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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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间,一辆马车行驶在崎岖土路上,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磐岩派的少主岩莫拂。
  人人都道岩莫拂自从娶妻后便像换了个人,也不跟着男修们到处闹腾了,也不去喝花酒了,每天只呆在房里陪媳妇儿,怪不得都说要成家,男人只有成了家才会收敛性子长大成人。
  也有玩得要好的男修提出质疑,甚至跑到主教岩山石跟前说,自己的侄子不对劲,让他注意一下。
  结果岩山石才不会管,实在问得烦了便把问题抛给潘飞云,潘飞云跟岩莫拂非亲非故,就算看出不对劲也会睁一只闭一支眼,她巴不得这小子安生一点,让潘翼瞳好好管教一番呢。
  而岩莫拂本人却是个无母无父的孩子,岩山石当初把他带过来时,只说他是本家兄弟的遗孤。正好潘飞云当时痛失爱女,丧失生育能力,所以也就接受了他,让岩莫拂当上了继承人。
  现如今岩莫拂落到潘翼瞳手里,不但自己脑子被控制了,连他的神兽狻猊小波也被潘翼瞳收编。
  马车停到了半山腰上的断崖边,岩莫拂弯身将潘翼瞳抱了出来,紧跟着出来的,是伤好了大半的鹫月。
  岩莫拂抱着潘翼瞳来到崖口边缘,此处长满了灌木荒草,从枝桠的缝隙往下望去,一片房屋宅院就坐落在山脚下,里面的人熙熙攘攘,是个规模不小的居住地。
  “这就是修仙界里最大的尤奴场,我想你应该再熟悉不过。”
  看着从小生长的地方,鹫月紧绷着双唇没有言语,任何一个尤人都不希望再回首那段噩梦般的时光。
  “尤人,曾经是个崇尚飞鸟的族群,她们生活在南岸温暖潮湿的地方。族里人喜歌舞善纺织,遵循母制,生活富庶热情好客。
  数千年前,因为中原地区的天灾人祸,大量异族举戈入侵尤人地盘,双方连着打了近百年,最终因为代代的同化与融合,终于停止了战争。因为各地的商路开通,修仙界打破封闭状态,各路族群全都混杂起来。
  随着人口的越来越多,获取天意却越来越难,直到炙魔的降临,天神为保三界,直接斩断了上天的通道,将炙魔封印在人间。”
  鹫月回道:“这些故事每个人都清楚。”
  没想到被岩莫拂抱在怀里的潘翼瞳摇摇头说:“你不清楚,尤人的图腾是飞鸟凤凰,她们是一群可以飞天的族群。”
  鹫月转头看向她,确实不清楚潘翼瞳此话的意思。
  “以魂为翅,翱于九霄。尤人是最接近神的一群人,在三界通道还没关闭之前,她们就如飞鸟一般来去自由。”潘翼瞳嘴含微笑说:“当然这些史实自然不会保留下来,现如今这群飞鸟的后裔,已经剪断双翼成为牢笼里的肉禽。”
  像飞鸟一样自由?鹫月忍不住嗤笑,竟然说一群奴隶像飞鸟一般自由,真是太好笑了~
  潘翼瞳并未理会她的嘲讽,继续说道:“自从被打为奴籍后,尤人从来都没有停止反抗。但她们被赋予上了随意杀戮的旨意,所以每一次反抗都伴随着大面积的屠杀,这种筛选制度,可以保证遗留者的绝对顺从绝对懦弱。一代代的圈养下来,尤人已经完全丧失了通天能力,再无力挥展双翅。”
  鹫月背过脑袋,拒绝道:“我不想听这些,带我去见鸢儿。”
  “并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我需要你知道自己的在干什么!像这种行动,我已经组织了无数次,但每一次都会因为各种背叛而失败。”潘翼瞳的语气中带着些某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她喊道:“鹫月,展开你的翅膀,不要再浑浑噩噩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我们尤人的事?”这是鹫月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潘翼瞳一个高层的主子,为什么要去拯救一群奴隶。
  崖口的山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掩藏在枝桠深处的鸟雀,静静看着她们三个。
  潘翼瞳挣扎了一下,知晓其意的岩莫拂随即将其放下,原本瘫软无力的双腿在落地时,立马硬挺起来。
  她恨恨地看着布满伤疤的鹫月道:“我是谁?我要是说我是你祖宗你会信吗?你们这群不争气的东西!”
  莫名被骂,鹫月也不再顶嘴,看来今天是必须听够她的唠叨,才能带她去见鸢儿。
  果然,潘翼瞳继续说:“接下的日子里,我会辅助你夺取尤奴场的控制权。将我刚才说的话传达给她们,然后等时机成熟后,带着她们杀进各大门派,将所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们,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你需要揭露这千年来的巨大阴谋,为所有沦为奴隶的尤人洗刷冤屈,让后世再不受屈辱与折磨!”
  鹫月攥攥拳头说:“让一群没有修为的奴隶去杀修仙者,尚且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潘翼瞳却信心十足道:“我说过,尤人是最接近神的族群,你尽管按我说的去办,不用操心这些。”
  第51章 后山勇士
  阿鸾将早上新摘的蘑菇挑拣出来, 用山泉水淘洗干净,然后放到竹筐里, 慢悠悠地往住处返。
  山顶布着些薄雾, 林子里挂上了晶莹剔透的露珠,被荒草掩盖的道路不甚好走,阿鸾将筐子顶到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
  住处设在山顶一块凸出的大岩石下面,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留在此处的建筑, 她们利用地理优势, 将青石与木料结合起来, 盖成了一座颇有特色的房屋。
  考虑到山顶偏寒风大, 所以房屋设计成了两进式,前屋面积大, 光线好,顶高透气, 适合白天的起居生活。再往里隔着一堵石墙便是内屋, 从遗留的窗框可以看出, 这里曾贴着能够透光的料子。
  内屋面积小而窄, 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有两床被褥, 正是阿鸾和鸢儿休息的地方。
  阿鸾离住处还有老远时,就迫不及待地大喊:“妹妹,我回来了!”
  一个模样与自己相仿的女孩,从门内跑了出来,她蹦跳着向阿鸾挥手, 迎接姐姐回家。
  “我今天采了好多蘑菇, 还有甜甜的果子, 你看!”回到屋后,阿鸾骄傲地将自己的成果展示给鸢儿。
  鸢儿满脸惊喜,开心地夸赞她:“姐姐你好厉害,居然认识这么多山货,刚好我煮了粥,咱们今天吃蘑菇粥好嘛!”
  “好呀好呀,正合我意!”
  俩人嘻嘻哈哈地将饭菜准备好,相对而坐吃了个精光。
  说起来,阿鸾来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开始时,她还会想念英媂几人,对这个陌生的孪生妹妹抱有十分的敌意。
  但时间久了,她发现鸢儿的性格与自己很相投,鸢儿满足自己对妹妹的所有期望,俩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直到现在,阿鸾已经完全适应了如今的生活,甚至觉得这是她活这么久以来最轻松快乐的时光。
  “真饱啊~”阿鸾往后一仰,随意瘫倒在地上的毯子上感叹道:“要是一直像这样该多好,不用伺候别人,不用提心吊胆,想笑就笑,想玩就玩,还有自己的亲妹妹陪着,这种生活真的太美妙了。”
  鸢儿提醒她:“吃饱了不要马上躺下,会积食的,咱们去外面走走吧!”
  阿鸾欣然接受,俩人出门沿着山路慢慢溜达。
  这座山上有十几座像她们住处的房屋,但其它房子因为时间的侵蚀全都毁掉了,坍塌的石砖埋藏在青苔草丛之中,残留的框架则引来山雀在上面筑巢。
  雾已经褪去,大片的积云堆叠在半山腰上,从高处望下去,便是无尽的云之海,阳光照在上面壮丽无比。
  “我们好像住在了天上!”阿鸾蹲在山石上,感受着云浪的翻滚,不禁说道:“这么美丽的风景,如果她们三个也能看到该多好啊!”
  鸢儿站在她旁边没有言语。
  一种说不上来的孤寂涌上心头,阿鸾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有妹妹的陪伴其实不应该孤独的,但鸢儿哪里都好,就是很少主动找她谈心表达感想。
  每次都是阿鸾叽里呱啦说一堆,谈她在磐岩派的故事,谈她的姐妹,谈她修炼时的感悟,鸢儿也说,但大都是以阿鸾的话题为中心展开。关于她自己的生活,她在崖谷派的日子,她和鹫月的故事却草草略过,根本不会详细说某个具体的事件。
  阿鸾很喜欢鸢儿,但她却无法从鸢儿身上找到更深层次的情感,她们没有共同的记忆,也没有共同的感受,所以就算日日相伴,自己也会时不时地感到落寞。
  距离两姐妹不远处的山崖上,鹫月和潘翼瞳骑着两只狻猊,静静地看着此处。
  很久没见妹妹了,她还是那个老样子,温柔之中又带着些倔强,看她和阿鸾相处的不错,一直以来高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鹫月情不自禁地抚上坑坑洼洼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妹妹嘴唇的温度,是她们对彼此最后的祝福。
  “鹫月,放心大胆的去吧!不要回头,我永远都会伴随在你身边!”
  红色的发带垂在耳旁,鬓边的碎发被泪水黏贴在脸颊上,妹妹含着笑踮起了脚尖,湿润柔软的双唇印在她滚烫的奴印上,瞬间化解了她长久以来的封印。
  妹妹,我们又能在一起了,你看看我吧。
  或许是目光的注视过于强烈,感受到来意的阿鸾下意识地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她看到了鹫月那陌生的眼神,深情中又掺杂了大量的眷念,是她从没见过的温柔。
  阿鸾不知所措,见一旁的潘翼瞳摇头后,她才强迫自己低下脑袋不去理会来者的注视,这么强的意识力难道鸢儿没有感受到吗?
  她抬头瞅了瞅鸢儿,妹妹始终低着脑袋专注于滚滚云海,丝毫不受其它影响。
  潘翼瞳拍拍小七的脖子道:“人你也见到,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时间已不早,我们赶紧回去吧。”
  小七和小波听话地调转身子,驮着俩人往山下走去。
  鹫月恋恋不舍地目睹着鸢儿渐渐消失,直到最后她都没抬头,或许是她现在很放松,云海太美丽,所以才没意识到自己来过吧.....
  不过妹妹,我们很快就能够永远在一起了,我会陪着你看遍所有美景,走遍天涯海角。
  .............
  修仙界里大乱,时不时地就有人横死街头,炙魔再现,民心惶惶,作为人间的守护组织,各大仙门必须要正式出手了。
  潘飞云找来了英媂:“评审团召集各门派代表,前去商讨要任。英媂,你作为修仙界第一,是一定要去参加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是想代表英雌派前去,还是代表我们磐岩派呢?”
  英媂挑挑眉问:“我以为岩山石会出面代表磐岩派,毕竟他才是主教~”
  “原本是该他去的,不过他最近犯了旧疾,没法参加,你要是想代表英雌派,那我就让莫拂那小子去。”潘飞云无奈地叹气。
  这要是平时,岩山石就算是剩一口气也要挣扎着过去,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去了是要承担责任担当风险的。炙魔消失这么久,又突然出现,谁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若是自己被分配上什么危险任务,过程嗝屁了,那这辈子岂不是白忙活了嘛!
  潘飞云自然清楚夫君的想法,又气又无奈,她现在对岩山石是彻底失望了,又开始后悔当初为啥会看上这么个懦夫。
  英媂其实早就收到了消息,朝羽茉特地过来通知,要英媂代表英雌派出面,她自己要代表朝雁派去参加。
  看来各大门派的主教都想到一块去了,全都装病拒绝参会,然后将责任推脱到小辈或者女人身上。
  其中只有光明派的主教是真的参加不了,明佑镗自己就是养魔人,现在遭到了反噬,整日疯疯癫癫的没个人型,婉歌是不可能让他公之于众的。
  于是,光明派找到了明冷,希望他能以光明派少主的身份去参加。
  “去不了,英媂已经让我当磐岩派的代表了。”
  “什么?!”烟童大惊道:“您....您....您可是光明派的少主啊~怎么能.....”
  明冷抚摸着凤凰的后背,毫无波澜地回他:“现在我是英媂的夫人,英媂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所以代表磐岩派没问题。”
  “少主你别总是置气了,主教现在身体有恙,正是你这个接班人担起大任的时候,怎么还给别人当起代表了。”烟童看着有些毛糟的少主,不禁恨铁不成钢。
  自上次受伤,明冷的记忆有些残缺,他虽不记得父亲当时对他做了什么,但深入内心的恐惧还是挥之不散,他摇摇脑袋说:“这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们觉得不妥就跟英媂说去吧!”
  烟童没法子,只能原话传给了主母婉歌。
  体恤男儿难处的朝婉歌没有多语,只是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这短短月余时间,曾经雍容华贵的她就显现出了老态,脸颊消瘦,法令纹突出,再多的脂粉都修饰不了的疲惫。
  大厅内寂静无声,光明派大主母端坐在正位上,处理着堆积如山的事务。
  丈夫倒下,男儿外傢,炙魔威胁,多重担子全落在了她一个女子肩上。曾经以为出大事了,有男人才靠得住,没想到人生的大事全是男人惹出来的,最后还是要她自己去面对所有人的祸端。
  夕鹭匆匆赶了进来,她来不及跟主母施礼,就急忙报告:“主母,前院的徒子出事了,他们正在抗议咱们的安排!”
  婉歌没敢耽搁,赶紧过去查看。
  光明派的徒子百分之九十都是男徒,高比例的阳刚之气,让他们为之自豪,男人嘛,哪有嫌多的道理!但真出了事,需要上前线时,这些人却开始怂了,一个个全畏缩着,尽显阳刚之气。
  婉歌赶到现场时,男修们正振臂高呼着抗议:“好男儿不该去送死!好男儿不该去送死!”
  原来这段时间,光明派一直在组织猎魔行动,很多年轻气盛的男修去了后,皆没了踪迹。连着送走近百人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是去送死啊!
  所以此次征集活动开始后,男修们直接冲烂了会场,要主教给消失的男修一个说法。
  主母婉歌将暴烈的喊声压下去,信誓旦旦的朝众人解释道:“众仙君稍安勿躁,前去猎魔的修士们并没有遭遇危险,而是因情势所需,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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