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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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明德觉得这未免太过夸张,端王却道:“那些学生大多有真才实学,若是有人引导,只要要超出我之上,此乃百姓之福。”
  小小年纪,老气横秋。
  何明德不再多说,把自己画了半天的建筑图谱放在桌边,进内室换衣服去了。端王没忍住,翻开一页瞧了一眼,发现全都是建筑图谱,撇撇嘴,只觉得此人更是不务正业,又放下了。
  ……
  午后阳光正好,端王坐在书桌前翻阅从前读过的书,想着过几日去浮月楼要清谈的内容。
  何明德坐在窗前,拿着自己的碳笔,昏昏欲睡。
  睡眼朦胧之间,他看着书桌之后的少年,一脸认真地垂首读书,视线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年之后的晏武帝。
  故宫博物院里藏有一幅晏武帝的画。
  按史料记载,那是晏武帝十年的时候,宫中新来了个宫廷画师。晏武帝很爱他的技法,便在午后批奏折之时,让画师给他画画像。
  那年晏武帝三十二岁,正值壮年,续了一点胡须。他穿着便服,中和了帝王的威严,更显得儒雅敦厚,眉目俊朗。
  此时,那幅画竟与眼前一幕重叠了。
  何明德坐直了身体,没有惊扰眼前之人,悄悄地在笔记上画了起来。
  黑发、身体、服饰、动作,皆一一落于纸上。
  及至到了五官……
  何明德为难,虽说端王如今在他面前已经少带着面具,可他担心端王多想,也是少有观察他的五官。
  思虑再三,只好把记忆中的晏武帝五官画了上去。虽说与眼前之人有几分差异,幸好那气质倒是出来了。
  何明德把那胡须也给细细画上,对比着眼前的少年,忍不住一笑。画完了,便在下面也写了“朋友切切思思”之类的酸文。
  没有琐事烦扰,何明德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靠着软塌睡了过去。
  端王从书本上抬首,看着那被夕阳眷顾的俊秀的容貌。
  良久,他收回了目光,却发现那张脸直在眼前晃动,煞是恼人。
  ……
  定国公府的花园里。
  何明晟把一瓶药交给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婢女。
  “这香粉你洒在自己身上,让何明德闻一会儿,就能成事。”
  “奴婢愿意赌这一把,二公子可千万莫要食言。”
  第17章 明月
  “放心,一会儿只要他碰了你,我便让人吵嚷出来。你定然要咬死了,是他强迫的你。”何明晟压低了声音,“此药性烈,只要使用一点便够了。”
  婢女有些紧张,却仍是应声去了。
  蒹葭馆。
  何明德搭着呵欠起了身,刚要用晚膳,却听到院内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清脆,微带笑意。
  只听声音,便觉其人面容姣好。
  那声音道:“一鸿姐姐,大公子在么?二爷在听荷馆等着大公子,有事找他。”
  这个便宜弟弟,今日刚挑拨完,又想干什么?
  得罪了端王,难不成是怕端王去太子跟前告状,提前来找自己吹枕边风?
  何明德还没来得及怼人,端王便道:“他是做弟弟的,又是臣属,若是有事,让他自己来。”
  好一个冷酷无情的王爷。
  那个姑娘被怼了一脸,无奈离开。
  何明德忍笑,又拿起了筷子。谁知两人吃完了饭,院子里又传来了姑娘哭哭啼啼的声音。何明德看端王被吵得又要拔剑,只能安抚他之后走了出去。
  “大公子,二爷在听荷馆设了宴,要给您赔罪。二爷说,若是奴婢请不了你,便要责罚奴婢。”
  这婢女泣不成声,白生生一双手攥着何明德的衣摆。她仰起头,恰好一滴泪水从睫毛之上滚落,动人心弦。
  何明德:……
  此等场景,实在熟悉。
  洞房花烛之夜,端王带来的两个婢女,在那一夜似乎有着相同的眼神。
  你看面前这个坑,它又大又深,我不跳。
  何明德后退三步,冷酷道:“那你就让他责罚吧。”
  婢女:……
  婢女:“不,大公子……”
  何明德挥挥手,看看院中只有一个水碧,道:“水碧,送客。以后若不是何明晟亲自来,就不用放人进来了。”
  水碧答应了,走到婢女面前,“姑娘,走吧。”
  手下却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把她提了起来,那婢女还要挣扎,衣袖拂过水碧面前。
  一股幽香。
  水碧的眼神一凛,她双手用力,钳住了女子的手。水碧拈起她的一片衣袖,轻轻一闻,便是皱着眉头,捂住了口鼻。
  这婢女早就慌了神,磕磕绊绊道:“既然大公子是这个意思,那、那我先走了。”
  说完要走,水碧哪里能让她走?她一脚踢在了婢女的胫骨上,婢女当即跌在地上,冷汗满头,叫都叫不出来。
  水碧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鸿姐姐,烦你看住她了。”
  即使没有人看着这婢女,这女子也是爬不起来了。
  她趴在地上,看着水碧走近屋里,心中冰凉。她忙把休息在泥地上擦着,试图能掩盖掉衣袖上的气味。
  然而那味道却像是蒸腾的香雾,因为自己上升的体温而越发浓烈。
  此刻,催·情·香,却成了催命符。
  ……
  屋内。
  “那种下流东西,宫内是决不许用的。若是方才大公子同她走了,只怕过不了半柱香便……时间一长,那香味道散了,便是什么痕迹也留不下了。”
  水碧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当事人之一的何明德只觉得无奈,自从来了这晏朝,自己便仿佛成了唐僧,隔三差五便有女菩萨找自己。可惜的是,没有一个是因为自己的美貌,不过是因为在自己身上有利可图罢了。
  他从一个法律健全的社会而来,只觉得此举荒唐,如天荒夜谈,没什么真实性。等他从自己的无厘头吐槽中醒神之后,才发现屋内安静地太久了。
  端王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冰冷,复杂,厌恶,像是在看着一条肮脏的死狗。
  何明德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看着那个婢女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
  何明德心一跳,忙出声道:“水碧,你去问问她,受谁指使,有何目的?”
  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水碧还在等着端王的指示,端王道:“你去水玉一起去问,她若是不说,便找几条狗和她关在一起。”
  “本王相信,她会知无不言的。”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笑,却叫人心中发毛,“算计到本王的头上,好本事啊。”
  作为上一个算计他的人,何明德很明智地没有说什么。
  很庆幸,这个姑娘倒是识趣,不必使自己走上不归路。
  没多一会儿,水碧便又回来了。
  “她说,二爷吩咐她来找大公子,行至半途,大公子受药影响,定然会情动。等事成了,二爷便带着人撞破,那婢女便会指认大公子强迫于他。”
  大公子目瞪口呆,“这、这是为何?”
  “大公子风流成性,婢女此言不会受人怀疑,甚至大公子自己都可能意识不到。此事出了,着实伤了王爷的面子,那时王爷与太子,都会对大公子恼怒。”
  “她袖中还藏着一瓶药粉未曾用完。”
  端王会不会对自己恼怒不知道,但是端王会不会对何明晟生气,何明德倒是清楚地很。
  端王细致地扣好了面具,走到了院子里。
  婢女还伏在地上,端王用脚尖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了头。
  婢女一眼撞进了端王的视线之中,黑不见底的汪洋,让她打了个寒战。这个细微的反应似乎取悦了端王,他道:“果真有几分姿色,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春月。”
  “何明晟究竟在哪儿?”
  春月被恐吓了一番,什么都不敢隐瞒:“二爷说做戏做全了,他确实在听荷馆设了宴席。”
  “很好。水碧,带她去换身干净衣服。”
  端王身后,几人面面相觑。水碧不敢耽搁,忙和水玉搀着春月,去换了衣服。
  何明德只觉得今晚的端王像是被触怒,又像是被解开了封印。
  “王爷这是有什么打算?”
  端王却是看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本王听说李文霜虽愚蠢,却善妒。平日唯唯诺诺,可一吃醋,变成了悍妇。”
  春月换好了衣衫,葱绿的一身,趁得小脸越发水灵了。
  端王结果水碧手中的药瓶,打开瓶塞,从春月的领口倒了进去。
  那粉末本是轻柔无痕,春月却觉得那像是一条毒蛇,从自己的领口游了下去。
  “去吧,去找何明晟,别露出破绽。”
  “这次你若是要搞砸了,可就当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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