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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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南溪听到了同事们的窃窃私语,“什么风把这位大佬吹过来了”,有那么一刻她看向舞台的时候,觉得谢昀庭正在看向她,目光中有些许她看不透的话。
  她看着他清白的指节握起剪刀,红色的彩带节节断开,熟悉的手指关节和宾利慕尚,她终于明白了谢昀庭眼里的含义,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的身份是什么。
  再次看向谢昀庭时,姜南溪眼里满是混乱,她从未想过,那个和她讲过漫天星辰,又在无意间当了她情绪垃圾桶的人,会是身居高位。
  姜南溪绕过人群,绕了一条远路往医学中心实验室走去,她要开始工作,避开纷繁复杂的人情。
  却不知是她走的慢了,还是谢昀庭撤离的太快,他站在医学中心门口,西服扣子解开了一颗,人看着比舞台上松散了一些。
  姜南溪径自从他身边走过,目光都不曾停留,却在和他齐平的位置听到谢昀庭说,“姜医生,考不考虑结婚?”
  第8章 协议
  实验室里的电脑开着,课题组的背景介绍资料停在第5页,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未翻过一页,姜南溪的思绪怎么也收不回,谢昀庭那句话时不时出来刷一刷存在感。
  “考不考虑结婚?”
  她拿过放在一边的磨砂款名片,低调而又华贵,上面只有名字和联系方式,多余的介绍一点也没有,却又毫不掩饰地彰显着名片持有人的身份和分量,这绝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得到的名片。
  姜南溪切去屏幕上的资料画面,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浏览器,谢昀庭的名字打起来不那么顺手,她一个字一个字敲下去,在按下回车键时又停了下来,她知道这个键敲下去,关于他公开的一切她便会有所知晓。
  她内心矛盾而又纠结,知不知晓其实并不重要,想到这,她最终关闭了浏览器。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谢昀庭说那句话的神情,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却被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不知是位居高位之人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还是这件事于他而言也不那么重要?
  如果是后者的话,她觉得或许他们可以达成某种一致,姜南溪双手合十撑着脑袋,拨好了电话号码,只差最后一步拨通键,却还是缺少最终按下去的勇气。
  机场地下停车场,宾利慕尚缓缓停稳后,助理小心翼翼问道“老板,先去办理值机吗?”
  “先等等”,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毫无动静,谢昀庭双手交握,语气淡漠地吩咐道。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40分钟时,助理刚准备冒着激怒老板的风险再度提醒时,手机的振动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不知该怎么称呼,便叫你谢总吧,不知您是否介意”,姜南溪的声音显得冷静而又淡定,全然听不出丝毫的犹豫和忐忑。
  十分钟前,就在她犹豫不决,要不要拨通电话的时候,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号码归属地是青州,冥冥之中她觉得这条信息不简单,在移至垃圾箱之前,她点开了信息。
  [xxxxx]:南溪,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打扰你,但是看在爸爸是我们共同的亲人爱人份上,你可以对爸爸好一点吗,他已经不年轻了。
  一条没有任何自我介绍的信息,姜南溪却轻易判断得出来发送人,父母离婚后,她跟着外婆回到小镇生活,她永远记得高考结束的那天,父亲等在校门外接她回家时的心情。
  她用了六年的时间接受了妈妈的离开,想着妈妈离开了,以后她会陪着爸爸好好生活,然而进到那个她熟悉的家时,门口却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士,爸爸拉着她的手说“南溪,叫阿姨”。
  姜南溪懵懂着刚要开口,意外地先看见了阿姨圆鼓鼓的肚子,她当时回头看了眼父亲,从前他眼神里的那些疼爱都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那晚她最终也没叫出那声“阿姨”,后来她在外婆家过完了整个暑假,然后离开青州,一个人去了江城读书,再到出国,见到了母亲在国外新成立的家庭。
  终究是没有她的家了,好在她早已成年,也足够坚强。
  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想清楚了?”谢昀庭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来,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回答之前,我想问一句,谢总的名片应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吧?”姜南溪旋转着手里的名片打趣,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直白地在电话里聊婚姻她还做不到。
  “晚上六点半,我助理会去接你,见面谈”,谢昀庭几不可闻的冷笑,当他是随处发卡片给女生,随便什么人都能和他聊结婚的事了吗?也不知道平时的智慧用哪儿去了。
  他一字一字输入姜南溪的名字,存好联系方式这才吩咐助理“回公司,下午六点去医学中心接人”。
  助理还想再多嘴一句,不等开口,后座的遮挡板已经升起,隔绝了车里的空间。
  和洛克生物的见面安排在今晚,大区负责人今日下午抵达香港,他们此次打算在国内寻找一家合资企业,办理研发中心和厂区。
  这趟商务会面原本安排的已是十分艰难,一来盛昌集团在生物科技方面只有几年的经验,目前还在探索阶段,在这一块完全属于新人,并不被洛克看在眼里,二来国内的竞争对手也不少,尤其江城前几年迅速扩展的晨生科技对这次机会也跃跃欲试,谢昀庭亲自出马为此事安排了许久,才得此良机,赶在其他竞争对手见面之前,先行见面。
  原计划早上出发,临时推迟到中午,已是时间比较紧凑,如今这行程怕是又要延迟,如果今晚再出发,能不能和洛克的代表人见到面便不好说。
  退出办公室前,助理面露难色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渴望老板能从中发现什么,偏偏自家老板不动声色,拿过桌上的文件开始翻阅,直到打开门,才顶着胆量尝试着开口,“老板,去香港的行程是帮你改期到夜间航班吗?”
  “不必”,谢昀庭在文件上签好字,头也未抬,在门关上前想起什么,“请沈律师过来一趟”,老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做下属的自是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按着吩咐去做。
  傍晚六点半,姜南溪走出医学中心的大门,见到了在门口等着的谢昀庭助理王熠,对方的年龄看起来跟自己不相上下,一身正装看着多了不少稳重,到了停车场才发现车子换了一辆,劳斯莱斯的标志在夜色下特别惹眼。
  姜南溪坐在后座,看着车子驶离主干道开往一条幽静的通往私人庄园的路,两侧的树影遮挡着了路灯的光,仅有斑驳的光影从缝隙里挤出来,她感觉到一种未知的慌张,前方等她的是牢笼还是合作,一无所知。
  一直到车子停在庄园的门口,她看着庄园里的别墅住所灯火明亮,周遭的一切都被照亮,心里的那抹慌乱才平息些许。
  别墅只有两层,一层靠南的方向是通体的玻璃幕墙,从外侧便可看到谢昀庭闲散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搭着沙发靠背,一手拿着遥控器,似是在调节目。
  站在幕墙外看着这一幕,姜南溪突然觉得画面有一丝奇怪的温馨感,只是不等她多看两眼,谢昀庭便发现了她的存在,收起沙发背上的手臂,起身往她这边走来,等靠近了才用手指了指左侧的大门位置,示意她方向。
  偷看被发觉,姜南溪匆忙地移开目光顺着谢昀庭的指引走去,手指按向门铃的瞬间,谢昀庭从里面按了开关,门往一侧移开,“请进”。
  “谢.....谢”,姜南溪换上拖鞋,跟在谢昀庭身后,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才觉得对方的气场强盛,原本的谢总二字说出口时换成了谢谢。
  谢昀庭走在前,指了指沙发一旁的空位,姜南溪乖巧地坐下,来时想问的问题一时记不起,脑子不知怎么一转圜变成了“谢总,中午的问题你还没回复我”。
  “姜医生,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空闲”,相比姜南溪的谨慎的坐姿,谢昀庭靠在沙发上的姿势显得闲适了很多。
  “谢总,我想听正面的回答”,今晚姜南溪不同往常的理智,脑袋里有一根弦应该搭错了,偏偏明知道了答案,却还想听对方亲口说出。
  “我年方30,家族压力,需要有人在我身边”,谢昀庭气定神闲,看不出一丝谈交易的表情。
  “为什么是我?”姜南溪再度追问。
  谢昀庭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平静地眼神里波澜微起,只一瞬便又恢复,“首先,我和姜医生熟识,其次,姜医生才貌兼具,我似乎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选”。
  “明白了,我是综合考量后的最佳人选,既然如此,那签约吧”,姜南溪看了眼桌上的婚姻协议,表现的对谢昀庭的答案很满意。
  “不看看内容?”对于姜南溪的爽快,谢昀庭多少有些意外,在她提笔前专程提醒一句。
  “不必了,谢总如果有意坑我,我一个未经世事的就算读万遍也读不透”,姜南溪捏着手里的笔,快速划过自己的名字,协议的内容她是一句未看,这对她并不重要,签第二份时,她像是想起什么,停下了笔,“谢总,我有个要求,结婚可以但是不可以占用我太多时间,我工作以外的时间属于你,可以配合”。
  随着谢昀庭一声“好”,姜南溪手起笔落,两份文件签署完毕,递还到他手里。
  “谢总,再问一句,我们这只是角色扮演,不会动真格的吧?”姜南溪看着谢昀庭在备注栏里补上她刚刚提的要求时,终于想起了来时准备的一个问题。
  谢昀庭笔停在纸上,肩膀微微颤动一下,像是笑了一般,问的这么直白,只差问会不会睡在一张床上了,白纸黑字的合同内容一点不看,口说无凭的答应却信的实诚,还算是他认识的姜南溪。
  良久他一言未发,笔尖的墨晕染开来,在名字最后留下浓重一笔,才又缓缓开口,“会不会动真格,全看你”。
  第9章 领证
  直到离开别墅,司机送她回到酒店,姜南溪还在思考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会不会动真格,全在你”,为什么是在她,难不成他笃定了自己会离不开,还是说协议里写了什么让她有卖身契之类的话。
  到这里,姜南溪才后知后觉地脊背发凉,快速的翻看了一眼协议,无非是财产如何分配一类的条款,这些跟她毫无关系,再往后翻了几页,大概是交待谢昀庭的婚前财产有哪些,越往后读越无趣,干脆翻到了最后一页签字的地方,备注里除了她说的那一项,谢昀庭没有任何添加。
  她把协议书收进箱子里,没再打开。
  手机有来电提醒,姜南溪摸过手机看了眼,尾号四个9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她接起电话,“谢总,有事吗?”
  “明早八点,司机来接你,临湖区民政局见。”
  “好”,姜南溪答应的干脆,已经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是谢昀庭公事公办的语气,多少让人不太舒服,他这个人怎么总是能把重要的事说的云淡风轻。
  “号码记得存一下,以后有事直接打这个电话”,谢昀庭又多说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姜南溪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发愣,他还真是料事如神,不过这号码都长的这么特别,存不存有什么区别?
  她偏偏不按照他的意愿,反倒是要这么快迈入人生的新阶段,即便是契约婚姻,也在此刻更占据她的心思。
  此前她没想过婚姻的事,学医的生涯忙碌而又充实,并且父母各自为家,她并不觉得婚姻能给人带来什么长久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而现在突然闯入,她内心又有种说不出的复杂,许嘉遇在值夜班,这一晚并不平静,姜南溪送去的宵夜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甚至没来得及吃便又被叫走。
  临床医生的忙碌姜南溪理解,于是她又满怀心事回到了酒店,一觉睡到天亮。
  临出门时,想到也算人生大事,姜南溪花了些时间打扮了一番,她的衣服多款式简洁,颜色也很单一,浅色居多,却没有一条适合结婚的裙子。
  勉强翻到一条春夏款奶油色长裙,浅色短款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清纯感十足,再加上她嘴角稍微牵动,白净的脸上铺上些许阳光,便觉得这个人由内而外有种春日的温暖惬意感。
  司机载着她到了临湖区民政局时,谢昀庭的车已经等在门口,隔着窗远远地便看到姜南溪下了车,他解开西服外套,扔在后座,一身白衬衫不疾不徐地下车往姜南溪走去。
  民政局9点开门,作为当天第一对新人完成结婚仪式,姜南溪回医院上班,谢昀庭奔赴香港。
  这一天,晚春3月31日,天气晴朗,宜婚,无人知晓。
  姜南溪的结婚证塞在包里,好像给了她隔绝外界干扰的屏障一般,一整天她工作的效率提高了不少,甚至还抽空了解了现在眼科中心各个课题组的现状,在德国的时候她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关于先天性眼病基因治疗相关,四年的学习和研究生涯告诉她,这是一个持久性的课题。
  回国时,她曾考虑过去相关的国家重点实验室继续课题研究,但终究是少了一点点勇气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再成长一次,那天她还跟许嘉遇调侃,“我回江城是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许嘉遇一边调侃她受了自己的影响戏精附体,一边说她们两个大抵可以结伴过完后半辈子。
  许嘉遇和姜南溪不同,她的父母十分恩爱,父亲对母亲的宠爱,让她一度很绝望,照着父亲的模板她是找不到另一半的,这一晃也就到了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如今姜南溪先一步告别了她们结伴而生的生涯,她确有心虚,约了许嘉遇晚上一起吃饭。
  在沈教授组里她选的课题更偏向于应用与治疗,与她此前的知识背景稍有出入,课题组也是处于起步阶段,她查阅了一天的文献,给在德国实验室的同学发了封邮件后,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八点,许嘉遇坐在实验室门外不知等了有多久。
  姜南溪一出门便发现了她,“来了怎么没叫我”。
  “也没来多久,看你这工作投入状态,我有种回到了五六年前我们还读研那会儿”,许嘉遇难得感慨了一句,“最近你爸没再安排你相亲?”
  “以后应该用不到了”,姜南溪抱着这个结婚证一整天,总算有了分享的出口,她将红色的本递给许嘉遇。
  许嘉遇像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左右两只手来回换个不停,迟迟没有打开,“姜南溪,你快告诉我,你是买了一本假证来骗你爸的”。
  “打开看看”,姜南溪拉着许嘉遇往外走,八点的医学实验室里还有不少人。
  许嘉遇从姜南溪的眼神里找到了些许肯定的味道,欢迎加入药物而二起屋耳爸以追更翻开了结婚证,红底白衣,一对璧人的照片跃然纸上,两人的名字各居一侧,底部钢印清晰可见,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却又不得不信。
  良久才冒出一句话,“你们是不是在德国就好了,你回国是为了和他结婚?”
  “许嘉遇,你醒醒,我在德国什么状态你不知道吗?”姜南溪在许嘉遇额头敲了一记狠栗,试图敲醒她的智商。
  “那我真的很难理解,就凭吃了一顿饭的交情能走到民政局的一见钟情我是不信的的”,许嘉遇还没缓过来,脑海里在不停地思考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竟然丝毫未察觉。
  “一两句说不清楚,边吃边说”,姜南溪收回结婚证放进包里,挽着许嘉遇出门往地铁站走去。
  “你都嫁入豪门了,今天我不坐地铁,你给我叫个专车,还是豪华专享型那种”,许嘉遇在地铁口拖住姜南溪,佯装蛮横无理,姜南溪也由着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等我买了车,以后给你提供专座专享型,许医生随叫随到”。
  “算你有良心”,许嘉遇就此放过姜南溪,又想起什么,“你这今日新婚,你那位巨佬老公呢?”
  姜南溪耸了耸肩,一副并不清楚的模样,许嘉遇到底是走在潮流前线,她瞪大了圆圆的杏眼,内双眼皮赫然显现,“你们不会是现在网上流行的那种先婚后爱吧,签订了某种协议然后......”
  “许医生电视剧看多了也是有好处的”,姜南溪没曾想不用她说,便被猜了个中,反手埋汰了她一句。
  “不过,有一半你说错了,只有先婚”,姜南溪又慢悠悠补了一句,这句让许嘉遇又一次安静,她其实也很不理解姜南溪的父母,很少露面却又插手姜南溪人生的事,如果是她肯定会和父母对着干,让他们妥协,而姜南溪不会,她永远是那个懂事妥帖的小孩,不会让任何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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