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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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往这么久,她还没了解过向斐然的研究领域呢,下机后,等行李时她便问向斐然要论文。向斐然让她自己挂梯子去谷歌学术上搜。
  蹦出来:
  《比较基因组分析揭示龙胆科花冠进化路径与形态建成机理》
  商明宝:“……?”
  《系统发育基因组学揭示龙胆科物种杂交起源与物种分化模式》
  商明宝:“?”
  《核基因与叶绿体基因异质性暗示龙胆科频繁的杂交起源事件》
  “……”
  《多组学数据揭示龙胆科物种蜜腺形态多次起源于形态建成的分子机理》
  不看了。
  商明宝关掉界面,没有意识到刚刚那些论文都发表在生物学领域内的一区。她单知道向斐然很厉害,但具体的厉害一件件摆在她眼前时,她也确实看不懂,正如她看不懂商明卓的那些实验成果一样。
  但这些都不妨碍她捏紧双拳说:“好厉害。”
  “看不懂也好厉害?”向斐然低头看她,莞尔道。
  商明宝用力点头:“可是为什么都是龙胆科?”
  向斐然笑了笑:“因为它很漂亮,也很可爱。”
  漂亮易得,可爱难寻,像你。
  商明宝不懂:“怎么可爱?”
  向斐然自背后抱着她,一手从颈前揽过她肩膀,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这是灰绿龙胆,漂亮吗?”
  这是一簇蓝得很鲜明的花,有点像喇叭花,但似乎比喇叭花华丽。商明宝点点头:“漂亮。”
  向斐然亲她耳尖:“晒得到太阳时它才会盛开,天阴时它就自闭,所以,它是一朵会在阴天自闭的花——不可爱吗?”
  商明宝认真思考半天,眉心都蹙了起来:“是因为,阴天时它的心情不好?”
  向斐然抿着唇哼笑不停,温热的气息落在商明宝耳边,让她忍不住觉得痒。她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你骗我?”
  “没有。”向斐然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它确实有这样的开合机制,但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那是为什么?”
  “行李来了,上车再说。”
  “……”
  商明宝托运了一个二十四寸行李箱,她的登山露营设备也在里面。推着行李出了大厅后,他们打车前往高铁站,数个小时后,她来到了这个她从没来过的边陲县城。
  但这并不是行程的终点。
  一台别克商务车在高铁站路天停车场等着,出站口等着一个容长红脸的中年人,穿皮夹克牛仔裤,耳朵上贴一个薄薄的棉耳罩。
  见了向斐然,他迎上来问候:“向老师,冷吧?”
  三月份的云南北境,确实是冷的。这种冷与纽约不同,纽约的冷也是喧嚣的,雪籽里裹着汽车尾气与粉尘,这里却是清澈的冷冽,呼吸里似乎有松柏与杉树栎树的香气。
  向斐然点了下头,不算生疏也不算热络的神情:“还可以。”
  他与这向导见过几次,在他面前的形象是很年少有为、禁欲正派的。
  正要介绍商明宝,向导目光转到她身上,主动问:“这是您的学生?”
  他的猜测很合理,因为向斐然之前找他带队都是为了课题考察,那能正大光明跟在他这位老师身边的,除了学生和助理,好像也没别的身份了。
  向斐然正想说不是,商明宝却雀跃地、抢先一步地、抿唇明目,矜持地点一点头:“我是向老师的学生,我叫明宝。”
  向斐然:“……”
  “哦哦,明宝小姐,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向导被她唬住,热情又敬佩地双手去握她的手。
  他接过了向斐然手里的行李箱,先行一步领着路去停车场。
  向斐然微挑眉,云淡风轻地说:“好了,babe同学,现在在他面前,你是我学生,我是你老师,帐篷不能睡同一顶了,明天开始自己背吧。”
  商明宝:“…………啊???”
  向斐然站住,戴着半指手套的指尖点点她不争气的额头:“商明宝,你见过哪个老师睡学生的?”
  第55章
  别克商务车略有些年头, 车厢内气味虽不至难忍,但也说不上好闻。商明宝上车以后,旋开了保温杯的盖子, 氤氲的热气中, 袅袅出茉莉香片的香气。
  向导自我介绍叫扎西,藏族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已经有一双儿女。这次考察的地方在国家公园腹地,而扎西的村庄就藏在这一千四百平方公里的深山莽原中。
  这里最美的季节是春秋两季, 五六月份山花遍野,九十月份层林尽染, 现在这时节只有枝桠挂冷霜, 天也阴沉, 常飘雪籽。
  扎西不知道这位女学生早就看遍了全世界最靓的风景,从后视镜里瞥见她在录像, 自豪地介绍说:“五六月份是最漂亮的,满山的杜鹃,那个紫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讲不出“姹紫嫣红”,千百图景归为一句“那个紫的!”
  商明宝收起手机, 眼神亮晶晶地问:“真的吗?”
  向斐然闻言,勾了勾唇。
  扎西很被她的反应鼓舞, 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真的!”
  又被鼓舞着跟向斐然搭话:“向博, 我说得没错吧?”
  向斐然颔首:“这里分布最多的是密枝杜鹃,五到六月份开紫蓝色或淡紫色花, 顶生伞型总状花序,成片开起来时很壮观。”
  商明宝两手交握, 拗着肩,抿唇注目着他:“老师,再多说一点。”
  “……”
  麻烦。
  因为商明宝的缘故,向博被迫讲了一路的话,比上次当纪录片拍摄顾问时讲的话还多。
  时间已至傍晚,暮色早已降下,不方便进山,扎西将他们送往中途的那家度假村酒店后,约定了第二天一早六点半来接他们。
  商明宝觉得太阳穴有些胀,一跳一跳地疼,但她没有跟向斐然说,觉得是生理期的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虽然他们经常一起过夜,但这是第一次开酒店房间。办理入住时,商明宝还有点不自在,被向斐然牵过手时,掩唇悄声:“向老师,你怎么跟你学生住一间房呀?”
  一旁给送行李的礼宾:“……”
  哦?
  向斐然捏紧了她的掌尖,淡定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因为我师德败坏。”
  礼宾:“……”
  哦。
  商明宝开始挣扎,脸上冒热气,小声说:“你放手……”
  礼宾:“……”
  哦?
  向斐然微挑眉:“怎么?后悔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会放你走的。”
  礼宾:“……”
  够了!
  该死的电梯终于到了,商明宝面红耳赤地从礼宾手里接过行李箱,垂着脸仓促丢下一句:“我自己来谢谢谢谢。”
  梯门一合,商明宝羞愤震惊:“你怎么想到那种台词的?!”
  而且还说得那么坦然!
  向斐然认真思考了一下出处:“方随宁的独角戏。”
  这姑娘租了个小剧场上演自己自编自导自演自唱的狗血“新派戏曲”大作,整个台下只坐了向斐然这一个观众——被她用道德亲情以及物理绑架来的。因为剧情和台词过于歹毒,在向斐然有限的文艺作品体验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向斐然是表妹这出戏的唯一受害人,因为租了几天剧场后,方随宁弹尽粮绝,靠当他的背后灵来蹭吃蹭喝。为了保证自己学术环境的纯洁性,向斐然不得不付给她两千美金以让她滚蛋。方随宁一边拿着美金一边吸鼻涕痛陈纽约客审美十宗罪,并坚定了去法国的决心。
  商明宝默默听完,一边笑,一边心里却想,随宁只比她年长一岁,却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拼搏的方向,并为此付诸行动。向斐然也是。商陆也是。商明卓也是。
  她人生中充满了坚定己念、目标明确的人,而她却还不知道自己想做的事在哪里。难道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业、谈恋爱、花钱、嫁人么?她的生活当然有许多的快乐、新鲜、享受,可是,难道只是如此么?
  只是如此么?
  在陌生的边陲小城酒店,这个念头像一道冷冷的闪电,划过了商明宝心里蒙蒙亮的天空。
  “斐然哥哥。”进了房间,她叫了向斐然一声。
  “怎么?”
  “你是从一开始就想要研究植物、研究龙胆科的么?”她像是不经意地问。
  “不是。”
  “不是么?”商明宝讶异抬眸。
  向斐然放下登山包,勾了勾唇:“最开始定的方向是分子生物学,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才开始研究植物分类和演化。”
  “是放弃吗?觉得原来的方向太难了?”
  向斐然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像是觉得讽刺,最终却又像是释然。
  他用温柔的目光承认下来:“也可以这么说。”
  太难了。在原本的方向上逃离向微山的能量和掌控,太难。他的时代比他早二十年来临,他的“庇荫”遮天蔽日。
  后面几天的住宿条件都很艰苦,今晚是最后一晚五星大床,向斐然勒令她在十点之前关灯入睡。
  商明宝原本想泡热水澡,可她血流汩汩只能作罢。冲了个长长的热水澡后,后脑勺的痛感似有减轻,她塞好棉条,又垫了一片卫生巾以防万一。
  关了灯以后,房内光源只剩靠窗书桌边的一盏台灯。向斐然冲过澡后,换上了t恤和运动裤,又坐回了桌边,继续写他的龙胆科系统发育框架与分类修订。
  昏黄灯光下,他架着轻度近视眼镜的侧脸轮廓很深,吹至半干的额发垂落,掩过了眉梢。
  太专注,心无旁骛的,在商明宝的注视中安之若素,仿佛忘了她的存在。
  过了一会,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向斐然怀里被硬生生塞进一具温香软玉。他手从键盘上离开,转而贴到商明宝腰际和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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