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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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柏挑眉:“说来听听。”
  她们停在一面绯红缀着金穗的布帘下,那是一张有成人高的巨幅画像,红骑士里奥.霍尔卓格身披猩红披风骑在一匹金铠骏马上,他一手提着血光闪烁的银剑,一手提着黑狼王血淋淋的脑袋,镶满红宝石的金框将他定格在人生最伟丽的一刻。
  “当年妳这位侄孙斩杀狼王,狼血淋满全身,深受诅咒,我们竭尽全力替他压制诅咒,封印灾厄,结果呢?想必不需要我提醒妳那些美好的回忆吗?”
  柏莎步步逼近,烛火的光近乎要灼烧她的眼眸。
  “莳萝从月光森林放出了那东西,亲手将灾难放了出去,就如高塔蜘蛛预言。”
  她冷冷一笑:
  “而今晚,她们打算集合在西塔外的校场一起逃跑,妳现在就和我去亲手逮住她们!”
  -
  窗外的弦月吊着几盏孤星,女孩背对温暖的厅房,独自一人走入黑暗,不,她并非独自一人。
  就在今晚这个魔幻夜,就在这座古老宏丽的城堡内,莳萝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把迪斯尼公主待遇。
  即便小女巫们不在身边,但她们的使魔依然各展神通,小鸟们叼来闪亮的银袍和保暖的靴子,小老鼠叼来一大串房间钥匙,灵巧的猫儿在前面给她指路。中途虽有几次惊险,但几个小动物率先往前一扑,每一会就没了声响,一只臭鼬卷着尾巴,得意洋洋地来莳萝脚下邀功,然后被大白鹅连同臭气一掌搧飞。
  一段路彷佛走过一整本童话故事,莳萝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指定地点,没等她说话,身后的动物就先静不住。
  “莳萝,慢吞吞,莳萝,慢吞吞。”一只彩鹦鹉翩翩然落在女孩的肩膀上。
  莳萝被拥入熟悉的温度,克丽缇娜开心地冲上去抱住她,其他小动物也快乐地扑入自家主人的怀中,放眼望去,所有小女巫都在这里……
  “维拉妮卡呢?”莳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告密去了。”贝姬懒洋洋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我告诉她我们要在校场集合。”她得意一笑:“事实上,我们在守望塔。”
  海莲娜惴惴不安:“如果维拉妮卡沒有背叛我们,那她不就一个人……”
  “没有如果。”葛妮丝伸手,金爪老鹰翩然落下,同时带来隐密的消息:“我们全部都忤逆了女士的命令,这次告密足够她立大功,她大概打算要一只银狼俘虏和她那位姨妈的命当奖赏。”
  莳萝看着可靠的小伙伴们,不禁有感而发:“其实对她来说,能撑到现在才捅我们这一刀,已经很值得感动了,别忘了,她可是维拉妮卡啊。”
  作者有话说:
  小女巫们:不背叛我们的维拉妮卡就不是维拉妮卡了。
  ps:其实奶茶很喜欢维拉妮卡,在大事上分得清楚分寸,一没有外敌,就会很快乐地去捅自家人的肾,一个有点胡涂又有点心眼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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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叛逆女巫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驯狼笔记。◎
  黑夜露出月牙白的微笑, 狂风也露出冰冷的牙齿,与堡顶上的黑狼旗帜互相撕咬,一时间不分胜负, 就如此时正践踏泥泞和小径的圣堂铁骑,数只高挑敏捷的猎狼犬鼻子抵地, 试着寻觅着狼的踪迹, 但一场小雨却冲散了气味, 只为夜晚的空气带来一股潮湿而冰凉的腥气。
  “圣堂那些秃毛狗到底要把整座城翻多少遍?再这样下去我的牙齿都快掉光了。”。
  亚历克靠在城墙上,咬着一片烤得萎缩成硬块的肉干抱怨,这已经是他接连好几天的晚餐,奢侈一点也只能浇上些马血或羊血食用,天晓得他有多久没去森林打打牙祭了。
  亚历克面色凄苦地咬下最后一口肉干,尖尖的犬牙都在发疼了。
  狼骑士哭嚎着:“大人到底在做什么?他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公爵大人, 这里是他的地盘, 就不能稍微管一下那些东闻闻西嗅嗅的猎狗吗?”
  忙着泡妞儿。加利文看着天上的弯月雪亮如钩,又似少女皎洁的微笑,赫赫生风的黑狼旗帜在高空中张牙舞爪, 彷佛随时要一跃而出, 咬住那亮晶晶的钩儿,原来是愿者上钩。
  十七岁的小公爵,又是年轻气盛的头狼, 发情期一来没完没了, 整天追在雌性后头跑。
  想归想,加利文嘴上还是一本正经为小狼主辩护:“穆夏大人要接管整个萨夏、霍尔卓格、和一整个银狼群,无论对人类还是野兽, 他都太年轻了, 难免会让人觉得有机可趁。”
  倒底也是一个霍尔卓格的贵族子弟, 加利文心底澄亮如镜。作为捕获无数人狼和斩杀银狼王的大英雄,穆夏早已在人类世界坐稳地位,如今也不过是日行公事,圣堂想跟在后头捞些油水吃,更别说那些女巫,如今不也一个个乖乖躲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的萨夏完全是黑狼的巢穴了。
  不同于加利文越想越远,亚历克是越想越悲伤,上次在森林见到的那头肥嫩漂亮的母鹿说不定都当妈了…..他们的老规矩是不能吃幼崽和育母,以确保附近的森林永远都有充足的食物。
  加利文嫌弃地移开脸:“注意你的口水,都快和眼泪一起流下来了。”
  亚历克啐了一口:“我连想想都不行了啊?我现在别说去森林,就算去厨房偷只鸡我都不敢,也不知道那些神出鬼没的女巫藏在哪里,说不定正拿着银箭对准我的嘴巴……”
  说着说着,黑狼鼻子轻嗅,似有所感转过身,就对上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一群小女巫眼睛一眨也不眨,彷佛闪烁在黑暗中的猫眼,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们,像看着两只叽叽喳喳的小老鼠。
  亚历克:“…….。”
  加利文:“…….。”
  莳萝:“…….。”
  既然魔法通道被封,那就常人会走的路。在近乎威胁的请托下,两个骑士告诉莳萝一个可以通往城墙外的密道,那是霍尔卓格的骑士才知道的暗道。
  “小姐,妳确定要这样离开吗?妳毕竟是绯壁堡的客人,应该值得一场端重的告别宴会。”加利文带着一群月女巫,虽然背上寒毛直竖,但他还是想为自家狼主子挽留一下。他已经看清楚穆夏有多么迷恋眼前这个少女,只怕对方一走,小狼王就会摇摇尾巴追上去。
  “我有急事要办。”莳萝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少女纯美的面容不谙世事,诚挚送上祝福:”公爵大人年轻有为,日后萨夏定能繁华不朽,重现往日光辉。”
  你要把话传给他。莳萝对上加利文的眼神,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眼下萨夏经过一番动荡,北边还有战火即将烧过来,新上任的小公爵得先把椅子坐热了。
  莳萝想自己已经看透了穆夏,巧克力色的皮毛看着傻甜漂亮?璍,但内里还是真真实实的狼。小狼脑子一直清楚得很,哪怕突然犯傻,也是在小事情故意为之,叫猎物大意,她自己就是那猎物,好几次中了陷阱差点没被直接叼回窝里去。
  “我大概会前往拜佛勒庭,届时会稍一封口信回来报平安,再感谢大人的招待。
  现在才刚开始,莳萝告诉自己要耐着性子,驯狼可不是养狗,总要撒些饵,让他心甘情愿跟上来,又要提点他慢些脚步,尾巴别翘得太高,才不至于所到之处大地践踏、生灵涂炭。
  果然加利文听到就放了心,起码姑娘家不是真要断绝关系,就是不知道这小女巫是真意还是假意,不过转念想想,连银狼王都不敌而死的穆夏已经是无人抗衡的大魔怪,她一个玩弄些巫术的小姑娘又能做什么?
  当然,黑狼不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无害单纯的女孩已经在心底撰写着一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驯狼笔记。
  骑士说的密道藏在一具生满灰尘的盔甲骑士下,黑铁盔甲配以石盾足足快百斤重,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拉开,加利文倒是轻轻松松像拿着玩具兵一样将盔甲拎起来,一旁的葛妮丝发出一声冷哼,莳萝只能当没看见。
  粗糙简陋的洞口乍看下还真像一个狗洞,也不知道是谁的爪子扒出来的,葛妮丝和莳萝照旧走到最后。
  “小姐,祝妳们一路顺风。”亚历克战战兢兢地送着几位月女巫,一条大尾巴的影子垂在地上,吓得憋不住了。
  莳萝担心地看着葛妮丝一眼,对方目光幽远,似乎在放空,不像是有杀意的样子,少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外面的世界和女士们说得完全不一样。”
  葛妮丝低声苦笑:“吃人的不只是狼,女巫的敌人还有女巫,现在我们竟还接受狼人的帮助。我不愿意违抗女士,米勒谷是我永远的家,但我怕再待在谷里面,哪天陆地被海水淹没了我都不知道。”
  女孩少见的脆弱比任何刀刃箭锋都还要刺人,莳萝感觉眼眶灼热,下意识握紧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就算陆地消失了,月亮也永远在,勇敢起来,我亲爱的姊妹。”
  她亲吻女孩的手,葛妮丝也同样回握她的手。
  女孩微微一笑:“女士的课我已经上够了,我要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貌。”
  孩童的心单纯得像张白纸,她们是没有仇恨的新世代,也由她们来决定涂抹鲜血和黑夜以外的色彩。
  加利文没有骗她们,当一个又一个女巫钻出洞口,戒备森严的绯壁堡已经被她们抛至脑后。
  莳萝最后看了一眼城堡的轮廓,在心底默默思念了维拉妮卡三秒钟。她本来还打算和对方确认一下记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因为很可能回忆到一半,两人就直接拉头发搧巴掌像野猫一样在地上打起来了。
  劫后余生,海莲娜开心地抱住好友:“我和贝姬用毒蝶粉在整个城堡下了厄梦咒,也不知道起多少作用,幸好大家今夜都平安无事,我可不想和女士们对上。”。
  贝姬幸灾乐祸地摀嘴偷笑:“应该要感谢维拉妮卡,我们偷溜出来一路上还顺利,大概所有大女巫都赶往校场了,就像克丽缇娜计划的一样。”
  克丽缇娜对莳萝解释:“听说安柏大人没有表态,我大概能猜到这次的撤退计划是由柏莎女士一人主导,以她的个性,比起单独击破,更偏好杀鸡儆猴,立威明刑,把猎物赶在一起人赃俱获。说来这还要多亏葛妮丝的演技,她用行动让柏莎女士更相信校场是我们的最终聚集地。”
  葛妮丝坦然接受赞美:“感谢我吧,我可是冒着失去脑袋的风险,女士昨晚还在给她的银斧上蜡。”
  女孩们你推我我推妳,害怕下又难掩得意,谁也不敢担下全部的功劳,这可是堪比猎杀狼人、从未有过的一次叛逆──是的,她们违抗了挚爱女士的命令。
  大女巫单方面决定取消旅程,小女巫们也单方面表决继续旅程,她们曾在新月的银弦下起誓,也曾在女神的见证下饮下酝酿十几年的生辰酒,新月少女们将翻山越岭,不停狩猎自己的目标,直到触及完美成熟的女神之姿,成为下一代的大女巫,决定米勒谷今后的命运。
  莳萝看着她们每一个人,感觉就像阔别数年,一张张可爱的面孔既陌生又熟悉,曾经亦步亦趋跟随大女巫的女孩们原来早就已经长大了,她们不再需要星月指引,她们的眼中已经有了光,包括自己也一样。
  月女巫们也不敢停顿太久,一路上用银袍和迷障术遮掩行踪,直到了萨夏的港口。
  此时深夜,城门紧闭,圣堂的铁骑正在巡夜,唯一的出口只剩下水路。数百船只点燃的灯火映照在河面上,与繁星的倒影相映成辉。许是城内宵禁的缘故,港口倒是热闹异常,渔市和商船挤满人潮,莳萝她们躲在大舰的阴影下,配合着光影变化用魔法袍子掩饰身形,以便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啧啧,一股咸鱼上岸的味道,这边有不少海女巫。】月精灵在莳萝耳边低语。
  莳萝看着港口密密麻麻的人,没等她细问,一旁海莲娜替她解了答:
  “注意穿紫袍的人。”她小小声:“那种漂亮又昂贵的染料取自海底一种叫做紫螺的稀罕物,所以海女巫大多都喜爱将衣袍染成紫色,以昭显海女神的宠爱和财富。”
  港口聚集着不少女性,辛劳敏捷的渔女、卖弄风骚的老妓以及用羽扇掩着口鼻的贵妇,出身奴隶的海莲娜无比熟悉这一切,就像回归大海的渔,一眼就能看出波纹底下游动的古怪:
  “港口没有女奴买卖,应该是商人害怕触怒到海女巫收起来了。女士常常与她们做交易,她说海女巫只谈价格和信用,是商人和水手的朋友,像是紫罗兰姐妹会就有很多海女巫,海女巫一般只会依契约办事,很少多管闲事,我想她们可能是收了女士的钱在河底倒魔药。”
  “所以我们出得起更高的价钱吗?”葛妮丝提了一个相当实际的问题。
  一穷二白的小女巫们面面相觑,直到其中一人站了出来。
  “妳们在这里等等。”莳萝眼睛一亮,她示意七嘴八舌的众人安静,自己孤身一人从掩蔽物走出来。
  月女巫拉着裙襬,将身上的银袍变做普通的粗布麻衣,再抱上一只大白鹅,俨然是一个出来卖鹅的穷困渔女。
  【妳确定他会帮妳嘛?】月精灵看着那熟悉的人影,也闻到那股臭死人的烟草气息。
  “他会。”。
  莳萝挤开人群,走向那人,却听身后有珠贝珊珊作响。
  身穿紫衣的女人与她擦肩而过,螺钿波纹,珠饰丝裙,莳萝按耐着砰砰跳动的心脏,来到了那人身后,没等她出声,警觉性极高的男人已经转过身,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郁恶臭的烟味。
  月光照亮那人的须根,榛色的胡须根和湛蓝的眼睛。
  淑女号的船长尤里塞斯微笑看着久违的黑发少女
  “我们一直在等妳,苏珊想跟你道谢,但始终等不到妳。”
  “苏珊呢?”莳萝记得所有伊兰的囚犯都已经被绿仙女安置好,但时间太匆忙,她来不及看苏珊是否安好。
  尤里塞斯笑着:“她上岸了,回去她的故乡。她喝得太醉,胡言乱语说什么神明降下奇迹,终于让她见到她的丈夫,而丈夫希望妻子能永远喜乐,苏珊无法拒绝心爱之人的愿望。”
  那晚的降灵术原来也让水手和他的妻子得以相见。
  男人意有所指:“我虽然不相信神明,但想来也只有奇迹或魔法,才能让迷失的人鱼甘愿上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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