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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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凭云默默看了他一眼,“田兄,带高程回去温书。”
  田早河胳膊夹住高程的脖子,“还有两天就考试了,泡什么澡。”
  长安的汤馆是出了名的花样多,沮渠燕带他们前去的这家,一进门就有浓浓的淫靡风尘气息。通往汤池的走廊两侧贴满不同姿势男女的画像,赵鸢担心自己上了贼船,退缩道:“我还是不去了。”
  沮渠燕娇笑道:“赵姑娘,你是长安城里的官家小姐,应当还未试过男女共浴吧。”
  “龌龊!”赵鸢瞬间面红耳赤。
  她刚换过泡汤的衣物,汤池里的蒸汽渗进轻薄的衣料上,衣料仅仅贴在身上,几乎透明。她的肩头和胸脯上,都透着健康的红晕。
  裴瑯将沮渠燕的话信以为真,立马抗拒道:“千万别,她爹会杀了我的。”
  赵鸢一个雏儿跟着三个老流氓,格格不入。她逃跑之际,被沮渠燕拦腰扔进了女汤里,沮渠燕脱去衣物:“跑什么?你亲我那夜,可是很主动的。”
  赵鸢这人,是有些有贼心没贼胆,又喜欢情绪用事。
  她忍气吞声道:“沮渠公主,请你自重。”
  热气渗入毛孔,温暖的汤水消除了一切疲惫。赵鸢躺在浴池檐上,体会着颐养天年的快乐。
  “沮渠公主,我是不是对裴瑯太不刻薄了?”
  “是太刻薄了,先不说裴瑯相貌英俊,有世袭的爵位,还手握逐鹿军,他的脾气,也算男人里顶好的了。”
  赵鸢翻了个身,趴在岸边,下巴枕着胳膊:“其实小时候,我是很爱慕裴瑯的,在长安,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就连陛下也夸他是能代表长安的男儿,有他当我的未婚夫,我很是得意。刚开始,他有了暖床丫头,我很不高兴,我娘和他的祖母都说,我年纪小,要让他先长大,才知道疼我。我忍了那回,后来,他大概是知道了开荤的乐趣,开始流连于烟花之地,他祖母很生气,我爹也因此训斥过他多次,但他们都对我说,等成婚以后就好了。他们越是让我忍耐,我越是厌恶裴瑯,而后...就渐渐忘记他对我的好了,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躲着走,后来考科举,去太和县,也只是为了拖延婚事。”
  沮渠燕轻轻一笑,心想,原来赵鸢还有这么惹人怜爱的一面。
  “你既然厌恶他,为何不退婚呢?”
  “我们的婚事是先皇定下的,除非陛下下旨要我们退婚,要不然,谁都阻拦不了。”
  “那你就如此听话?”
  “我别无他选。”
  “你当然有别的选择。当年我父亲让我嫁给别族的老头子,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是非逼我嫁,我就睡了他最得意的将军,手握北凉骑兵的将军都听我的,他让我嫁,我就敢反,后来,屠了对方的部落,婚事也不了了之了。”
  赵鸢打心底里佩服,不愧是马背上的女人,真是彪悍。
  “赵姑娘,你也不是个老实人,怎么面对男人,这么笨啊。”
  谁说她不老实了?她赵鸢可是以老实著称的。
  “那要...那要怎么办?”
  “想要男人对你死心塌地,让他捧着你,爱着你,永远离不开你,最重要的啊...”
  第65章 蠢蠢欲动1
  “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要把他当个人对待,应该把他们当条狗。”
  赵鸢噗嗤一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李凭云像狗一样趴在自己脚下的画面,随即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为什么,她还是会想到李凭云呢?
  “沮渠公主,你觉得,裴瑯和李大人,他们现在正在聊什么?”
  “他们?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自然是在聊你跟我谁的身材更好,谁的样貌更合他们的心意。”
  沮渠燕猜的没错。此时此刻,男汤的屋子里,几个□□上身的侍女鱼贯而入。裴瑯挑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李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请。”
  李凭云昏昏欲睡:“我不用。”
  裴瑯往李凭云蛰伏在水里的身体看了眼,“真不用?李兄长这么好,不嫌浪费么。”
  侍女伺候了一会儿裴瑯,裴瑯正舒服的时候,李凭云对那侍女道:“你出去吧。”
  裴瑯乍得睁开眼:“李凭云,这是什么意思?”
  李凭云惬意地闭着眼,水波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肌肉,像是一双柔弱无骨的手。
  “裴侯从宫中回来一直心事重重,我有一计,能为你解忧。”
  裴瑯的脸色大变,他对侍女挥了挥手:“你出去。”
  侍女走后,裴瑯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今日赵大人带着逐鹿军去闹事,若有心人要做文章,时刻能以造反罪名夺你侯爵之位。裴侯之所以能平安出宫,是因为裴侯祖母尚在,陛下忌惮安都侯府,而非对你纵容。”
  裴瑯今日进宫,确实遭了女皇一通批评,中书门下的老臣指着他鼻子斥责他,说他把好好的逐鹿军带成了地痞流氓。
  他是孤儿,是女皇和这些老臣把他拉扯大的。他任他们指着鼻子骂了两个时辰,一言不发。
  父亲出征是,女皇已统揽朝政,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逐鹿军,誓死效忠刘家,以后你继承了逐鹿军,就要守住刘家的江山。
  “无非剥我爵位,鱼死网破,裴家人最不怕的就是死。”
  “你可以死,那赵大人呢?让她跟着你一起受陛下猜忌,让她陪你鱼死网破么?”
  当初在太和县裴瑯就察觉出了异象,李凭云是个及其聪明的人,他屡次帮赵鸢,必有所图。起初裴瑯以为他只是利用赵鸢回到长安,可若是如此,他大可以直接教唆赵鸢,反正赵鸢最抵抗不了美男计。
  “李凭云,你究竟为何对鸢妹如此上心?若是想攀附她,你有许多机会,何不利用?”
  “不能是因为我喜欢赵大人么?”
  裴瑯默认李凭云是不会喜欢赵鸢的,毕竟吧,他也是个男人,有个像赵鸢那样人傻钱多的姑娘送上门来,早把对方哄上床了。
  “到底是为何!”
  裴瑯自幼习武,李凭云一介书生,也怕他冲动起来折了自己的脖子。
  他淡淡一笑:“赵大人对我有恩,我不过想报恩罢了。”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如何对你有恩?”
  “三年前科举,我上长安赶考,同其它乡贡住在一处荒寺中,荒寺塌了顶,恰好赵大人路过,为我们一掷千金,包下客栈,给了我一席容身之地。”
  “仅是如此?”
  如此...还不够么?
  在风雪摧残一个读书人的尊严时,有人驱逐风雪,托起他们无人在意的尊严,这样还不够么。
  即便身在热浴,李凭云仍然能回忆起那年长安的春寒。他这人做事总是慢人一拍,当年并未见到赵鸢的面,是后来到了客栈,听一同赶考的乡贡说起,才知道那位是太傅家的女儿,是安都侯府的未来的夫人,还是国子监的弟子。
  在这三重身份的加持之下,赵鸢自然是个窈窕淑女的形象了。
  李凭云想着想着,突然笑了一声。
  裴瑯觉得这人简直有病,别人只是随手施恩,他就一路跟到长安来报恩么?
  “李凭云,你笑什么?”
  李凭云摇了摇头,“裴侯听错了。”
  他笑的是,在他心目中,赵家小娘子端庄大方,仪态万千,他们的相逢,该金风玉露,该是一眼终生。
  可太和县初见,他赠她一身酒臭,她还他一身呕吐。
  李凭云很快收敛笑意,睁开眼道:“废除私兵,是板上钉钉的事。逐鹿军和侯位,只能二选一。”
  裴瑯不喜欢政治,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凭云的用意:他在劝自己将逐鹿军献给女皇。
  裴瑯轻而易举地扣住李凭云的喉咙:“李凭云,你究竟是谁的人?”
  李凭云没丝毫闪躲惧怕之意,他平静道:“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听我的话,裴侯才能活。”
  裴瑯想道,当初在边关碰到沮渠燕率兵刁难,因李凭云出面才解了围,而自己也因此被女皇记了一功...赵鸢被晋王关押,亦是李凭云在幕后动作,赵鸢不但平安无事,还得到了回长安的机会。
  至少,李凭云还未害过他们。
  他并不愿意相信眼前之人,出自事实也好,出自男人的自尊心也好。可是,李凭云身上有一股超脱的力量,让人无端想要信任与臣服。
  裴瑯松开他:“你给我听好,不论你怎么害我,我都能接招,但你若敢害鸢妹半分,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赵鸢的名字,李凭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裴瑯,他配威胁他么?至少他从未让赵鸢伤心为难过。
  自汤池出来,裴瑯直接将赵鸢送回了家中,李凭云和沮渠燕则向雾气茫茫的码头方向走去。
  大风扬起,冷入骨髓。李凭云将身上大氅脱下,递给沮渠燕。
  李凭云似有心事,脚步并未迁就沮渠燕。
  沮渠燕跟上去:“真是稀奇,咱们认识这么三年了,头一次看到你这幅死男人的模样。”
  他们初识正是在一个雪天,不过是在遥远的大漠上。大漠的雪和江上的雪如出一辙,风雪天,四处雾气,不见前路。
  她彼时被兄长派来的人追杀,她的男人为保护她死于马蹄之下。逃亡途中,沮渠燕风雪里迷了路,擅闯了大邺境内,正好碰上了被县令派来守边的李凭云。
  她被这个书生抓住,原本想直接杀了他,却又被他的样貌所惑,不忍下手,才被对方钻了空子,提出合作的要求。
  要说起来,好看是天下最大的本事。李凭云仗着自己是个好看的男人,神佛都敢骗,沮渠燕被他哄得团团转,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自己的身家都在对方手上了。
  她常说,李凭云这人,长了张菩萨面,生了一副狼心狗肺,活该命有七杀,天煞孤星。
  在李凭云的眼里,女人只有一个用处:拿来骗。
  一年前,李凭云写信给她,信中说,太傅的女儿要来边关任职,她的未婚夫是安都侯,虽是个浪荡纨绔,却手握兵马,前途不可估量。
  沮渠燕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一对长安的冤大头要来了。
  沮渠燕率兵袭击他们的前一天,只顾着观察裴瑯,并未注意赵鸢。用她的话来形容赵鸢,便是:颇有姿色,毫无趣味。
  二人的安排很简单,男的交给沮渠燕,女的交给李凭云。她为她的子民谋千秋万代的平安,而他...
  鬼晓得他谋的是什么。
  李凭云不喜欢钱财,也不贪美色,也许他谋的是地位吧。
  “今日我才算真正认识了你的那位赵大人,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不想。”
  “她向我坦白,其实她从小就爱慕着裴瑯,奈何裴瑯三心二意的,根本不懂她的心意。我瞧着啊,她其实比她自己认为的,更在乎裴瑯一些。”
  “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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