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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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在随时迎接这间卧室的主人回来。
  董韵这些年来从不提起“死”这个字,她麻痹着自己,确信某一天会和自己的大女儿以另一种方式再一次地成为母女。
  盛笳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冒着血腥气味,她很想残忍地告诉董韵,现在家中唯一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正站在她的面前。
  董韵开口问:“你订好酒店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
  董韵扯着她的胳膊,放低了声音,“订两个房间,听到了没?”
  盛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妈,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呀?”
  “我问你听到没!”
  董韵的声调严厉很多,“你们俩还没有结婚,连证都没领,不能住在一起。”
  她声音不小,门外的人有听到的可能。
  “……知道,我知道了。”
  “你得懂得自爱,男人才会爱你。”
  董韵苦口婆心。
  盛笳不想跟她在这里进行两个年代女人的思想碰撞。
  但她也必须承认,在内心的深处,隐隐预约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感。
  站在盛语的房间内,董韵嘱咐她现在不能与裴铎同床共枕,但是她们不知道……她们都不知道,早在近一年前,她和裴铎就在一次半醉半醒后有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交流。
  这像是一种背叛。
  对于盛语的,也是对于董韵的。
  董韵盯着自己的小女儿,瞪起双眼,“你笑什么!”
  盛笳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轻声道:“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听你的话的。”
  说完,她扭头离开了姐姐的房间。
  *
  盛笳和裴铎叫车离开。
  在上车前,盛笳说:“我要回原来的家一趟,有几张照片我想带回燕城。如果你累了,可以先送你去酒店。”
  前排司机回头等待裴铎的回答。
  他道:“不用,直接去目的地。”
  盛笳偏头看了他一眼,关上车门。
  另一处小区并不远,大约两三公里,保安看管得不严格,外来的车辆签个字就能直接进去。
  盛笳不想让裴铎跟着上去,就说:“我马上就下来。”
  裴铎点头。
  盛笳走进楼道。
  这地方老旧,楼梯狭窄,充斥着一种散不去的朽木和灰尘的味道。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摩挲着上了六楼。
  这这套房大约一百平米,最近在出售,七零八落的家居已经基本被搬走或是卖掉,如今这算得上是个毛坯房,水电都没有。
  盛笳单手贴着墙壁,往小杂物间的方向走去。
  房子没了人气,即使在夏末也让人觉得阴冷,铺盖上白布的废旧物品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盛笳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此刻所有的感官皆被警惕地放大。
  猛然,手机在掌心震动,细细密密的麻流经每一个神经。
  她细声惊叫,低头一看,心跳更快。
  是裴铎的来电。
  她抚着胸口,慢慢接起电话,声音还有些抖,“……喂,怎么了?”
  裴铎将车窗放下来,抬头,没有一盏灯亮起,他问:“你还没上去?”
  “上来了……你等急了吗?”
  “哪一间?”
  “602……靠右边的。”
  “没灯么?”
  “嗯……好几个月没有人住了。”
  裴铎不再说话,盛笳静静等了五六秒,屏幕上依旧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她轻轻屏住呼吸,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很小、但却有节奏的声响——
  “嗒、嗒、嗒……”
  盛笳细细分辨,猜测出那应该是裴铎的胳膊搭在车门上,手指敲着边沿。
  画面清楚得像是在眼前。
  盛笳的恐惧被这有规律的声音一点点挤走。
  她也没有挂掉电话,而是紧紧握在手中,快步走进储藏室,寻着记忆从抽屉找出一个纸盒。
  儿时的照片并不算多,盛笳抱着两摞相册站起身,看见上面的柜子放着几本书。
  她踮起脚尖,眯起眼睛,认出那是高中时最爱看的几本言情小说。
  她打开柜门,伸出胳膊试图将那几本书也抽出来。
  陈旧的木柜却突然晃动了几下,书倒下来,柜顶上有什么东西跟着“啪”地往下砸。
  盛笳下意识护住脑袋,朝上面看去。
  然后大叫一声,声音撕破阴冷死寂的夜晚。
  盛语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带着熟悉的甜美微笑。
  盛笳紧紧闭上双眼,扔掉手中的相册,推开砸下来的相框。
  ……似乎有东西炸开,还有液体在地面流淌。
  她的手腕火辣辣地疼,蹲在地上,浑身发抖,感觉到半条裤子好像湿了,却依旧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自己的手机。
  像是电话那头的人会随时随地提刀护在她身前为她上阵杀敌。
  可惜,裴铎冷淡的声音却很快响起。
  他说:“盛笳,你又在搞什么鬼?”
  盛笳的眼眶泛着热,她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玻璃变成碎片,中学时期盛语的笑容依旧如昨日。
  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没有料到柜顶竟然会有姐姐的旧照,也没有注意到裴铎语气中的毫不信任。
  拿起手机,盛笳小声解释道:“一个东西掉下来了。”
  然后,她一片片地捡起玻璃碎片,放进不要的纸盒中。
  又拿起盛语的照片,怔怔地看着。
  门口传来响动,她大声道:“谁?”
  “是我。”
  裴铎的声音出现,他走进储藏室,“你干什么呢?”
  盛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需要裴铎。
  在漫长的暗恋时期,她都没有类似的感觉,因为她知道,裴铎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但是现在,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他们马上就要结婚,盛笳也很想像一个对婚姻充满期待的女人那样投入自己未来丈夫的胸膛,倾诉自己的恐惧。
  但她没有。
  她不能。
  她不敢。
  她怕裴铎推开自己。
  盛笳敛着双目,让自己看上去冷漠一些。
  她伸出手,把盛语的照片递过去,问:“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裴铎微微皱着眉头,接过来,垂眸扫了一眼,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沉默须臾,方才回答:“她去世前就很多年没见了——你上来就是为了找盛语的照片?”
  “不是。”盛笳抬起头,看着柜顶,“是这个相框突然砸下来了。”
  “裤子怎么湿了?”
  盛笳有些尴尬,“……白酒瓶也掉下来了。”
  裴铎倒不在乎,也没有再看第二眼,“拿到东西了?我们走吧。”
  “等、等等。我想换条裤子。”
  “哪来的裤子让你换?”
  “这里有以前的衣柜,我找找。”
  “忍忍不行吗?很快就到酒店了。”
  “这样不舒服……而且裤子湿着我不好意思坐在人家的车上。很快就好。”
  盛笳走到卧室里,在衣柜里翻找,大半个身子快要埋进去。
  她挑拣了很久,终于找到一条半新不旧的黑裤子,一回头,裴铎正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
  “找到了,我换裤子。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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