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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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样的轻视,谢陵没有生气。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没有灵力只能任人宰割。
  洞外的天色又亮了许多,谢陵毅然离去。
  一天之前,刚从悬崖上苏醒重生的他,听见师尊那句不许争,在短暂的错愕后,涌上心头的是满心的疲倦。
  那座悬崖是改变他命运的转折点,他一直觉得真正的自己死在悬崖上,活下来的是充斥着仇恨的怪物。
  所以当命运再一次重回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上天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而是往后余生的压抑痛苦。他独坐群山,遥看星云,天地有多宽阔,他的孤独就有多深。
  他宁愿结束,却没想到……
  谢陵不确定带着他跳下来的人是陆隐川还是眼下这人,他心里期望是陆隐川,但事实更偏向另一个。
  前尘往事不可尽忘,谢陵心里执念难消。
  他浑噩之时不觉异样,清醒后想起往事如鲠在喉。
  他杀陆隐川时,陆隐川已经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他非但没有恨他,还对他露出了唯一一次笑容,畅快,真切,温柔。
  他对谢陵说:“我终于解脱了。”
  短短的六个字仿佛是一个没有终结的诅咒,谢陵多少次午夜梦回,这句话清晰入耳。
  他要把陆隐川找回来,他要问个明白,什么叫他终于解脱了?被他折磨时,他一言不发,甚至闭上眼不愿相见,面对死亡,却笑的那么从容。
  谢陵越想,心里越是酸涩。
  陆行渊并没有睡着,他装睡是免得尴尬。听见谢陵远去的声音,他翻身坐起来,神识扩散,悄咪|咪地跟了谢陵一段距离,确定他没有危险后才收回。
  主角自带寻宝光环,他不担心谢陵找不到地方。相比之下,还没和这具身体好好打个招呼的他更需要调理气息。
  原本他是要精挑细选一个地方,眼下却觉得这个山洞就不错。位置高,视线开阔,能遮风避雨,附近还有不少妖兽。等他稍微熟练一点,还能找这些妖兽练练手。
  陆行渊是个行动派,打定了主意就心无旁骛地开始盘膝打坐。他这一|夜给谢陵渡气收获不小,体内的灵力运行更加流畅,眼下要熟悉的就是陆隐川的功法。
  陆隐川是个剑修,剑修都有自己的本命剑,问道后便选剑伴身,若能修至化神,就能用神魂淬炼,有了神魂印记才能算是真正的本命剑。从此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陆隐川的本命剑叫破厄,不知品阶,他从学剑之日起,就是这把剑陪在他身边,晃眼两百年而过,此剑早已和他合为一体。
  陆行渊对剑修颇有几分向往,他从储物戒中拿出陆隐川的剑,将剑横放在膝盖上。这剑和陆隐川关系密切,上面布满了陆隐川的道,光是放在身前,陆行渊就能感受到那股威压。
  他情绪激动,心情澎湃,对即将到来的修行充满期待,觉得自己一定能从剑上领悟到陆隐川的道。
  洞外阳光静谧,风过林间,树叶簌簌作响。
  陆行渊打坐了一上午,眼见太阳升上正空,时至晌午,他痛苦地睁开眼,满心的欢喜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握着膝盖上的剑,神色有些奔溃。
  陆隐川是个剑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修无情道!
  剑修很难,无情道更难,这两样加在一起就是难上加难。
  陆行渊学不会,无情道要清心寡欲,摒弃杂念,不为外物所动。克制,克己,随时保持冷静和理智。
  这光是第一条陆行渊就办不到,更不要说后面那一长串。
  他修不成陆隐川的道,强扭也不会有结果,无情道这玩意儿,弄不好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他可不想还没在这个世界好好瞧瞧,就直接把自己玩死了。
  “我得换条路。”
  陆行渊动了重新修行的念头,陆隐川的修为还在,重修也只是重新找一套适合他的功法。在修为的加持下,修心为主。
  可眼下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又该去什么地方找功法?
  陆行渊不禁犯难,正当他纠结时,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如果他没记错,在原著中作者提到过,谢陵在这悬崖底下的机缘是传承。
  这里有一座古墓,里面留存着仙、妖、魔三族大能的毕生心血,谢陵取走了其中之二,剩下的魔族他没动。
  一来是不合适,二来是两百多年前仙门和妖族联手进攻魔族,魔族险些覆灭,现如今在大陆上的处境并不好,连带着魔族的功法也少有人修行。
  陆行渊当然不会去抢谢陵的机缘,但关于魔族的那一份他有点心动。
  魔修性情疏狂,做事随心所欲,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看起来就比无情道更适合他。
  陆行渊越想越觉得可行,修成了他还能披个遮掩身份的马甲,修不成……修不成他也没损失。
  就这样定了,陆行渊下定决心,他走出山洞看向谢陵消失的方向,果断地追上去。
  第五章 修魔玩玩
  陆行渊把谢陵跟丢了!
  已知谢陵修为全无,而陆行渊是大乘期,在清楚对方动向的前提下,请问把人跟丢的概率是多少?
  正确答案是零,但陆行渊用实际行动给出了错误答案。
  谢陵对他多有防备,就算不确定身后有人,他也会故布疑阵,模糊自己的行踪。他很警觉,成功地摆了陆行渊一道。
  陆行渊站在林中最高的一颗大树上,繁茂的枝叶遮掩了他的身形,他居高临下俯瞰整座山峰,试图把谢陵找出来。
  他散出神识,林中的鸟雀被强大的威压惊飞,扑腾着翅膀乱成一团,黑压压地一片朝着森林外奔逃。
  这动静,就算是瞎子也能看见。
  陆行渊连忙收敛身上的威压,他现在能控制神识查看的范围不算广,只能先集中精力朝一个方向搜寻。
  古树遮天蔽日,森林中荆棘缠|绕,道路崎岖难行。落满枯叶的地面潜藏着捕猎的蛇,鲜花盛开处,蜜蜂飞舞。
  陆行渊的神识没有感受到谢陵的踪迹,他正欲收回换个方向,神识却像是撞上一堵墙,再难寸进。
  变故来的突然,陆行渊心神巨震,他听见一道模糊的声音。
  “来……”
  低哑的,不带任何的情感,却充满蛊惑的味道。
  “来,到我这里来……过来……”
  陆行渊先是感到一阵恶心,神魂震荡,那声音有种特殊的魔力,他的情绪被勾起来,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无端地狂躁。
  再然后就是一种强烈的渴望,迫使他去寻找那个声音,在它的引导中靠近。
  陆行渊神识被控,大脑一片浑噩,等他回神,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大树上,而是站在一个山洞前。
  洞内漆黑一片,阴风阵阵。而洞外四面都是陡峭崎岖的悬崖,山壁光滑,直立立地斜插|入地,寸草不生。仿佛是一个正面放着的碗,洞口的位置不算高,隐约能瞧见一条蜿蜒的小路往下。
  在洞口对面的斜上方,十几根碗口粗大的铁木嵌入石壁,支出一截,上面悬着三具风格迥异的棺椁。
  左起第一,棺椁的正前方立着一柄已经腐朽的长剑,剑柄上挂了一个老旧的酒葫芦,上面缠|绕的旗帜残破,在风中摇曳,让人不禁想起英雄暮年,悲从中来。
  左起第二,棺盖上雕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巨狼,仰天长啸,有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仿佛下一刻就能从棺材上活过来,征战群雄。
  陆行渊看见这头狼,突然明白过来,这里就是书中提到的古墓,谢陵获得机缘的传承之地。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三位竟然是悬棺而葬。
  陆行渊看向最后一具代表魔族的棺椁,目光一凝,这具棺材是空的。它不像另外两具严丝合缝地盖着,棺椁只盖了一半,上面的魔角还没有刻完。仿佛是刻它的人有什么事走开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陆行渊从上面感受到一股狂暴的蛮荒气息,让他畏惧的同时竟然有几分渴求。他喉结滚动,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这股气息对他有很强的吸引力,他舔了舔唇,浑身战栗。
  “来,来……”
  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是在洞穴深处。陆行渊转身面向漆黑的洞口,视线受阻,神识也探不出去。
  他在原地思索片刻,在那股声音的呼唤下走进山洞。
  山洞看起来不大,却很深,陆行渊在心里计算,他大概走了百来米,眼前亮起微光,洞内逐渐宽敞,三道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他眼前。
  石门上有着明显的标志,魔族的角,妖族的狼头,仙门的剑,其中妖族和仙门亮起一阵微光,门口产生了一层淡淡的结界。这表明有人进入其中,并且拿到了传承,石门自动保护。
  不用想陆行渊也知道进去的这个人是谢陵,妖族和仙门的传承竟然是同时降临,这就意味着这两份传承并不冲突,可以兼容。
  呼唤陆行渊的那道声音是从魔族的石门前传出来的,随着他的靠近,石门自动打开了一条缝。
  陆行渊站在门口没有动,他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不管是他还是谢陵,都顺利的不对劲。
  小小的一个山洞内,有着三个大能的传承,却没有任何的阻碍,这本身就不合常理。更何况这还是在深山密林中,又不是谁家的后花园,怎么可能连个觊觎守护的妖兽都没有?
  陆行渊心生戒备,石门内的气息却嫌他磨蹭,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洞内传来,直接把他拉进去,随后石门轰地一下关上。
  看来这间门里的魔挺暴躁!
  陆行渊眼前一花,入目并不是暗无天日的石洞,而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他坐在一地的木屑中,手里拿着一把刀,膝盖上放着一根削了一半的木头。
  这是什么情况?
  陆行渊以为自己又穿了,但很快他发现他并不能使唤眼前的这具身体,只能被动地跟着这具身体行动。
  不像是穿越,倒像是在以第一视角感受别人的人生经历。
  陆行渊尝试让自己脱离这个场景,却不得其法,他只能跟着这个被他附身的人,静观其变。一开始陆行渊还觉得新奇有趣,但很快他就熬不住了。
  这个人只做一件事,就是削木头。这些木头看起来材质很硬,这人要废很大的力气才能削下一块,所以他削的很慢。
  他不说话,不吃饭,也不挪动。只有把手上的木头削成一块块的板子后,需要新的木头时,他才会起身活动一下。空旷的荒野上,只有他一个人,除了草木被风吹动外,四周静悄悄地,一片孤寂。
  陆行渊的视线受他的视线所困,眼前是白|花|花的木头,他已经看的头晕脑胀,这个人却是眼都不眨,不管日升月落刮风下雨,他不动如山,就像是设计好的程序,只会做这一件事。
  陆行渊很烦,日复一日地重复,那种枯燥快要把他逼疯了。更痛苦的是,他不能呐喊发泄,不能控制身体,也不能昏过去,无比清醒地承受着。
  陆行渊很想骂人,就在这时,这具身体动了。在陆行渊以为他又要去伐木时,他走向自己削好的木头,一块一块地数着,然后把它们拼装起来。
  陆行渊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在做棺材。而且看这个棺材的样式,和山洞外的那三具很像。只是缺一头狼,缺一对角。
  这个人很快拼好了两具没有盖子的棺材,他抬手一挥,两具尸体凭空出现在棺材里。
  一人身穿道袍,怀抱长剑,额头上贴了一张符箓,面色青紫,手指乌黑,脸颊两旁爬满了黑色的纹路。
  另一人衣着豪放,袒胸露乳,满头银发,手指交握搭在腹部。乍一看他的死相比另一个人正常,但陆行渊还是注意到他下身的衣服空荡荡的,有一部分躯体在枯萎。
  “对不起……”
  陆行渊听见嘶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对不起,我把你们带到这个地方,却没有办法把你们带出去,都是我的错。”
  悲伤和悔恨几乎要将陆行渊淹没,他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疼,他知道,那是这个人在发出痛苦的悲鸣。
  “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走的出去。”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陆行渊看见自己伸出手,触碰了狼族的脸,替他整理耳边的鬓发,道:“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等我料理好我们的后事,我就来陪你。”
  这句话的尾音是你,而不是你们。
  陆行渊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他已经猜到被他附身这人的身份,应该就是那具空了的棺椁中应该躺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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