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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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四章 隐形女神
  ◎猩红诗人传唱新的灾难诗歌。◎
  莳萝没有见过青铜骑士杜肯, 但她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当莳萝提说要把布莱克送去骏马广场的犬舍时,饱受折磨的伊莎贝拉如获大赦,恨不得给莳萝一路铺上红毯, 亲自将她送出圣女院。
  她干脆利落地让莳萝告假一早上,自己代替称病的特莎和其他圣修女得意洋洋坐进银骑士护送的马车, 前往蔚蓝码头参加比武大会。
  今天将举行比武大会的决赛, 来自各方的骑士一大早就集中在骏马广场操练。莳萝让月精灵留下来看照女孩们, 她想了下,穿上大地精灵编织的那件白袍,再用月光法袍变幻成圣修女的红蓟斗篷披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广场的天蓝穹顶飘荡着五颜六色的纱绸,鲜明的旗帜宛如河底的鱼群,挤得天空水泄不通, 此时的骏马广场比真正的赛场宣誓大厅还热闹, 骑士们的盔甲和武器都被阳光打磨得闪闪发亮,他们的马更甚。
  这是一个能在诸神众王下荣耀家族的好机会,有点料子的贵族都恨不得把家底全装饰在身上。一只战马的辔头上镶满红蓝绿等各色宝石, 金红丝绸的坐毯像国王的宝袍一样披挂在身上, 如若不是莳萝听到它在咒骂自己的主人,还以为这是广场上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不过没有什么比银白铠甲的圣堂骑士更加吸引人了,他们的坐骑也是一尘不染, 烈阳烘烤的广场彷佛突然降下一场初冬的新雪。当银骑士的阵仗出现时, 空气为之凝结,所有人纷纷让道,深怕一不小心就冒犯了那身天蓝色的圣堂披风, 以及上面那把绣满珍珠和蓝宝石的圣剑。
  少女迅速低下脑袋, 避开烈阳的视线, 显眼的黑发全都好好藏进兜帽下,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圣修女穿过人群。
  月女巫听着人们交谈和动物的碎语,试着捕捉空气中不寻常的浮动。
  人们欢呼雀跃,为了胜利、为了女王、为了圣堂、还有为了穆夏.霍尔卓格。
  但相反地,他们的马儿大多都很沉默,说话的几只都是在抱怨身上沉重的行头,或是害怕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黑狼骑士,动物比人敏锐太多了。
  广场上除了人和马,另外还有随处可见的鸽子,莳萝听着信鸽们窃窃私语,正听得入神,迎面一个高大的骑士与她侧身擦撞,
  莳萝还没来得来看清楚对方,身侧的猎狼犬就对着来人发出低吼。
  “抱歉。”骑士对她点点头,眼睛转都没转,就匆忙地离开。
  莳萝看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极为眼熟,但一时半晌却想不起来。布莱克躁动不安地在她周边环绕,莳萝暂时顾不上其他,蹲下身轻声安抚猎狼犬。
  “请问女士妳需要帮忙吗?”
  莳萝抬起头。
  不是那位匆忙离开的骑士,而是一个穿着墨绿色马甲的陌生侍者。
  “我、我没事。”
  侍者被拒绝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整了整自己的衣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那好的,女士,如果妳需要任何帮助的话……”随着对方的动作,莳萝这时才注意到他胸口的刺绣——四片展开的金叶子,与她别在胸口的徽章一模一样。
  查觉到莳萝的眼神,侍者眨眨眼:“我一直在蔚蓝港口为所有沃特家族的圣学士服务,圣城内外都算是熟悉,只要女士需要,我随时听候妳差遣。”
  啊呀,感谢沃特的小公主,甜美的奥莉维亚。
  “如果你知道一位叫杜肯的青铜骑士,那会对我很有帮助。”
  沃特家族的人没有让莳萝失望。
  他如数家珍:“那我很荣幸能为女士服务。杜肯大人是杰洛夫院长的爱徒,一位锻造大师,也是少数在观星学上颇有成就的术士。他的头盔据说是由天上掉落的星石打造,不分昼夜散发着前所未见的蓝紫色异光,所以人们都尊称杜肯大人为星冠贤者。”
  “杜肯大人也是少数可以自由出入圆盾堡的青铜骑士。我记得今日的比赛大人排第四个上场,想必一大早就已经在骏马广场准备。不过圣学院的术士一向不爱吵闹,肯定不会喜欢待在这里人挤人,爵士大人现在应该是在圆盾堡休息。”
  莳萝暗示问:“所以他会需要侍者服侍吗?”
  对方面露难色,莳萝不意外。她看着广场上唯一的建筑,塔楼圆顶在阳光下如一面巨人的黄金盾牌,眩着金光撑起半面天穹——那也是方才银骑士们的去向;圆盾堡是银骑士的驻扎地,也是圣城的军事中心,现在还是某只黑狼的狼窝。
  “女士是一位尊贵的圣修女,还带着猎狼犬…….也许可以到圆盾堡外面的犬舍等待大人出场。”
  侍者离开前给予忠告:“最近伊林守备增强,今早听说港口就捉了不少可疑人士,如非必要,还是尽可能不要去打扰银骑士吧。”
  他已经给了很多有用的讯息。
  莳萝向他道谢,便带着猎狼犬往那座建筑过去。
  接下来就不需要问路了,布莱克尖长的鼻子一挺,就像指南针迅速往某个方向一指,带着莳萝就直奔目的地。
  灿烂的阳光下卷起一波波银白的浪花,数十只纯白无瑕的巨犬摆荡着飞翼般的长耳,成群结队在广阔的草场上快乐奔跑,突然一只杂斑色的身影冲了出来,如鱼得水就混了进去。
  莳萝欣赏着这天堂般的景象,心想着若一切结束,她一定要想办法带走布莱克,反正穆夏也不喜欢狗狗,还老是物种歧视,嫌狗又笨又脏。
  驯兽师认出布莱克是穆夏的猎狼犬,没有多问,对莳萝很是礼遇。少女借口太阳大,就先避退在一旁。
  她循着建筑的阴影,找到了那座僻静的小圣堂,正是穆夏之前从赛场劫走她后的歇息地。
  水池清凉的气息让大白鹅欢快地从莳萝怀中跳了出来。莳萝也就让牠去一边玩,自己打量着圆盾堡的外墙,深吸一口气,然后戴上兜帽。
  鲜红的斗篷瞬间退色,连同少女纤丽的身影也被无形的笔墨凭空淡去。
  莳萝披着隐形的法袍,光明正大地重新走入圆盾堡的正门。
  大概所有人都挤去赛场和广场,堡塔内没有多少人,只有零星几个骑士正在修整装备。
  其实想在一群光鲜亮丽的银骑士中找到青铜骑士一点也不难,就如侍者所说,那顶盔帽焕发着宝石般蓝紫色光芒,但除此之外,这个上了年纪的骑士就和所有沉迷于学问的术士一样邋遢。
  杜肯爵士留着灰黑的胡子,瘟疫医生的黑色长袍裹着他消瘦如枯枝的身形。男人蓝色的眼睛大得有些神经质,不时左顾右盼,像极了一只饥饿的秃鹰。如若不是头上那顶光芒四射的头盔,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流浪汉。
  杜肯爵士小心翼翼越过那些银骑士,径直挑了一间房间进去。
  莳萝跟在他身后,对方附近飘散着刺鼻的化学药水味,身上的青铜盔甲更是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绝非刀剑造成的惨烈伤痕,让人不禁怀疑他平日都在圣学院里干了什么危险的实验。
  房间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他,是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中年骑士,闪亮的银甲昭显他的身分,杜肯爵士称他做巴洛大人。
  莳萝安静地站在一旁,轻捏着口袋的蜡球,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听着二人的谈话。
  巴洛爵士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杜肯爵士。对方没有立刻喝,而是盯着满满一杯血红的液体,面色阴沉问:“你疯了,叫我来这里讲话,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信任那个霍尔卓格的小子。”
  莳萝心一跳,没想到圣城不全是瞎子啊。
  “去哪里说话并没有差别,反而这里可清净些。”巴洛爵士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是无可奈何。
  杜肯爵士烦躁地喝了一口酒:“我注意到了,鲁道夫和霍尔卓格走得很近,全是一丘之貉!杰洛夫大人现在的状况无力再管束圣学院,你能想象我竟是最后一个听到歌谣的人!?”
  “嘘!”
  巴洛爵士面色凝重,手上的酒杯溅出些许红液:“上头已经要求封口了,你想去陪那些不怕死的诗人一起晒在港口的广场上,我可不想。”
  杜肯爵士冷笑一声:“那可真叫人期待,我刚才进来时外面还在欢呼呢。白痴们不知道那位霍尔卓格大人对付人和狼的手段一样狠辣。圣城以为迎来救星,在我看来根本就是另一只豺狼。”
  人类还有救啊。斗篷下的月女巫都快忍不住给他鼓掌了,果然圣学院的术士才是真材实料,完全游走在真相的边缘了。
  巴洛爵士咳了一声,大概是觉得对方讲话太直白了,转了个话题:“那个诗歌……你那里有头绪了吗?”
  杜肯爵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另一个问题:“港口捉捕的诗人全都给银骑士吊死了?”
  “留了一个叫何赛的诗人。听说那家伙上次还卷入了琼斯镇的狼祸,好不容易幸免于难,这次是管不了嘴巴,为猩红诗人传唱新的灾难诗歌,也是够胡涂了。”
  莳萝在斗篷下抬起头,她想起来那位撞到自己的骑士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一更~(快夸奶茶
  第二百零五章 欺瞒女神
  ◎蜕变到一半的狼皮鲜血淋漓地挂在骑士身上◎
  琼斯镇那场残酷的人狼骗局依然历历在目, 手染鲜血的村民是真正的人皮野兽,最后也招来了真狼的报复,骗局成真, 却远远不只有一只狼。
  狡猾的黑狼骑士告诉过月女巫还有另一位人狼;那位高高在上的艾尔德爵士为了获得健康的身体,自愿被红狼咬伤成为人狼奴隶。
  “那个叫何赛的诗人呢?”
  “穆夏大人说要扣留到满月之夜, 确定他没有被狼人咬伤再行审问。毕竟只有接近满月之夜, 猎狼犬才能嗅出人狼的气味”
  莳萝想到先前布莱克没来由的吠叫, 所以那个艾尔德到底在想什么?偏偏选在临近满月之夜拜访圣城。
  不过比起人狼艾尔德,何赛就更做死了。
  少女记得那个下巴装饰着红宝石的风流男子,他贪恋名利,崇拜着传说中的猩红诗人。但诗人的确有些许才华,一眼就看穿了小女巫身上属于月神的光辉。
  不过显然名利再度冲昏诗人的脑袋,竟选在这种时刻, 跑到至高神脚下演唱猩红诗人的歌谣。何赛就像嫌比武大会不够热闹, 赶上门用自己来给盛事加油添柴,提前为审判之日预热。穆夏大概也认出这个傻缺,才勉强留他一命。
  杜肯爵士不以为意:“看来也是一个死人了。我没有兴趣去研究死人唱的歌谣。”
  “杜肯, 猩红诗人有多少年没有吟唱了?他一开口便是灾难降临, 上次是萨夏的血玫瑰、还有一百年前的黑鼠瘟……你就算对穆夏大人的作风有意见,也该敬重他立下的功绩,重视这件事的严重性!”
  杜肯不以为意:“说的好像没有猩红诗人就天下太平一样。光是北方的战火和血瘟就够圣学院忙了。不过你说得不错, 既然有霍尔卓格大人在, 那我们就更应该安心了,猎狼的大英雄应该也不建议再给自己添上一笔功绩。”
  巴洛爵士忽视对方的阴阳怪气,急切地恳求:“但除了杰洛夫大人, 只有你对星象最有研究, 那诗歌提到了不祥之月, 星辰消失的夜空裂开伤口,当血红的月亮降临之时……”
  杜肯爵士冷笑一声:“可惜我没办法活着见证两百年后的奇观,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因为那时月亮只会像生锈的旧铜币一样难看!我是学徒时,杰洛夫大人就曾推算过日蚀和月蚀的规律,没人当一会事,现在几句歌谣就把你们吓得不敢看月亮了。就算我愿意花时间重新解释,圣城也没有人在乎,这里的人们从很久以前就放弃对真理的追求了。”
  巴洛爵士沉默下来,许久才开口:
  “我们都知道追求真理需要付出的代价,但窥探神迹,妄论真理……当年秘会做的事情已然与女巫无异,你们以追求真理和知识为由包庇了多少异教徒?圣学院应该研究、对抗魔法,而不是沉迷于伪神的力量!”
  杜肯抬起胸膛,彷佛在举起盾牌反击:“圣城害怕女巫的力量,却又让术士研究出各种拙劣的仿品对抗她们,这真的只是害怕吗?我想知道女巫为何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只能是女人?我想知道至高神若是独一无二,那些伪神又是从何处而来?我还想知道狼人为何要吞噬人类?我从不要力量,我想要的只有真实!巴洛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你也曾经和我一样…….”
  巴洛打断他的话,他像一下老了好几岁,沙哑着声音哀求着:“杜肯,你好不容易才被赦免,若真想明哲保身,你必须忘记过去。好好照顾杰洛夫大人吧……可怜的老人,我听说这次被审判的罪人有一个是他的侄孙女,哲林根家族的小姐。”
  杜肯脸上闪过一丝哀伤:“我知道,拉玛女士的女儿,可惜我没办法见她一面。那姑娘被冠上女巫的罪名,想来应该是如她母亲一样聪慧优秀的女士。”
  莳萝默默靠近两人,她看着快要见底的酒杯,心底生出了一个主意。
  面对老友的恳求,杜肯微微松口:“预言的事,我会抽空重新观测星象,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你就容许我最后一次胡言乱语吧,巴洛,你也清楚,只有海中的女贤者才有能力破解预言。”
  巴洛爵士摇摇脑袋,打断他的话:“若是以前还有可能,如今秘会不在,海女巫早已被驱逐出蔚蓝港口,圣城与她们水火不容。”
  他拿出了些东西放在桌上:“对了,这是从港口收缴的违禁品,看来巫术重新在中庭平原盛行并非传闻,交给你处置刚刚好。”
  莳萝看到满桌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还有一个很眼熟的东西——豆子一样的眼睛,蓬勃的翅膀,看起来像个……大白鹅?
  杜肯也满脸疑惑地拿起那个大白鹅的布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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