国子监祭酒。育有四子。长子都已是而立之年。他的年龄比崔道郁大很多,差不多可以和崔玄碧称兄道弟了。
  小厮拿了帖子,飞快送去了魏府。
  魏祭酒当值并不在家。帖子便被递到了书房。
  而魏夫人那边立刻得了信。
  前一刻她还在发怒,此时一听说崔尚书来了帖子,忙招了接帖子的小厮来问,“你可知道崔家因何事来帖子?”
  “送贴的小厮只说。问郎君何时有空,崔尚书想请郎君吃酒。”那小厮答道。
  魏祭酒与崔玄碧也就是点头之交。并不相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请酒,魏夫人想到崔凝,顿时高兴起来。令那小厮退下,对贴侍候的侍女道,“还是崔尚书有慧眼。”
  魏潜这么大年纪还没有成亲。魏夫人着急的厉害,原觉得魏潜和崔凝有希望。但等来等去也没有个动静,心想崔凝到底是年纪太小,门第又高,这桩婚事怕是没有什么把握,于是便私下里找了娘家的嫂子给留意一下好姑娘,结果半个月下来,娘家嫂子委婉的告诉她,合适的好姑娘多的是,就是人家都有点担心魏潜那方面不行,险些把魏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魏夫人前面三个儿子都成家立业,长孙女都十多岁了,中馈也早交给了长媳,家里相当和睦,她平时无大事,一门心思的操心魏潜的婚事,整日里心情好坏大都系于此。
  这会儿听见有崔府的帖子过来,气都顺畅起来。
  侍女心想人家也未必是奔着婚事来的啊,不过她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奴婢看四郎君对崔二娘子也颇为上心,如今崔家也有意,那是一准成的了。崔二娘子出身好,又是江左谢氏亲自教导出来的娘子,配咱们四郎君再好不过了。”
  “若是能成,我定日日茹素感念菩萨保佑。”魏夫人叹气,“四郎摊上这样的运数,怎么能让人不操心。”
  魏潜是幼子,魏夫人本身就十分偏爱,每次再一想到他经历的事情就更加心疼了,恨不能事事都由着他。
  且魏潜并不是那眼高于顶的人,看看他之前中意的那位娘子就知道了!魏夫人恨死那家子了,她丝毫不觉得儿子踹飞一个爬床的婢女有什么不对,洁身自好还有错了?!
  想起来又是一顿气。
  侍女又是好一通劝慰。
  监察司中。
  崔凝到了四处,发现大部分人都在,只有魏潜的位置上是空的,心里奇怪。
  最近所有人都为着司氏案忙的脚不沾地,平时这里没有几个人。
  崔凝走到自己位置上,看见案上如往常一样摆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转眼又见易君如端着茶盏,正悠闲的嘬着,不禁问道,“大人,案子都查完了?”
  易君如派崔凝去左府致使她险些惨遭毒手,心里颇为后怕,因此对她格外和蔼,“魏佐令让查的消息基本查了,证据也都交上去,总算闲着了。”
  “案子破了?!”崔凝不敢置信,一晚上的功夫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难不成姬玉劫招了?”
  “没破,只是陈五吐了点东西。”易君如笑道,“昨晚李佐令与魏佐令一并审案,斗智斗勇的,那陈五又不是铁打的人,怎么能不招?”
  “您跟我说说吧!”崔凝殷勤的给他添水。
  易君如很受用,“你也坐,不必如此客气。”
  崔凝从善如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据陈五说,陈家并没有参与灭门案,司家庄出事的那晚,陈家二房的郎君正好就在青山县……”
  陈二名叫陈癸,打从十八岁便在外游历,每两年才回来一趟。
  无巧不成书,他那日一大清早途径青山县,便坐在郊外一个路边茶馆里歇歇脚,听听来往行人闲谈。
  因昨夜里刚刚发生骇人的惨案,茶馆老板便说与众人听,许多有过耳闻的茶客便议论起来。陈癸听的起劲,不知不觉喝了一壶茶,忍不住跑了两趟茅房。待第二次从茅房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三个衣着褴褛的少女,其中一个还从头到脚的裹得严寒实施,只露出几根欺霜赛雪的手指头。
  三人见到陈癸,如惊弓之鸟,急忙避开。
  这里距离司家庄也不过就是十多里路程,陈癸想到关于司言灵的传说,再看那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娘子,心里便觉得八成是从司家逃出来的人!
  他对司言灵的神通很感兴趣,装上这等好事,岂能放过?
  陈癸模样长得颇能入眼,早年也考过秀才,虽然没考上,但身上却有几分书卷气,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凭着一张嘴翻云覆雨,哄骗三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实在是手到擒来。
  第131章 局中局(5)
  详情无人可知,最终的结果是司氏三姐妹被陈癸骗回陈氏。
  “据说那陈癸后来把其中两个司家娘子收了房,陈元不知道是哪一位娘子所出。”易君如抚着须,叹道,“不过这两姐妹都没活长久。”
  崔凝道,“还有一位娘子呢?”
  “从陈氏逃跑了。”易君如沉吟道,“也奇怪,据说那位小娘子逃跑不久后,另外两位娘子就死了。”
  “这么说来那位娘子也在陈家过了一段时日。”崔凝顿了一下,问道,“您觉得陈长生说话可信吗?”
  易君如笑道,“这你得去问问魏佐令。”
  崔凝看了一眼魏潜的座位,“他怎么不在?”
  魏潜是这屋里官阶最高的人,他去哪儿根本不需要向谁请示,易君如哪里会知道,“这案子还有得查呢,估计是查线索去了。”
  四个监察处,也只有魏潜一个佐令亲自跑出去查案。
  崔凝回到位置上把最近的案情整理顺便回顾一下,这么复杂的案件作为她入职试练,实在是有些为难她这个新手,现实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她所能想象的范围,越是查下去,她越觉得自己想象力实在太贫乏了。
  而且,她一开始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结果竟然是并不是,就譬如司氏姐妹被害,所有人包括她都以为这些人是受害者,可她们竟然和凶手是一伙!
  当她以为,杀害凌薇凌菱的凶手司言灵案的关键,结果却只是个被利欲熏心的无关者。
  还有风烛残年的左凛,明明是提供线索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凶手……
  很多线索并不是崔凝亲自查证。不过她跟着魏潜,也懂得一件事情,谁去查证并不紧要,重要的是得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入手。
  迄今为止魏潜都没有去查司言灵究竟是怎么死的,也没有着重去查司氏灭门案中的线索,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暴露,崔凝知道。真相也将要慢慢浮出水面。
  用魏潜的话来说。如果抓着十年前的旧案不放,这辈子都破不了案。
  可是他为什么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呢?
  这个问题只要问问魏潜就能知道答案。崔凝并没有多想,而是开始细细思考这个案子。
  三个案件相隔十多年,司言灵是这三个案子的起始,他以通神之能被世人所熟知。随后名声不显的司氏因他而名声鹊起,扶摇直上。一跃成为势力最大的易学家族,许多王公贵族趋之若鹜。
  司言灵一生最著名的事,便是三句预言,以及他离奇的死亡。
  在他死后不久。整个司氏便被灭门。
  如今,被灭门的原因就在眼前——司言灵是欺瞒天下的骗子!
  他手里握着那一匣密函,轻而易举就可以控制数十名朝廷命官帮他卖命。相继制造出了“瘟疫”“水患”的预言,累累尸骨堆就了他的名声。
  而左凛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他的幼子在江南水患之前发现惊人的真相,被人灭口。
  崔凝想到这里,不禁停顿下来。
  有一些事情仍然说不通,假设司言灵是左凛所杀,也算报了杀子之仇,就算他觉得这样还不够解心头之恨,为何非要雇人去灭司氏满门,他掌握证据之后完全可以上交给朝廷,就他们凭制造出“江南水患”这么丧尽天良事,也足够被满门抄斩了!
  记得跟魏潜第一次见到左凛时,他拿出这个东西,司言灵被人追杀,死的前夜把这个东西寄放在他手里,因为里面妻族的把柄在其中,加上害怕扯进这件事情里被牵连,所以一直犹豫没有交出去。
  崔凝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这个解释真是有些牵强,怕是从那时候魏潜就已经把他列为疑犯了吧?而她却傻乎乎觉得,左凛只是个心怀愧疚的老者罢了。
  左凛作为一个工部侍郎,绝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悄无声息的灭掉司氏满门。
  崔凝有两个推测,一是,左凛拿到那些密函之后,利欲熏心,不仅仅想报杀子之仇,还想和司言灵一样,利用它们获得更多,却又生怕被司氏找到,所以便胁迫这些官员合伙灭了司氏满门;另外一种是,那些被司言灵胁迫控制过的官员见他一死,便立即报复,哪怕找不到司言灵要挟他们的把柄,先把司氏全族给灭了,没有人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他们可以放下一半的心,慢慢找。
  至于假冒的司氏姐妹,可能除了要找这些密函之外,同时也知道司氏幸存者改名换姓混入了浑天监却不知是哪一个,左凛怕暴露身份,所以令她们接近浑天监所有官员,找出此人。
  这个人便是姬玉劫。
  也许她从几年前就知道有人在找自己,便故意设了个圈套给上官卯,借刀杀人,除掉了左凛派来的人。
  姬玉劫隐藏了这么多年,突然借凌薇之死鸣冤,是不是因为身份已经暴露?她是亲身经历灭门案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当年的事情,崔凝看她像是挺精明的样子,这么多年之后仍然对针对陈氏,要么陈氏确实参与了灭门,要么就是当年陈癸把她们姐妹骗回去之后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崔凝听魏潜的意思,姬玉劫很有可能知道“水患”背后的真相,所以她才隐姓埋名,不敢鸣冤,所以崔凝推测,她报的不是家仇,而是自己的仇恨。
  整理好一个新的卷宗,崔凝稍微休息一会,嗅到点心盒里的奶香味,忽然就想到了陈元。
  她因为司言灵的缘故,不自觉便对陈元也有些偏见,然而方才理顺了思绪,她才想明白,那时候的司言灵才多大年纪?他凭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搜集到这么多官员把柄!若非偶然得之,便是司氏满族搜集来密函,利用司言灵特殊的长相,制造出惊天动地的“预言”。
  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是会随便乱放吧?司言灵偶然得到的可能性很小,他恐怕不过是司氏推出来的傀儡。
  这么一想,崔凝有觉得他也挺可怜。
  她叹了口气,抱起点心盒,慢慢朝陈元住处走去。
  崔凝没有穿官服,但门口守卫的差役都认识她,便直接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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