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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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的衣裳本就繁琐。
  而少女迷糊,常常将每处暗扣都系得乱七八糟的。
  祝如疏一一解开费了些功夫。
  他早已吩咐店小二备了沐浴的热水。
  祝如疏的指尖同屋外的皑皑白雪、盈盈月色同样冰冷。
  他将少女抱在怀中,方才却还能手下躲躲,现在又好似退无可退。
  她还有些黏人。
  约莫是剥离了衣裳后怕冷,即便是在昏迷之中,还是会抱着他的衣袖不松开。
  祝如疏耳尖难得绯红,指尖免不及不经意刮过某处,惹得少女轻哼,又将他拥得更紧了些,将整个人往少年怀中钻。
  少女鼻息之间发出的漫漫声音有些黏腻和婉转。
  祝如疏神色很淡,他抬手抚上自己发红的耳尖时却不免想起。
  那双原本便失去的耳朵又是谁还给他的呢。
  他母亲的功力早就退化成了凡人,只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听到一些模糊不清晰的声音。
  其实当时祝如疏不明白,为何母亲费尽心思都要将他治好。
  —
  林鹭未曾将青萝收回去。
  青萝虽不通情爱,却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不能去打扰主人同这个少年的单独相处。
  还有一个原因是。
  旁边这把剑看她时,神色总是冷冷的。
  青萝胆子颇小,缩在角落中便不敢动弹了。
  青萝跟灭灾放在了一起。
  武器不凡,便皆有剑灵。
  青萝胆子小,还是第一次靠这个混世大魔头这么近。
  怕归怕,青萝不知为何这剑总是有些吸引她。
  她轻轻触碰着灭灾冰冷的剑刃。
  心中想起小主人总是说灭灾的主人是混蛋。
  青萝是寒性武器,而灭灾的剑身冰冷,她附寒而生,便忍不住悄然靠了过去。
  灭灾没什么反应,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在养神,他过于灵敏,闭眸也知旁边这小法器的动作。
  只是青萝愈加放肆,甚至是好似弯弯绕绕的绸带攀附了上来,灭灾嗤笑一声。
  “前几日谁见到我吓得收了身?”
  青萝被突然出声的灭灾吓得一抖。
  她心想主人说的不错,混蛋的剑自然也是混蛋。
  青萝知道这剑灵也伤不了自己,便大着胆子反驳灭灾。
  “可不是我…”
  —
  “滴——正在进去副本后奖励时间,进入攻略对象过往——”
  林鹭再睁开眼睛时,是以仰视的角度看到那漂亮少年放大的脸。
  距离上次在梦中见面,他似乎长大了许多。
  这时祝如疏少年时期的画面。
  林鹭稍加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场景,还是那处红墙,四处挂起来如经幡的红绸。
  还有眼前这个穿着红裳的貌美女子。
  这是祝如疏的母亲。
  少女动了动身体似乎是又穿到灵宠小圆的身上了。
  祝如疏眼眸上缠着白布,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小小的手局促不安地捏着手中的毛笔,红裳女子正坐在一旁。
  他似乎已经完全失明了。
  少年长大了,林鹭却从女子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她仍然像一尊无暇的美像,眉眼间都生着媚意,眼尾微微挑起赤色,似乎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惹人旖旎。
  更是丝毫看不出是生了孩子的女子。
  女子的手腕苍白如纸,握着少年的小手,林鹭瞥眼一看,竟是一笔一划写了祝如疏的名字。
  林鹭再抬头,看到女人脸上有不少难以掩饰的伤痕,虽说施了粉黛,却还是有些遮掩不住。
  露出来的手腕也有多处淤青。
  少年不知,他已然看不见任何事物。
  他只知道这是女人少有的、对他好的时候,所以他握住笔有些拘谨,也格外珍惜这样的时光。
  林鹭一看这字迹,却有些明了,为何祝如疏爱写书法。
  为何他写字之时总是有种莫名的虔诚和认真,也那样执拗。
  他的母亲曾引起他的指尖,一笔一划带他描摹着自己的名讳。
  这是他同母亲少有的温馨,所以他记得,他强迫自己去记得,母亲曾经也对他好过。
  这般场景与此处甚是格格不入。
  女人笑吟吟道,垂下眼帘,朱唇微启,似乎在轻声细数着往事。
  ”阿疏都长这般大了,往日里还会扯着我的裙摆支支吾吾躲在我身后,连跟芸娘的女儿接触也怕得紧。”
  少年闻言笔下一顿,抬头神色尽是无措和茫然。
  其实他娘对他并不好。
  少年身上有许多处伤。
  娘心烦之时会打他,有时候会当着那些男子的面打他。
  还会不给他饭吃,会当着他的面,跟那些男人交-合。
  在他眼盲之后,那些醉生梦死,和母亲痛苦的声音也经常进入他的梦。
  祝如疏害怕做梦,害怕睡觉,只有少有母亲陪伴的时候他才能够安心的入眠。
  可是母亲根本就不爱他,更是鲜少宽慰他入眠。
  她自己活在世上本就已是浑浑噩噩。
  少年吃得本就不好,更睡不好,脸色便总是苍白的,身体也若纸张脆弱无比。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嘴唇。
  他看不见,眼睛是母亲整日给他喝的药弄瞎的,他现在连小圆都看不见了。
  真的不怨吗?
  他不知道。
  笔尖划过,在纸张上写下一字,女人又说。
  ”凡人的东西我也只是学了几成,往后要教阿疏的还有很多,只是…”
  那女子的手一顿,她笑得生动。
  ”只是娘亲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女人温柔起来之时像是真的很爱他,更像是个好母亲。
  祝如疏生疏于应对这样的关系。
  少年不熟悉旁人靠近,他受宠若惊。
  几次手抖将墨水沾在衣袖上,母亲却都没有责怪他。
  少年心中却想着,母亲上次对他这么好的时候是多久呢?
  似乎是上一次要他喝药的时候。
  思及此,少年的指尖又微微发颤着。
  他瞎了眼以后变得格外脆弱,不敢一个人走动,因为身处黑暗像是踩空了那般,找不到路的边际究竟在何处,总是磕得到处都是伤。
  他扶着外面过道得红墙一步一步磕磕绊绊往前走,母亲很忙,没人教他如何去克制要一直待在黑暗处的恐惧。
  不过不重要了。
  他摔倒无数次后,已经能够适应黑暗,走路也不再会摔倒了。
  ”娘不要阿疏了吗?”
  他仰面,小脸苍白,他意识到母亲对他的好与坏皆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女人似乎要离开了,或者说他要被送到其他地方了。
  最近这里总是有人被送走,他们再也没回来过。
  他看不到女人脸上敛了的笑容,神色也微微暗淡。
  女人从桌子上将小圆抓起来放在祝如疏怀中,这行为却更像是?璍为了躲避少年的提问。
  孩童的问题总是来得天真又残忍。
  ”娘有娘的事,若是怕的时候小团会陪着你。”
  女人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下去,只说。
  祝如疏似乎感应到什么,他将怀中的小圆丢开,圆滚滚的团子生生在地上翻了几圈,在角落处落了灰尘。
  少年抿紧唇瓣,好看的眉眼却皱皱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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