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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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说完,那边又有人喊:“张巡捕。”
  钱进摸一下鼻子,准备离开,却听见来人的一句话:“我们家秋灵……”
  钱进脚步一顿。
  张均能:“樊老先生,非常抱歉,至今没有线索。”
  “我明白的,人海茫茫,找一个人是不大容易。”樊胜虎没有抱希望,似乎也不算太失望,但一丝沮丧还是从他的眼角皱纹发散,“张巡捕,谢谢你。”他走了。
  钱进跟了上去:“樊老先生?”
  樊胜虎回头望,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他掉头就走。
  钱进客客气气:“樊老先生,吃饭了没有?要不我请你吃饭?”
  “非亲非故,无事献殷勤。”樊胜虎健步如飞。
  钱进小跑着,勉强追上去:“樊老先生。”
  只见樊胜虎转了一个弯,等钱进跑到那里,早没了人的身影。
  悻悻然的钱进踢起一块石头,再一抬头。
  一辆车经过。车窗半开,里面露出半张女人的脸。
  钱进大喊一声:“乔丽!”
  车子驶远了。
  细腿细足的钱进怎么跑都追不上那一辆车。
  *
  码头一片熙攘和喧嚣。
  轮船从滚滚的江水中驶来。
  靠岸了,船上的客人踏着木质栈桥走下来,人声鼎沸。
  张均能见到陆姩身边的彭安,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一人单行。
  张均能抬了抬警帽:“陆小姐,彭先生,好久不见。”
  “张巡捕,好久不见。”陆姩笑盈盈的。
  彭安点点头。
  陆姩:“张巡捕,不好意思。上海形势不明,我有点担心,就让你过来了。”
  张均能:“法国和日本貌似关系不错,法租界暂时安全。”
  三人走到张均能的车旁。
  彭安打开后车门:“陆小姐,上车吧。”
  张均能一人在前排。
  窗外有炮火摧毁过的惨败,也有张均能所说的法租界“繁荣”。
  张均能驾车平稳:“陆小姐,彭先生,你们回来上海常住,还是再去香港?如果在这里住下,恐怕没什么安稳日子。”
  陆姩:“张巡捕,我能回来,是知道自己过不了安稳日子的。”
  张均能:“陆小姐其实可以留在香港。日本人野心勃勃,他要吞的是一整个大中华。”
  陆姩第一次听见他这般冷硬的声音,她说:“香港也是大中华,日军在外海炸了香港渔船。日军没有良善可言,我不觉得他们会放过香港。”
  张均能:“现在香港是安全的,你回到上海……”
  陆姩:“张巡捕,你我认识就是因为我过着刺激的生活,可能是命中注定。”
  可没人喜欢冒险,都是形势所迫。
  彭安一声不吭。
  张均能敏锐,察觉到什么。
  彭安这人说不上热情,但礼貌客气,今天这样沉默是头一回。
  直到下车,彭安都没有和张均能打招呼。
  第70章
  大骗子。
  陈大当家伤重,云门大受打击,彭安和陈展星受到牵连,日子不比从前好过。彭安绷着一张脸是情有可原。
  张均能都给彭安编排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却突然见到,彭安给陆姩开车门,接着要去拉她的手。
  陆姩侧头,撞进张均能的目光。
  非礼勿视。张均能压下警帽,绕到后备箱:“陆小姐,我帮你提东西吧。”
  “张巡捕,我来就行了。”彭安淡淡的。
  去年,彭安有意或无意想要将张均能推给陆姩。世事在变,世事难料,去年上海还平静着。三人还年轻,张均能却觉得用得上“时过境迁”四个字了:“我不打扰二位了。”
  张均能让开了位置。他早觉得彭安和陆姩十分融洽。彭安说什么不喜欢女人,张均能当时就半信半疑。
  张均能驾车离去了。
  陆姩猛然拍了一下彭安:“你对张巡捕不礼貌。”
  “没有。”
  “你以前对张巡捕很敬仰吧?”
  “是吗?”只是欣赏,上升不到敬仰吧……
  “总之不是今天一副臭脸。”
  “张巡捕公事繁忙,难道陆小姐以后出门都要喊张巡捕过来?”
  “张巡捕除暴安良,是大好男人。”陆姩伸出食指,在彭安脑门狠狠戳了三下,“不许给张巡捕摆脸色。”
  彭安双手提着两人的行李,空不出来,否则他一定把她的手抓过来,好好地摩挲一番。
  她的妩媚是没有了,但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要凶就凶,才是真实的陆姩。
  房子还算干净。安排过来打扫的人没有因为战争而离开。
  彭安放下行李:“陆小姐,你以前住的出租公寓估计都乱了,你暂且住在这里吧。”
  陆姩斜睨:“你是不是有龌/龊思想?”
  “我不是。”
  “我不信。”
  “那次之后,我没有再碰过你。”彭安用事实说话。
  这大概是常年禁欲练出来的自控力。不过,陆姩又说:“陈展星自从中枪,就不敢接近我了,因为我真的能杀死受伤的他。彭安,你可能是因为怕死啊。”
  “陆小姐想知道真正原因吗?”彭安说,“我是因为那场电影。”
  陆姩怔了一下,那场电影和彭安完全无关。
  他的眼睛明亮而锐利,仿佛洞察一切:“陆小姐还没从电影里出来,我逼你,你难受,那不叫乘胜追击,而是落井下石。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只有针锋相对,所有的亲密都是算计。”
  “彭安,你真的是很聪明的男人。”他耍手段,她以牙还牙。她曾想,他说势在必得,岂不是两人又要硬碰硬?
  可他疏离了,似远似近。又胶着,扯不断。
  厨房没有食物。二人出去吃了面。
  陆姩上楼休息。
  彭安去了宠物房。
  眼镜王蛇安静地伏在草丛里。
  彭安离开时,留了些鸟蛋,已经被吃光了。眼镜王蛇熬不了这么久,或许死了。
  他走过去。
  猝不及防间,蛇微微抬头,修长灵活的蛇身像一条柔软的长索,蜿蜒摆动。
  彭安再近一步。
  眼镜王蛇猛地立起来,眼神冷酷,口中滑出信子,蛇麟闪着琥珀光。
  彭安和陆姩曾暗讽对方是蝎子和蛇,真要斗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
  回到了上海,陆姩睡得也不是特别安稳,起得很早。
  不料,彭安比她更早,他的脸上不见倦容,没有睡意。
  陆姩却问:“你是一夜没睡?”
  “睡到半夜,做了一场梦。”梦这一个字很重,伴随着他对她的目光专注。
  她好像凭这一个字就能猜出他梦里有谁。
  “陆小姐呢?”
  “我也做了梦。”她这一个“梦”却是轻轻的。
  香港也有报纸,但上海的报纸对战争的描述更具体,战后乱象也多。
  今天送来的这一份,大大的版面是一个公司的剪彩仪式,门前挂的船运的招牌。
  站着正中的人,不,站在正中偏左的人,名叫吴耕顺,是船运公司总经理。
  他右边那位,穿着日军军装,别着一把武士刀。这都不是日本商人,而是日军军官。
  陆姩见到那张照片,讽刺地说:“我猜这个船运公司早就和日军串通一气。”
  彭安沉思片刻。
  她问:“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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