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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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囫囵谈完了, 也不知它有几分作用。
  而顾峻川对“表里不如一”的蔺雨落, 情绪非常复杂。他对苏景秋说:“我之前觉得我爸妈的婚姻操蛋, 结果我的婚姻还他妈不如他们呢!我的婚姻是一场戏。”
  “想开点吧兄弟,谁的婚姻不是一场戏啊?”苏景秋那边很吵:“至少还有人陪你演戏呢!你别管她是贪财还是好色,反正你的目的也是钱。我呢?郑良都不搭理我!”
  “该!”顾峻川说:“你把你纹身洗了, 再搞个平光镜戴上,装几天大尾巴狼。”
  “我他妈疯了吧?我洗纹身?我那纹身是我一辈子挚爱,我为了追个姑娘洗纹身?”苏景秋在电话那边摇头:“没门!”
  顾峻川笑了声:“我去你那坐会儿。”
  “我请你喝酒。”
  “不爱喝, 喝水。”
  他说完收拾东西出去了, 说到底并不喜欢跟蔺雨落窝在一个屋檐下。反正以后也要被迫住一起。
  蔺雨落对馆里的人隐瞒了自己结婚的事, 包括方柳。
  可在婚后第一次给孔青阳上课的时候,他突然对她说:“新婚快乐。”
  蔺雨落对此十分震惊,甚至低头看自己的状态,试图找到破绽。
  孔青阳见她如此,温柔地笑了:“你们结婚的协议是我们律所出的,法律程序是我们帮忙走的。”他怕蔺雨落尴尬,又继续解释:“落落老师,这没什么,我每年不知道要处理多少奇怪案子。你这个,只是很普通的一个。”
  “而且我希望你知道,每个人都会做基于当下情况最好的选择。这只是选择而已,甚至无关人品。”
  孔青阳把人性看透了。
  他开律所,见过各路牛鬼蛇神,像蔺雨落身处这种情况之下又没有狮子大开口的人,少之又少。他能理解蔺雨落。
  蔺雨落从来没跟任何人谈过她对这件事的惶恐,今天孔青阳光明正大地提起,不带任何轻视色彩,他的目光甚至带着安慰。蔺雨落有点感动,低下头说:“谢谢你,孔律。”
  “不客气。”孔青阳说:“高兴一点。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好的。”蔺雨落手放在他后背上,轻声说:“闭上眼睛,随着呼吸感受脊背的拉长。”她的手在孔青阳后背微微上抚,帮助孔青阳找到感觉。
  事实上孔青阳是一个十分有悟性的人,而蔺雨落的悉心教练让他领会更快。在没练瑜伽前,他只想为自己安排一项安静的运动放空,同时还方柳一个人情。而现在,他感觉到愉悦。
  微汗的身体、教练的轻声细语、身体的无限伸展、意识的自由放空,这些都带给孔青阳正向的收获。
  他也因此对蔺雨落的印象更好一点。
  练完后蔺雨落问他:“孔律,你真的接手过很多这样的案子吗?很多人为了一定的利益而协议结婚?”
  “协议结婚,协议离婚,各种各样。”
  “那那些人,他们离婚后都怎么样了?”
  蔺雨落其实是有一点好奇的。朝夕相处的人,甚至有一些也会像她跟顾峻川一样擦枪走火,协议结束后就真的过去了吗?心里不会留下一点痕迹吗?
  “极少的人再续前缘,大多数相忘江湖。”孔青阳擦了擦汗,戴上眼镜认真看着蔺雨落:“你需要我给你一点建议吗?”
  蔺雨落点头。
  “第一:我的建议是别投入,做好随时抽身的准备;第二:顾好你自己的利益,凡事留个心眼。”孔青阳见蔺雨落似乎有些惶恐,就安慰她:“我只是用别人的经历来给你建议。事实上你签的协议非常透明,条款中立全面。从这点上来看,蔺书雪是一个相对正直的人。她倾向于完全履约,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的。”
  “所以跟我讲条款的张律师是你们律所的?”蔺雨落还是不肯相信世界竟然这么小。
  “是。他之前太忙了,你下次去上团课的时候就能遇到了。”孔青阳对她笑笑:“但你不用担心,我们有职业素养。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谢谢。”
  “不客气,那我们回头律所见。”
  蔺雨落去孔青阳的律所,被那样的工作氛围所震撼。人们忙忙碌碌,工位上有很多很多卷宗,电话间的小茶几上一杯咖啡一个电脑,人坐在那里通话,外面什么都听不到。
  有一个瞬间她在想,如果当时有人帮助我们,而我继续读书,那现在,我会不会也在这样的办公大楼里,做着一份的高薪工作,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呢?
  但也仅仅是一个瞬间而已,蔺雨落摇摇头,又回到现实。
  孔青阳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在办公区里辟一块空地,摆着瑜伽垫,有空的同事可以换上休闲服来练。蔺雨落安排了一些不太难的站立式动作,带大家拉伸和舒展筋骨,着重在肩颈部位的训练。
  汗量也控制得好,基本微汗状态,女学员不会花妆。
  办公室很安静,她讲话声音很轻,选的音乐也格外轻柔,为兵荒马乱刀光剑影的律所带来罕见的平静。
  孔青阳站在办公室里,透过透明玻璃跟练,蔺雨落真是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人,她不冒进,也不多言,安安静静,简单不世故。即便长得好看,却不被同性讨厌,因为在课程结束后的满意度调研中,女同事们统统给了蔺雨落满分。同时私信福利部门,要求把日常瑜伽加入到福利中来。
  当孔青阳跟方柳说这件事的时候,方柳是有一点惊讶的。她并不怀疑孔青阳对蔺雨落的信任,她惊讶的是总是会紧张和自我怀疑的蔺雨落,竟然征服了那么多厉害的律师们。
  “你作为她的老板,不应该意外吧?如果你不放心,也不会让她单枪匹马来。”孔青阳笑道:“我们律所的团课合同我让同事联系你们签,每周2到3次,每次一个小时,具体时间你们自己跟负责人定。”
  “那我只能说谢谢了。”
  方柳觉得自己从前对蔺雨落有一点认知偏差。
  因为蔺雨落不太爱说话,她总是觉得自己知之甚少,怕言多必失,并且她的价值体系总是在排斥馆内的定价,这会让方柳觉得她缺少见识,也不够合群。但她交给她两个客户,她都能搞定,这用玄学说不清。
  她跟蔺雨落谈过一次,问她去到孔青阳的律所后都发生了什么事,蔺雨落认真回忆,其实她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认真上了一节课。
  方柳大概明白了,孔青阳他们这样的人,讲究大道至简了。
  “蔺姐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最近两周的晚课都照常,你快去吧。”方柳劝蔺雨落走。而蔺雨落点点头,往蔺书雪家里赶。
  进门的时候看到高沛文和另外一个她没印象的人在。
  “苏景秋。”顾峻川指指苏景秋:“白天开轻食餐厅晚上开酒吧。”
  “你好。”
  蔺雨落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就坐到沙发上听他们讲话。在她听到“单身”、“派对”、“喝酒”等词语后骤然明白,顾峻川要在苏景秋的酒吧策划一场小派对,当作他的单身告别宴。
  蔺雨落不懂他的用意,高沛文在一边解答:“顾峻川就是爱玩。他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
  “那我…需要参加吗?”蔺雨落小声问高沛文,又解释道:“我不太喜欢酒吧的氛围。”
  “当然不需要。”顾峻川说:“不然它怎么能叫单身派对?”
  蔺雨落松了一口气。看到苏景秋看她,就报以一个微笑。
  苏景秋看到蔺雨落和顾峻川,感受到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在一起究竟有多别扭。想起至今不肯跟他约会的郑良,不禁悲从中来。
  “来了来了,情绪来了。”高沛文嘲笑苏景秋:“就你这种坏男人,就别假装为女人伤感了。你只会伤感这女人怎么还不上你的贼船。我非常高兴那个郑良是个有脑子的人,一眼就识破你的虚伪骗局。”
  “我虚伪?”苏景秋不满意:“我骗局?我哪段恋爱不认真?我前女友都念我好,我前女友可不像顾峻川的,要在剧本里把他花式写死。”
  苏景秋说完忙拿出手机:“来来来,最新片段,发给我了。”他大声念:“这大概会成为一场极致的欢愉,保罗越来越接近光,他的呻吟声由慢见强,戛然而止。”
  “顾峻川这一次,死在了女人身上?”苏景秋问高沛文:“是这意思吧?”
  “是吧。”
  蔺雨落在一边忍着笑,想起她那天的确想送顾峻川去死,这倒是跟他前女友不谋而合。
  “死状凄惨。”苏景秋又看了后面,啧啧一声:“顾总得多招人恨啊?”
  高沛文扯着蔺雨落手:“来,给你看你婚礼的服装草图。你觉得好看我就动手做了。”
  高沛文拿出她的草图,她功力好,凭借对蔺雨落的两次印象就画出了图。蔺雨落对这些没有研究,只是直觉上觉得好看,就如实表达:“我觉得很好看。”
  “顾峻川说不好看。原因是他觉得保守。”高沛文对此不以为然:“十一月一号,他希望你穿大露背,八成想冻死你。”
  “别。千万别。”蔺雨落忙摆手:“就这样很好看,我喜欢这个衣袖,还有胸口透明的纱。这样我会自在点。大露背我就不会走路了。”
  “酒店有暖气。”
  “那也冷。”
  蔺雨落其实并不想在这些事上费太多心思,他们准备好,她参与,这样就很好。但她很意外顾峻川对这件事竟然也要上心。
  在送走客人后她问出自己的疑问,顾峻川也不藏着掖着:“我这人,要么不弄,弄就好好弄。哪怕是假的,也得给我整出大动静来。懂吗?别凑合。”
  “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多时间,我就是觉得不值得。婚纱明明可以随便租一件的。”
  “那是你随便,不是我。”
  “主要是这东西又不能二次利用。你总不能真结婚的时候让新娘穿这身吧?”蔺雨落觉得这样过于铺张了,她不懂顾峻川在这件事上的执着,她觉得他们应该节俭一点,这样真的大可不必。
  “花你钱了?”顾峻川看出蔺雨落的心疼,就说她:“在你看来的铺张浪费,在别人看来就是一次实验懂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是个躯壳,我跟高沛文挨这累是为了顺道推出一个新婚系列。”顾峻川并不藏着掖着,他是商人,本质上就是在逐利:“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了。”
  顾峻川想:反正都到这份上了,有个免费婚纱模特我干什么不用?不仅用,还要用透了。提前就跟高沛文说这个系列,七件婚纱。好好弄。高沛文笑他贪财,他倒是坦然:我不贪财不逐利,咱俩跟这做慈善呢?
  他说得蔺雨落哑口无言,拿起沙发垫丢向顾峻川,被他手快接住,假装扬手用垫子打她,蔺雨落脖子一缩,顾峻川的垫子已经按到她脸上。
  就那么虚按一下,想起两个人的休战协议,就把沙发垫丢到一边,把心里干架的冲动压下去。
  有人敲门,顾峻川去开,看到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外的顾西岭。顾峻川愣了愣,他没想到顾西岭会提前回来。
  “换锁了?”顾西平拉着箱子向里走,看到蔺雨落愣了一下:“不介绍一下?”
  父子之间连寒酸都没有。顾峻川甚至觉得他跟顾西岭不太熟,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基本无话。
  顾峻川扯起蔺雨落的手:“蔺雨落,落落,这是我爸。”
  “爸。”蔺雨落顺口就叫了爸,她其实有点不自在,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来。手心都被惊出了汗。之前说顾西岭还有几天才回来,没成想他搞了个突然袭击。
  “嗯。”顾西岭嗯了声,六十出头的男人,身上也没有什么老气。西装革履,儒雅风流。只是看人的眼神有点凌厉,让蔺雨落害怕。
  “你妈呢?”顾西岭坐向沙发,看到阿姨来送茶,就问:“阿姨也换了?”
  “原来的阿姨回老家伺候老人。”顾峻川说:“但话说回来,你说的阿姨是哪一个?毕竟你好几年没正经回过家了。”
  顾西岭听出顾峻川话里的不满,却不太在乎。坐在那里怡然喝茶,像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自在。他偶尔会看蔺雨落一眼,看她一眼,问她一个问题:“多大了?”
  “二十五。”
  “哪人?”
  “云南。”
  “父母还在老家?”
  “我父母都去世了。”
  顾西岭放下茶杯,如鹰一样的眼睛看着蔺雨落。姓蔺,这个姓不多见,而蔺雨落眉眼间的感觉竟很像二十多岁的蔺书雪。
  顾峻川抓到顾西岭那个眼神,突然觉得蔺书雪真高明。姓蔺,漂亮,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蔺书雪私生女。
  哪怕是顾西岭,此刻也带着怀疑。
  “阿姨待会儿要走了,爸你收拾收拾早点睡。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明天从云南赶回来。”顾峻川拉着蔺雨落手:“走,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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