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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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副“藏书阁山大王”的模样骄傲的站在我眼前,于是我问她知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晕过去,她脸不红心不跳信口雌黄就给我来了上面那一段瞎话,获得了我反手给她后脑勺上来的一巴掌。
  在得知我就是打晕皇帝的恶鬼之后,山大王立马缴械投降,抱着我的大腿就喊哥,并且表示要成为我忠贞不渝的手下。我背过身翻了个白眼,面对她时又是一副温和的不能再温和的模样,忽悠她:“那你就去别的宫里帮我找找书吧,我要那种跟鬼神有关的书,有多少要多少。”
  第15章 厉鬼
  把那小女鬼支开,我就继续在藏书阁翻找。
  我翻书翻得麻利,完全忘记了我现在是个魂体,在外人眼里不是我拿着书,而是书自己飞在空中,还带自动翻页的那种。
  因此当值夜的太监拎着灯走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时,我着实被吓得不轻。他手里的灯飞了出去,连滚带爬边叫着“鬼啊鬼啊”边跑走;我手里的书也飞了出去,边喊着“哪有鬼哪有鬼”边揉了揉自己被吓的发软的腿。
  我必须声明,我不是胆子小,我纯粹是被吓到了加上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鬼。你见过哪个鬼胆子小吗?没有吧,你肯定连鬼都没见过,所以我必不可能是胆子小。
  闹鬼这事没两天就传开了,再也没有什么宫女太监敢靠近藏书阁,这倒是方便了我行事,更加肆无忌惮的在藏书阁里东翻西找,把各类名家的孤本扔的满地都是。
  我叼着根笔,在书上涂涂画画,把跟鬼魂魂体长命有关的记载都勾画出来,方便我查阅。小女鬼趴在地上,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几本书,也学着我涂涂画画。当然,她是碰不到笔和书的,只是做做样子,连书都是她指地点我去搬回来摊开给她看的。
  “兔子哥哥……”
  身后传来细微的喊声,我叼着笔扭头去看。徐楚那奶团子扒着门框,露出半个身子,眨着他那双大眼睛,怯怯地看着我。
  几天没见到这奶团子,我着实是有点想念他,把嘴里的笔拿下来,冲他张开手,笑开道:“快来小奶团子。”
  徐楚蹬蹬地迈着他矮小的腿跑过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黏糊喊着:“兔子哥哥……”
  “你这小鬼,谁教你叫我兔子哥哥的,叫我宰辅大人。”我伸出手往徐楚头上点了一下,笑问:“你怎么来了?一会你那个讨人厌的阿哥出来,知道你来找我,非得气死不可。”
  “我想你……只有你会陪我玩。”徐楚又拽着我的腰带不撒手,从我怀间露出半只眼睛看了一眼姜湘,又怯怯地缩回去,小声道:“阿哥知道我来找你,阿哥出不来。”
  我疑惑地一挑眉:“什么?徐生不是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出来吗?”
  “那是在……在外面。在皇宫里,阿哥是出不来的,因为阿哥是……是……”徐楚偏着头,仿佛在想一个他还不太记得住的词。顿了片刻,他眨巴着的眼睛猛地一亮,想起来那个词,对我说道:
  “因为阿哥是厉鬼!”
  厉鬼?!
  我的眼瞳猛地收缩一下。
  单听这俩字就能猜出来,徐生跟我和徐楚这种温和没有杀伤力的鬼不同。当然,这个温和没有杀伤力不包括我对梁宴。但我常年听的话本子和民间那些散道都说过,厉鬼是对自己的死有极大怨气,以致无法轮回投胎的人。
  可徐生死的时候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到底要多么的绝望、多么的愤慨,才会在死了之后这么多年都还咽不下那口气,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得往生的厉鬼?
  听了半个墙角的姜湘放弃去看她的书,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拨拉了一下徐楚的脸,满眼的好奇:“谁是厉鬼啊,你哥?他怎么做的厉鬼啊?为什么会做厉鬼啊?快给我讲讲,我最喜欢听这种故事了。”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制止了姜湘不停扒拉徐楚脑袋的动作,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别欺负小孩子。”
  “我死的时候才十六!”姜湘捂着头向我抗议,“我也是小孩子!”
  “好好好,你也是你也是。”
  我敷衍地应着姜湘,正准备趁徐生出不来再好好套套奶团子的话,就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动,紧接着有人推开阁楼的大门,准备走上来。我立刻捂住徐生的嘴,一只手抱着徐生,一只手拖着小女鬼一起移入角落里。
  移到一半,我才想起来如今我和这俩小孩儿都是鬼,活人根本看不到我们,完全没有躲得必要。
  我讪讪地放下捂着徐生嘴的手,去听外面的动静。
  有人像是从后面急匆匆地赶来,去喊先前推门而入的人:“陛下,陛下……”
  我听着有点像梁宴身边的苏公公,竖起耳朵听他又说道:“陛下,夜深露重,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也不让奴才们拿件外氅披着,前几日本就淋了雪,伤都还没好全……”
  “无碍。”站在他对面的人出了声,我一听,果然是梁宴。
  真是晦气,大半夜的还撞上这狗东西。
  第16章 最不想让他好过之人
  梁宴也是有病,大半夜的不好好看他的折子,再不济去后宫跟他的妃子们唠唠嗑,闲得无聊跑藏书阁来干嘛。
  苏公公显然和我有一样的疑问,问道:“陛下来藏书阁……可是要找什么东西?需要什么让奴才们去找就是了,您何必自己过来。”
  梁宴却没答,只是问:“这藏书阁近来闹鬼,你可听闻?”
  “呦,陛下,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跟您扯这种无稽之谈,奴才定好好的罚他。”苏公公答道,“左不过是几个偷懒耍滑的奴才们编的瞎话,陛下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神明护体,哪里来的鬼怪能近的了陛下的身。”
  梁宴的语气淡淡的,只说了一句:“是吗。”
  当然不是!
  我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不就是鬼吗,我就能近的了梁宴的身!我不只能近他的身我还能吸他的阳气还能放马捉弄他,还能让他给我当车夫!还能一榔头砸晕他!
  我是鬼我骄傲!
  姜湘看着我的动作贴墙角的动作,疑惑地挑了挑眉,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下去听?”
  对哦,我是鬼,我是可以飘下去听他们讲话的。不仅能听,我还能光明正大的看,不需要在这里梗长了脖子听墙角的。
  失策!
  我尴尬地捏拳放在嘴边咳了咳,一敲姜湘的脑门,义正严词道:“偷听什么偷听,别人谈话我们怎么可以偷听呢,礼义廉耻,做鬼了也不能忘啊!对吧,徐楚?”
  我能感受到徐楚身体里徐生的那个灵魂冷冷地睨了我一眼。
  “对对对,您说的对。”姜湘学着我敷衍她的样子敷衍我,我摇着头轻轻笑了笑。
  “陛下,您慢点,老奴为您照着灯。”
  几句话的功夫间,梁宴他们已经走了上来。油灯的光照过来,我眯了眯眼,下一秒,梁宴就站在了我面前。
  梁宴看上去清减了许多,宽大的大氅披在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消瘦。我算了算日子,距离我砸晕梁宴那次,已经过去四天了。梁宴头上的伤还未好,白色的布条缠在头上,隐隐约约透着点血迹。
  “这扮相不错。”我点评道,“适合去唱小寡妇上坟。”
  姜湘一脸“你疯了吗这可是陛下啊!”的惊恐表情看着我,但她应该很快想起了我砸晕皇帝的战绩,缩在一旁不说话了。徐楚……徐楚还在玩我的衣带子,我真搞不懂这衣带到底有什么值得翻来覆去捏在手里玩的。尤其这衣带的原身被人装在檀木盒子摆在衣冠冢后,我看到这衣带的心情就更复杂,索性一扭头……
  一扭头又看到了梁宴。
  梁宴捡起我随手扔在地下的书册,翻了翻,目光扫过散乱在地各种书卷。
  “这……”苏总管看着地下的一片狼藉,气道:“这群奴才,实在是太为懒怠了!乱成这样了竟也不收拾,老奴一会就去找这儿管事的好好问问!”
  “他也喜欢这么做标读。”
  苏总管听到梁宴的话扭过头:“陛下您说什么?”
  梁宴的手顿在书册的某一页,我顺着光影和苏公公一起看过去,发现那页纸上有我下午做的标记,油墨还没干,灯一照就淡淡的反着光。
  “以前沈……宰辅也喜欢这么做标读,书房里的书总被他画的到处都是。”梁宴似乎是轻笑了一下,但烛火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声短促的气音。
  苏公公叹了口气,道:“陛下对沈大人还是极好的。”
  “是吗。”梁宴发出今晚第二声轻笑,这一回哼笑的意味更加明显些。“可我才是这世上,最不想让他好过之人啊。”
  就是!
  这一回我非常的赞同梁宴。
  梁宴才是这世上最恨我入骨之人。他会看着我在冰天雪地里跪上半宿,跪到身体发僵手抬都抬不起来,然后才站在我面前施施然说上一句:“起来吧,朕宽宥你。”也会高高在上的朝衣袍尽散的我撒出一把银票,语气里全是鄙夷:“拿着你的卖身钱,去救那些愚民吧。”
  梁宴对我好?我怕苏公公并不懂什么叫好的含义。
  苏公公还欲再言:“陛下……”
  “不用再说了。”梁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他在几本都做了标记的书上扫了一眼,吩咐道:“去把这管事的找过来,我有话要问他。还有,宣段久进宫。”
  “鬼神、投胎、转世……”梁宴合上手里的卷册,准确复述出了我所标画的内容。“到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还是……”
  梁宴突然抬头望向我的方向,即使知道他看不见我,我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还是……你真的想告诉我些什么。”
  第17章 生而为民不惜身
  梁宴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我心里微微提着一口气。梁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小时候不受宠,在先帝眼里几乎是个透明人,连皇子们读书的场地都没资格去,到了束发之年也没正经读过几本书。但当年他登基还没多久,无论多晦涩难懂的文章经艺,多话里藏话的奏书章本,只要我稍加提点一二,他就能瞬间参悟其中道理。
  我无法保证他没在我勾画的鬼神之说里看出点端倪。
  藏书阁的主管被人带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梁宴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梁宴坐在烛火处不说话,苏公公揣度着他的脸色,给了跪在地上的人一巴掌:“腌臜玩意,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也敢偷懒,小命是不想要了吗!陛下有话问你,问你什么你答什么,知道了吗?!”
  跪在地上的人不住地磕头:“是,是!”
  梁宴没抬眼,敲了敲下人给他准备的热茶,问道:“这藏书阁,近日里可都有谁来过?”
  “近日……”主管在地上发着抖想了想,答道:“近日无人来过啊陛下。”
  梁宴手里的茶杯盖“啪嗒”一声落下去,主管浑身一个激灵,头磕的愈发响:“真的无人来过啊陛下,奴才们虽然都被闹鬼的传言所惊不敢入内,但这书阁门口奴才却是日日都守着的。除了上月宰辅大人进来过一次外,再无人来过了。”
  哦吼,天助我也,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上月我为了查江南洪涝的治理方法,是来过一次藏书阁,只不过查到中途没熬住一个不留神睡着了,直到傍晚才离开。
  这不妥妥的好借口嘛!
  梁宴眉头微微皱起来,在那墨迹未干的书册上看了半晌,又问道:“上月?上月的墨迹,此月也会未干吗?”
  “是……是会的。”藏书阁主管头也不敢抬,连忙补充道:“墨迹一般干得快,可藏书阁较为偏湿,前些日子又下了一场大雨,偶有墨迹未干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正常……”梁宴摩挲着手里的茶盖,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楼梯口又传来响动,我闻声望过去,段久正被人领着走过来。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并未说什么,只是朝梁宴走去,拱手道:“陛下。”
  “段大人。”梁宴放下茶盖,转而用一只手抵住脑袋。梁宴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很好,他从不要求臣子们在私下场合对他行跪礼,也往往对臣子们礼遇有加,当然,对我除外。但他这一回没看段久,也没叫人给他赐座,只是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淡淡的来了句:“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咳咳咳咳咳。”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一阵气短。无论我咳的多大声,在场的人是听不见,只有旁边的两只小鬼朝我投来疑惑地一瞥。
  姜湘挑着眉奇怪地问我:“你染风寒了?”
  “你见过鬼染病的吗?”我捂着嘴睨了她一眼,一阵无语:“我这是被呛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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