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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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摇头说还好, “这人壮得什么似的, 不必去担心他, 倒是兄长这边,我昨日傍晚去瞧你, 看你也不好过,今日如何?”
  他轻点了点头, “你瞧我如今正坐在这里,不是很好的样子么?”
  熙宁便仔细查看他面容神色,确实是一副大好的模样。
  昨日伺候之人应当极尽心力了。
  二人半晌又是无话,其实从前在东华伯府便常是如此, 一个烹茶一个读书, 表面看互不打扰,若有不认得的字句, 熙宁便会凑到他椅旁请教,一面将下巴搁在他椅子扶手上,如同是在同他撒娇一般。他大她三四岁,像养着自己疼爱的小宠物一般,几乎是有求必应。熙宁甚至问过他,若是有一日自己不想再待在侯府,要他带着自己离开,他会不会答应。
  熙宁还记得他当时错愕,而后忽然笑起来,“那需你再等兄长一些时日,兄长不能叫小熙宁出了府去饿着肚子。”
  他静静坐在那里,熙宁瞧着便觉得岁月静好,哪怕二人之间并无交流,熙宁也觉得日子过得舒坦。
  他便是这样一个叫人舒坦的男子,从不会叫人们觉得逾矩,总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那时,她不长大便好了。
  “兄长,有话要同我说?”
  她偏偏要同赵侯错开来寻自己,熙宁便猜出他定是有事要说,恐怕还有避讳赵侯的意思。
  “熙宁越发聪明了。”
  柳熙覃夸奖她一句,依旧像对着一个孩童一般,“兄长只是担心你同君侯走得太近,日后——恐怕要受到伤害。”
  熙宁脑中闪过无数同赵侯一道的羞耻场面,虽然不可能被兄长瞧了去,可他这时提起这事,很难叫熙宁平静下来。
  “君侯薄情,兄长是在担忧这事么?”
  柳熙覃顿了一下,无奈的笑笑,“他同你摆明了,对你确实有情是不是?”
  其实自赵侯将人从东华伯府之中带走,他早就该有此心理准备,只是这话从熙宁嘴里说出来,是柳熙覃从未料想过的心痛。
  熙宁吐了吐舌头,没想到三两下就同兄长交代出实情。
  可想想也不该瞒他,兄长是男子,以男子的角度给自己一些启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许我小君的位置。”
  柳熙覃抬头望她,“你在乎这位置么?”
  熙宁摇头说不,“我很满意如今的生活,给我神仙的位置我也不换,可是——可是——”
  熙宁也说不好要可是什么。
  “可是赵侯不许,他只想将你藏进深宫,只供他一人欣赏是不是?”
  柳熙覃言辞犀利,一下子就叫熙宁生出逃跑的心思,她皱着眉头,“供他一人欣赏?我是一盆花儿不成?”
  如此说来,熙宁心中的旖旎散尽,顿时觉得赵侯这人可真是可恶。
  “你的想法如何?是要在宫中陪他度过余生,处理宫中大事小情,同从前的亲友尊卑相称,用你年轻的身体,不断为他孕育幼儿甚至是下一任诸侯,直至生育期过后,再择选合适的女子供他繁衍子嗣?”
  他说得每一桩每一件,都是熙宁心中的一根刺。
  “你恋慕他,到了以上的境地么?”
  熙宁摇头说不,捧着自己的脑袋分外难过,“我十分惧怕这样的生活。”
  柳熙覃并不否认这一席话中带着私欲,他内心的阴暗与自私蠢蠢欲动,或许一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错过了便再没有拥有的可能。
  “莫说是别国诸侯,单单几位赵侯的至亲,从前的老赵侯,已经算是极爱重细君之人了,不也照样恋上你的阿娘。在旁人看来又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小事,在细君心中未尝不是一阵狂风暴雨。”
  他看她痛苦,自己却比她更要痛上百倍。他已经明了,熙宁同那些坠入爱河之中的小女君并无差别,只是她自己未意识到这份情谊罢了。
  占有之欲便是深情的开始。
  熙宁想到公宫之中语气柔和的细君,一瞬间感同身受起来。老赵侯能在多年后恋上阿娘,赵侯或许也会,那她当如何,再威胁他自己会从苍山跳下去么,多么难堪。
  熙宁只管陷入沉思,柳熙覃缓缓将水注入新茶之中,
  “兄长昨日在祈善殿门前,见到一容貌极出色的女子。”
  柳熙覃娓娓道来,果然见熙宁脸色一变。
  祈善殿是赵侯处理政务的大殿,等闲人不许出现在此处,连细君都多有避讳,怎么会出现旁的女子。
  “是窦绾么?”
  熙宁前些日子叫赵侯送出公宫之时,宫里只有窦绾一个可称得上是出色的女君,细君或是窦君已经上了年龄,不足以叫兄长说出“出色”二字。
  “窦绾是谁?”
  柳熙覃对公宫之中的人员并不熟悉,窦绾这名字他似乎只是听过,并无特别印象。
  “是独山国送来的女君,也是窦君母族里选出得孩子。”
  熙宁这般解释着,柳熙覃方才想起确实听说过此事,“既然是窦君的人,如何能自由在祈善殿外行走。”
  他轻松抛出一个问题,已经叫熙宁费神想了好一阵,“的确如此,我在公宫小住之时,也从未见窦绾出现在祈善殿附近。”
  不是窦绾,还能是谁家小女君,甚至能叫兄长这般不重颜色之人都称赞一句“出色”。
  忽而有一人选浮现在熙宁眼前,全郦下城中,恐怕再没有比那一位更好样貌的女君了。
  她张了张嘴,甚至不敢提起那个叫她挫败的名字,也不能接受她真的被赵侯接进了公宫。
  “当日同桑将军请教过,是郎中令家的小女——许姚黄。”
  第71章
  许佳倒是从未料想过, 小女许姚黄进宫不久之后便得了河阳县郡主的称号。
  一家人接到制书之后连连感谢神天菩萨,“姚黄入宫之后一直未有消息传来,我倒是一直担心她, 万一贵人们不喜,或是她在宫中出了什么差错, 咱们在外边伸不进去手,耽误了她可就不好了……”
  夫人忙着向自家祠堂供奉的诸位祖宗们叩谢跪拜,“还好还好,我便是知道姚黄是个争气的,纵然算不得是十分受宠的,在公宫里也算有点子微薄根基了。”
  许佳比夫人倒是镇定上一些, 他也为赵侯效力了一段时日,虽然并不想着这时候便能再向上走上一步,可小女儿得了封号还是大喜过望。
  一家人到用饭之时仍旧在讨论此事。
  “细君应当对咱们姚黄是极满意的, 您瞧制书上的形容, 多有瑰丽美妙的词句, 连我这个做阿娘的都夸不出这般好词来。”
  许佳吃上一口温酒道,“这话你却说错了, 细君的意思便是赵侯的意思,君侯是个懂拿捏下臣人心的, 这时候封赏我恐怕太过惹眼,况且我还未做下有功之事,便先封赏姚黄,左右她正在宫中伺候细君, 不说功劳也有苦劳, 放眼整个赵国也没人能挑得出错来。”
  他滋溜一声又进了一盏,“细想也是安抚咱们许家的意思, 叫咱们知道姚黄虽然被他扣在宫里,其实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叫我更尽力为他卖命罢了。”
  许夫人听许佳这样说道只觉头痛,“怎的这样多的门道,我只知道姚黄得了好封号,那河阳可是富庶之地,是几个受封的县主里面地儿最好的。”
  许佳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他这性格习惯性瞻前顾后,喜悦过后又开始带上几分愁苦的颜色,“我这位置如今也不好做,赵侯今日这番手笔应当是个暗示,恐怕马上就要用上我这张牌,我倒真有些害怕。”
  许夫人不想去理许佳的小心思,男子汉大丈夫,都是自己选择的路,事到临头自怨自艾很是没劲儿。
  她若是再回到待嫁的年岁,便再不进他们许家的门,一家子的男君都养得这样左右摇摆,竟还不如她一个没什么大见识的女君。
  许姚黄正去细君殿里谢恩,出人意料的是,赵侯居然也在一旁落座。
  姚黄有些惶恐,她那日太过胆大,跑到祈善殿去大放厥词,其实说到一半之时便已然后悔,后来硬着头皮同赵侯叫板,他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不将自己这等小角色的话放在心上。
  再看下首还有大小虞氏在旁侍候,倒真真是一副一切如常的局面。
  那小虞氏见到姚黄得了封号倒不吃惊,她想着许姚黄原本就是小君的人选,如今又成了河阳县主,身份越发尊贵起来,自己那日应当没有得罪过她,到时她顺利登位,可要遵守约定,送自己姊妹二人出宫才好。
  第72章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 恐怕连许姚黄自己都料想不到,坐在周围的这一家子人只细君是真心祝福自己来的。
  赵侯小坐了下,他在这般场合依旧威严不减, 越发显出一国君主的权势,叫姚黄几乎不敢大声喘出气来。
  “你阿爹惦念着你, 带了你家中爱吃的几样小食,我已着人给你送去了殿里。如今你贵为县主,以后自当更小心谨慎,以做民众表率,本侯知道你一向是个识大体的,不会辜负细君与本侯的好意。”
  许姚黄又向上行了大礼, 道一句,“是”。
  赵侯思虑这面子大概已经给得尽够了,便不准备在细君处多停留, 起身欲回祈善殿接着处理政务。
  “许佳及夫人在你殿中等候, 你谢了恩便先去一家团聚吧。”
  许姚黄大喜过望, 阿爹和阿娘竟然来了,她入宫这些日子一直未能同家人相见, 这会儿能得这样的恩典实在叫人意外。
  赵侯说完也不等许姚黄的大礼,便阔步离开了此处。
  细君是个体贴之人, 见她早已无心在此处,便打发她早早回去。
  姚黄几乎是跑着回了自己的殿阁,宫中的女君行事要求稳妥,平日里是决不允许在宫中跑动得, 带起一路烟尘很是有失体统。
  可她顾不得那么许多, 仿佛下一刻阿爹阿娘便会告辞一般的急切。
  许佳和夫人也等得心焦,这会儿在殿门上看到着盛大宫装的少女向这边奔走而来, 也是赶忙迎了上去。
  “阿爹阿娘可来得久了,我方才去细君宫里谢恩,耽误了时间。”
  许佳说刚来一刻罢了,“原是打算到祈善殿求见赵侯之后再过来的,可惜君侯不在殿里,宫人便将我与你阿娘带到了此处。”
  姚黄一边携着二人进去,一边为两人解释着,“赵侯去了细君殿里观礼,我回来前贵人才走得。”
  她觉得这事只是寻常,听在爹娘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二老心中稍作平静,便又同小女聊起她在宫中的近况。
  其余倒只是寻常,只向姚黄问起赵侯的事,她很是支支吾吾,叫许夫人心生疑窦。
  “怎么,赵侯待你不好么?”
  姚黄捏着身上的宫绦来回捋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十日里甚至见不到一日,何来好不好一说。”
  许佳听了这话放下心来劝她,“君侯事忙,若他整日沉迷儿女私情,赵国如何能成如今这帝国模样,这事上你绝不能任性。”
  姚黄欲言又止,鼓足勇气才将这事捅给爹娘听,“君侯,他似乎不喜欢女人……”
  这话可如何敢胡说的。
  许夫人连忙叫她住嘴,“这是在公宫之中,你小命不想要了不成?”
  姚黄也觉得自己委屈,“可,可他真的宠幸营中一小将,连燕女都可为我作证。”
  “除了燕女,还有谁曾这样同你说过?”
  许佳和夫人面色冷然,“是不是窦君同你说过什么?”
  姚黄拭了拭眼角泪花,“爹娘如何知晓得,连我都是这两□□问燕女后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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