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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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缰辔的长指紧了紧,魏康德看着脚下石板路,眼睫垂着,腰背再弯,低低喃了一句:“许是只有娘子才信……”
  而后,他轻笑几声,嗓音不再似那般阴柔,带了几分清琅。
  ——
  暮霭沉沉,乌云压过金霞。
  马车缓缓停靠至杏水别院后门处,玉姝踩着轿凳下来,踏入府门,一路穿过府中廊芜,直往照玉院而行。
  行至垂花门时,玉姝忽而顿足看向曲廊另一端的影子。
  廊灯摇曳,玉姝眯眼透过火光仔细将那影子瞧清,正逢那人侧身,火光映出那人半张脸,玉姝随即微愣。
  廊角那头,男人也是此刻回首,军人何其敏锐,极快捕捉到了玉姝的目光,男人随即眼瞳震动,额间生了几分冷汗,赶忙转过身低垂着头,背对玉姝。
  玉姝心底顿燃一股烈火,熊熊而来烧至胸腔处。
  那张脸何其眼熟,曾在这照玉院中日日夜夜服侍她多日!
  她面色骤冷,提步越过垂花门,步子越迈越快踏入房中。
  杏水别院大门处。
  巷中笃笃马蹄声忽顿,一身玄金蟒纹长袍的男人从马背翻身而下,门外将士躬腰接过萧淮止手中缰辔。
  风灯焰光照过男人锋锐脸廓,萧淮止垂目理了理泛起褶皱的袖口,长眸微定,瞥过袖角一星血污,眉间躁意涌来。
  他掀目瞥过一侧躬立的将士,嗓音冷凛:“今日娘子何时归的,路上可曾遇见什么人?”
  将士此刻换了车夫布衣,一袭甲胄,犹疑着道:“日落前归府的……”
  察觉到他语气温暾,萧淮止耐心告磬,深邃五官随着光影摇曳,更显冷戾,将士接到目光,腿弯强忍着发颤,他还记得上回——
  主公这般神色,正是将敌军剐皮跺骨抛至城墙那日……
  思及此,将士赶忙镇声答道:“回主公……只是归府之时,东街口遇见有人马车坏了,尔等将路腾出,那车主与娘子答谢过几句……”
  车主与她答谢过几句……
  “如何说的?”
  将士垂首颤巍答:“车窗边说的,说得小声,末将没听清……但只说了不到一刻。”
  好得很,还与人说了一刻钟。
  当真是太纵容她了些,才叫她出了府门,便已与旁人有了攀扯!
  烛光摇曳,错落光影镀在男人深邃脸廓处,他迈步踏入府门,晃动的光照出他眼底阴云弥漫,似狂风海啸。
  橐槖脚步声响彻廊芜间,照玉院主屋的灯且燃着,窗纸勾勒出一道颀长高挺的影子。
  玉姝坐在妆奁台前,正对着铜镜摘下一只耳铛,房门忽地一响,她掌心微顿,紧紧凝着妆镜。
  阒寂中,唯有噼啪火声燃着。
  萧淮止目色逡巡在帘后那道纤袅身影上,喉头滚了滚,淡声道:“你可有话要对孤讲?”
  作者有话说:
  姝姝(生气!):当是你可有话要对我讲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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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孤就该将你永生永世困着◎
  【032】。
  妆奁台前的身影忽而顿了片刻。
  玉姝握着指尖耳铛, 垂目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想起今夜游廊上的那张脸,她沉默地抿起唇角。
  火光曳过萧淮止沉黑的瞳仁中, 他长眸微动, 凝着那道纤瘦影子,见她迟迟不答, 也便迈了几步上前。
  镜中晃过笔挺长影, 玉姝唇间微翕:“将军可是累了?”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可见敷衍。
  萧淮止眉心一折,朝铜镜里瞥去, 一眼捕捉到她眼底的淡漠,心口忽生窒意。
  原本堵在口中的质问, 瞬时碾作尘灰。
  他沉默地走至她身后,玉姝已将发钗卸下, 满头青丝如瀑散落腰际。
  方要起身时, 身后沉甸甸的重量便朝她如山倾斜般地压来。
  乌亮眼眸骤缩, 玉姝推手抵在他的胸膛前。
  萧淮止微弓着腰,双臂如铁壁铜墙般将她圈锢在方寸之间。
  他咬牙沉声:“你在闹脾气?”
  困在他身下的那双眼眸, 湿漉漉地将他望着,浓睫随着摇曳焰光而扇动, 清泠泠的嗓音回荡在二人之间:
  “臣女不敢,只是臣女想问——”
  她反问时,沉静潋滟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看得萧淮止双臂微震。
  紧接着,泠泠嗓音继续问:“大将军打算何时厌倦臣女呢?”
  玉姝的话化为一把利刃, 猛地扎入心间, 刺得人鲜血直流。
  厌烦?他也厌烦为何这么多年, 她总能入梦!
  让他变得这般疯魔。
  思此,萧淮止薄唇微动,手臂倏收,将她纤薄的肩轻轻握住,一把扯入怀中,温软贴着他滚烫如铁的胸膛,萧淮止才觉发胀的心平静了几分。
  另一只撑着妆台的手臂,将青丝下的细腰揽握掌心。
  玉姝知晓他们力量悬殊,也不做抵抗,只安静地任他抱着,俄顷,挟着男人清冽气息的话语落入耳旁:
  “近日城中多事,这几日孤会在府中加派人手护你,有何需要,便与孤说。”
  他转了话锋,将她的问题推至一旁。
  玉姝浓密睫羽擦过他玄袍前襟,眼眸泛冷,黛眉蹙起,只以沉默为抗。
  他不过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囚着自己。
  他到底还是不信自己,不信她不会跑,也不信她是对他存着几分……感激之情的。
  他曾救过自己的。
  思索间,玉姝轻闭上眼眸,凛着一口气,缓缓吐出。
  然而,萧淮止倏然一把攫起她的脸,揽握腰间的手轻易将她提抱至妆奁台上,极薄的衣料抵着冰冷镜面,玉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看她颤睫怜弱的模样,萧淮止长眸微眯,俯身而下紧紧锁住她饱满朱唇。
  唇齿交缠,口中滚烫的热意快要抵至她的喉间。
  吞天并地的窒息感,使得玉姝眼眶蓄满晶莹,面颊红润弥漫至那截莹白脖颈,将快要散去的红点再度灼上浓色。
  浑身发颤眩晕之际,口中才得以呼气。
  燃烧的烛光照着男人幽邃棱锐的脸廓,急速喘息后,玉姝抬目瞥过他的脸,而后继续追问他:
  “大将军左右是不曾信过臣女的,又何须护着?”
  萧淮止眉目一凛,察觉到她今夜格外反常,似字里行间都在呛他。
  “孤何时不信你?”
  他拧紧浓眉,长靴往前一迈,玄金袍角覆上她的裙裾,衣料相缠,他垂目凝视着她,眸光掠过她眼底闪动的泪光,心骤地发紧。
  好似明白了什么。
  比之方才,萧淮止语气柔了几分:“受委屈了?”
  粗粝指腹擦过玉姝眼尾洇坠的泪滴,心猛地被烫住。
  玉姝睫羽微翕,沾满湿莹,别过眼闷声答:“你安插在照玉院的人,我见到了。”
  眼下之意,不言而喻。
  他的指尖稍顿,恍然明白过来她今夜到底为何,原不是有了其他心思,他稍安下心,指尖勾住她垂落的青丝,沉眸遣散几缕阴霾,双臂将她拢紧包裹起来。
  慢条斯理道:“孤麾下并无女人,遂那时只得派手下之人护你,不过姝儿放心,孤吩咐过他们只能在屋外伺候,入屋子便不得抬首相示。”
  见他承认,玉姝深吸一口气,又将他的话锊了一遍,这般荒谬之事,他却不曾觉得有半点不妥之意……
  似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她不禁眸珠一顿,其中,想必也包括自己罢……
  “大将军当真认为让一群男子以女身伺候未婚女郎,是合礼数的么?”
  萧淮止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红润唇间,轻描淡写道:“你是孤的女人,谁若敢看你,孤自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玉姝猛然记起那夜林中徐竣满是腐肉的扭曲面容,她拧紧黛眉,忍下心中恶寒,抬目凝睇着他,嗓子发紧问道:“大将军想要什么代价,是像徐家二郎那般,将所有人都砍去头颅么?”
  话音坠地,满室静默。
  烦闷沸腾的躁火在萧淮止心中充斥蔓延……
  透过跳跃火光,一双充满阴冷的凤目直直刺向玉姝,他沉了嗓音,压着厉声问:“姝儿今夜与孤闹这一场,是为那畜生?”
  玉姝一时气得语塞,她怎可能是为徐竣,待冷静几分后,她才开口:“徐太师只二郎一个嫡子,大将军不应如此树敌。”
  遽尔,本是昏黄通明的房间顷刻变为一片沉黑。
  玉姝眼睫猛颤,炽热的气息朝着她的脖颈袭来,萧淮止将头埋在她的肩上,附耳冷声道:“玉姝,别忘了那夜帐外,是你求着孤,要孤救你,也是你向孤承诺,再不会逃了。”
  滚铁般的掌一把掐住她纤弱的脖子,力度渐重,身后菱窗外投来几缕微茫火光,晃过男人满是冷戾的脸,玉姝眉眼泛过痛意,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漫入齿腔间。
  濒死的感受席卷着玉姝惴然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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