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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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凝可不觉得裴濯他们能在三刻钟内用完膳谈完话,她这个时辰过来,他们顶多用到一半。黎凝也不打算跟着他们一块用膳,到场露个脸,让裴濯的同僚们知道裴濯面子大到请得动长乐郡主,能沾沾她的光就行了。
  谁知当黎凝推开雅间的门时,只看见裴濯一人在悠闲吃茶。
  裴濯手执茶杯,听到动静才抬起眼悠悠看来一眼,不慌不忙抿了一口。
  裴濯气定神闲道:“郡主来得真早。”
  他确实没想到,黎凝会只迟三刻钟。
  特意选在寅时送的信,也是估计黎凝起码会晚一个时辰以上。
  这个时辰确实算得上早,但却比他们约定的时间要晚,裴濯这话明显就是在内涵她。
  “其余人呢?”黎凝端庄且淡定地走到裴濯对面的凳子坐下,“莫非是还没来?”
  该不会有人想法和她一样,都是想着来露个脸就好罢……这让她反而成了最早来的一个?
  裴濯放下茶杯,古怪地看她一眼:“郡主挺会换位思考,自己来迟了,就认为其他人也同你一样来迟。”
  迟到终究是不大好,黎凝气焰消减,再开口态度柔和几分,声音又轻又细:“那你的同僚他们?”
  裴濯淡淡开口:“走了。”
  “走了?!”
  黎凝声音陡然拔高几度,“怎么就走了?怎么这么快,你们可吃过菜了?”
  他们吃得快,这小厮收拾的速度也很快……
  这简直就要让黎凝怀疑,根本没什么同僚,也没什么宴请一说,不过是裴濯要她来此的借口。
  “多亏了郡主,一个菜也没吃上。”裴濯给黎凝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拧起眉,好像是在思考回想,“我的同僚——他们以为今日郡主会来,不敢先动筷,后来饿极,只能先告辞自己回自家府上用膳,有一个人起头,接着所有人都走了。”
  裴濯语气不喜不怒,一点不见责怪黎凝的意思,他这样,反倒让黎凝感到一丝自责。
  黎凝竟不知道,她在裴濯同僚之间竟有如此大的威望。早知如此,她就不贪那三刻钟的觉。
  不过既然人都走了,这客看来请不成。
  “那——”黎凝不自在地调整坐姿,斟酌着试探地开口,“我也回去了?”
  原本面色平静如水的裴濯突然一个凉凉的眼神看过来。
  “我在这儿等了郡主这么久,郡主就留我一人独自用膳?”
  自知今日是自己做得不对,黎凝清清嗓:“既然你还未用膳,本郡主今日就破例陪你一回。”
  裴濯勾起唇角:“濯感激不尽。”
  裴濯让黎凝点菜,黎凝看了看单子,不知作何选择,干脆把招牌菜都点个遍,只把那道干炒鸡肉块去了。
  她可是还记得上回与裴濯在此因为一块鸡翅两人是如何较劲的,现在没了其他人在场,真抢起来,谁也讨不着好。
  不过这次显然是黎凝多想,裴濯不但没有与她抢,还甚是客气,间或询问黎凝需不需要加菜。
  今日的裴濯好像格外温驯,把平日里两人针锋相对时的锋芒都收起,但黎凝并不会被他的表象迷惑。
  不过两人像现在这般和谐相处,黎凝反倒很不自在。好不容易等到吃饱,店小二也把桌子都收拾干净,黎凝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裴濯眯起眼:“郡主就这么不耐和我待在一块儿?”
  黎凝一愣,一句“那还用说”差点脱口而出,转瞬想到今日是自己做得不对,语气难得软了几分:“那倒不是……”
  裴濯又道:“那就是郡主还有其它比——陪一个刚被同僚丢下独自一人等候郡主莅临的可怜人儿再喝一杯茶——还重要的事儿?”
  黎凝蹙起眉,险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猜猜也知道,裴濯现在得理不饶人,可不就逮着机会消遣她。
  “那就再喝最后一杯茶。”黎凝用了今日最后一点耐心才让自己继续坐在这,“喝完我就走。”
  裴濯很好说话,慢悠悠地给黎凝倒了杯茶,而后从身后掏出写纸张,细细欣赏。
  黎凝被吸引注意力,抿了一口茶后问他:“那是什么?”
  “这个?”裴濯把那叠纸往上举了举,大方告诉黎凝,“同僚们祝贺我上任写的贺词。”
  纸张上还有折痕,显然不是今日拿到的,而是裴濯之前就收到,今日特意带过来给她看。
  黎凝总算明白裴濯为什么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等她来了,可不就是为了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如今武官的身份。若是裴濯那些同僚在,裴濯说不定要比现在还要得意忘形。
  “郡主可想看看?”裴濯这次就没有方才那么大方,黎凝要看是有条件的,“郡主想看可以,不过有个要求,看一张念一张。”
  黎凝:“……”
  黎凝无言地又抿了一口茶,压下心中对裴濯的嫌弃。
  不过确实可以看出,裴濯对自己有了新身份一事确实很欢喜。
  瞧见裴濯现在肆意洒脱的模样,黎凝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学堂发生过的一件事。
  *
  裴濯十岁才去学堂,到十二岁时候已经独自一人揽下所有课业的第一。
  君子六艺,礼、乐、射、艺、书、数,学堂里没人比得过裴濯,黎凝岁考被裴濯夺了第一的位置,虽会不甘心,但也不会因此嫉妒怨恨裴濯,只会自己加倍努力学习,好早日再赢过他。
  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这么想。
  原本学堂也有一名骑射超群的学生,是夫子口中的好学生,用来当其他学生的模范,但在裴濯崭露头角之后,属于这名学生的风光被裴濯尽数夺走。
  后来或许是明白自己确实比不过裴濯,这名学生有日当着自己平日里一起玩乐的好友的面,贬低裴濯,借以让他们觉得自己高裴濯一等。
  “他比我大两岁,我才会输给他,我要是跟他一样年岁,可不见得我会比他差!”
  此时有人喏喏出声:“可是他十岁才上学堂,至今才学了两年,你六岁来学堂,已经四年……”
  那人急急反驳:“可是因为年纪,他比我高,力气比我大,在骑射上占了很大优势!”
  那几名学生听到这话就不再反驳。
  不巧当时被黎凝听到整个过程。
  十岁与十二岁差不了多少,那人的父母也给他请了很多夫子教他,他有四年的时间去学习。
  但裴濯在回到丞相府之后才同其他公子哥儿一样学习那些东西,而且裴濯基本上都是在学堂学,丞相与丞相夫人曾打算给他再寻夫子教习,都被裴濯拒绝。
  裴濯用两年的时间就从毫无基础到赢过一个学了四年、起点比他好太多的人。
  这只能说明裴濯悟性好,肯下苦功夫。
  那人见小伙伴都不再反驳他,得意地继续道:“他不过是凭借丞相府的荫蔽才能有如今实力,他要不是丞相府的小公子,你们看他能不能像现在这般厉害!”
  “当然可以!”
  黎凝的声音突兀响起,吓得几人呆愣不语,不知所措地看着黎凝。
  黎凝很不情愿地承认,裴濯确实聪颖,他能在学堂声名鹊起全靠他自己的努力,与他的家世无关。
  毕竟他在十岁之前并不在丞相府,回到丞相府与初来学堂是同一个起点,这期间他能有何作为全靠他自己的造化。
  黎凝才不会因为自己比不上谁因此去贬低这人,她要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拉近差距,到最后完胜裴濯。
  八岁的长乐郡主已经很有气势,一出手就把那些人吓唬住。
  “他不过学了两年,你学了四年,你比不过人家就拿家世来说事。裴濯有今日作为全靠他自己的本事,还是说——”黎凝眯了眯眼,“你觉得本郡主挑对手的眼光不行?”
  学堂里当然不止一位郡主,不过身份最崇高的,只有黎凝。
  几人都畏惧黎凝的身份,不敢辩驳,为首的那位学生更是被吓得不轻,直接“哇——”地一声哭出来,这下子换黎凝被吓住。
  都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的实在不雅观。
  其余人见此情形早就溜之大吉,唯恐自己摊上事儿。
  “你哭什么……”
  黎凝嫌弃地后退几步,见他大哭不止,怕被夫子责骂,丢下一句“不准再哭了”,也溜了。
  后来被夫子发现此事,告到长公主那,长公主来到学堂打算调和黎凝与那学生的关系,却在询问黎凝缘由的时候,黎凝咬紧了不肯说。
  她那番行为勉强算是在维护裴濯,不过那时他们关系早就不和,黎凝才不要承认,不然让裴濯以为她还上赶着为他着想。
  她才不是在维护裴濯,不过是看不惯自己的对手被污蔑!
  虽然那时的裴濯对她一切暗暗较劲的行为不以为意,甚至堪称淡漠,并不像今日这样,没话也要找话说些什么,好让黎凝回言讥讽,两人互相说上几句让对方不愉快的话。
  那名学生也不敢说出详情,不然回去了恐怕还要家法伺候,说不定还要撵着他给裴濯和长乐郡主赔罪。当时其他人也都跑了,夫子不知谁还是参与者,此事只好作罢。
  只不过黎凝也没想到,自己会因此传出个娇纵蛮横的名声。
  都传她在学堂里把一位比她大两岁的学生吓哭,还威胁他不准说出去,连夫子和长公主都拿她没办法。
  *
  发觉黎凝已经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裴濯又拿起那叠纸在她面前挥了挥:“郡主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黎凝:“没……”
  裴濯眉梢一挑:“该不会是在心里艳羡我,却不好直言罢?”
  “想起幼时发生的事。”黎凝面容平静,坦诚地看着裴濯。
  裴濯见她如此认真,唇动了动,最终敛去笑,同样神色认真地望她。
  默了一会儿,黎凝却没往下说。
  “幼时的什么事?”裴濯不苟言笑时候的声音是低沉的,听着极为好听。
  可惜他在她面前总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在想……”黎凝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幼时还不是这般厚脸皮的,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厚颜无耻没脸没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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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十八章
  ◎“郡主对裴濯是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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