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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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视的半柱香时间过去,司嫣兮败下阵来。
  她在占琴落身旁坐下,他转向窗上的雕花。
  她打量他,从如泼墨发,看到裸露在外冻伤通红的脚腕,再到手腕上挂着的,破裂大半的镇鬼珠,终于找到破冰话题。
  “你的手很白。”
  占琴落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冻寒的手习惯性握拳,他试着伸展五指,冻伤的手背几处血痂子重新裂开。
  一颗暖热珠落到他的掌心,拳头大的暖热珠散发热气。
  “专治冻寒的。”
  司嫣兮话音刚落,珠子的水汽消失,死气沉沉,如被剥夺生命,和其他一灵石就能买到的木质的普通珠子别无两样。
  还真是……诚不欺她。极具破坏力的天生反派,一秒克死暖热珠。
  大概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占琴落低垂眼眸,轻轻将珠子还到她面前。
  场面多少是有点尴尬。
  “……”
  司嫣兮接过珠子,强行岔开话题:“欸,你的手养好了肯定很漂亮,我的手就不行,师父一发病就让我们冬天去摘野菜,早冻坏了,就算养好久滑嫩嫩的也没你那么白。”
  “……”
  占琴落转头看她,眼睫轻轻眨了眨。
  见他没回话,司嫣兮清了清嗓子,强行夸夸,“你的手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回有反应了。
  占琴落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眸看回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司嫣兮忍不住再次悄悄打量,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气质纯净如未开荒原始森林里流淌的清泉,这样的人会是天生的恶徒,实在有些难以令人信服。
  失神片刻,她的手一空。
  占琴落拿着她的刀,面色平静地朝自己的左手上砍去。
  她开玩笑的!
  司嫣兮赶紧抓住他的手,心跳突突加速,汗流浃背了家人们。
  她干笑:“这可不兴得送,这要礼尚往来,我不还得还你一个只手——”
  占琴落看向她。
  眼底是一丝困惑,一丝不理解。
  司嫣兮赶紧打补丁,“我的意思是……”
  在她的话说完之前——
  刀架在她的手上,冰凉的刀尖压在腕间,占琴落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得像宰牛的屠夫想切点小白菜。
  司嫣兮尖叫:“我开玩笑的!!”
  第2章
  门“砰”得一下打开,寒风猛烈倒灌。
  司嫣兮哭唧唧地被司枝涟救下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占琴落一眼,手里的灵符即可燃烧,于空中化作冰剑,三排三列阵法,蓄势待发。
  ……
  又对视上少年平静无波的眼眸,看他外衫破烂,微弓着背靠着墙,肩膀上血迹斑驳,冻裂开的伤痕反复叠加。
  冰尖化了气,司枝涟终究没下得去手。
  他走近占琴落,俯身将一直挂在自己手上的黑色手串放至他的腕上。
  司嫣兮见他吩咐师兄带占琴落去洗漱,没有要再下手的意思,连忙跟着出了门,小声问道:“师父,你要放过他了吗?”
  惊魂未定的脸上,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傻孩子。”
  司枝涟微笑,换了把毒刀到她手里:“洗干净了才好杀。”
  毒刀沉甸甸的,师父岁月静好的笑容闪过一道白光。
  -
  司枝涟去了禁地林,司嫣兮被勒令在林外等他。
  她淋着落雪,心惊胆战地握着刀,希冀司枝涟重新确认预言石后能改变注意。
  等到晚风四起时,司枝涟终于从林内出来,俊秀的脸上划过几道竹枝割伤的痕迹,嘴角嘲讽的笑。
  不等她开口,他的指尖轻点在她的额上,说要给她看些好玩的。
  司嫣兮脑子里嗡嗡嗡响着,眼前出现快速闪现的画面,看过小说的她几乎立刻意识到,司枝涟在强加给她看的占琴落的未来。
  未来的占琴落,魔宗之主,屠灭神渊界其他所有势力。
  他一刀一刀剜下神渊宗之首的皮肉,刀尖刮开肉与骨的黏连,刻在森森的白骨上,鲜血腐肉从尸堆滚落。他踩着成千上万的宗门弟子的尸体,指尖擦去颊边的结痂的血痕,转着刮锈的小刀,神色淡漠而无聊。
  胃部一阵翻涌,腐烂的味道仿佛在鼻尖萦绕,司嫣兮猛地推开司枝涟,跑出几米远,扒着树一阵干呕,眼泪糊一脸。
  耳边一声“叮”响,原本模糊的小说情节,更进一步清晰起来。
  占琴落不爱人,也不会爱人,却会因为小说女主角曾给他喂过一口水,而悉心救下她,在误以为小说女主死后,杀尽天下人,为她殉葬。
  这说明什么?
  无爱之人碰见小说女主被爱感化?
  不。
  说明剧情离谱,剧情之力强到逆天。
  命盘、星盘、预言石都在用命发癫,试图告诉无知人们这一点。
  -
  刺激太大,她承受不住。
  司嫣兮双腿发软,扶着墙壁回房间,天边一团团冬天的乌云,阴惨惨的,一如她的心情。
  小说情节跟泠冽风雪一样愁惨,呼啦呼啦往她脑子里冒,她想躲进温暖的被窝里睡一会,暖暖和和地逃避现实。
  房门口,清秀青年正试图用灵符爆破雪人,是她的师兄兰亿年。
  见她来了,兰亿年扬起笑脸,“占琴落送进你房间了。”
  青年的笑容如冬日暖阳,阳光又开朗:“师父吩咐说要给你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环境。”
  司嫣兮扯了扯嘴角,这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午夜时分,占琴落的鬼魂坐在她的床头,语气戚戚然地和她讲床头故事,娓娓道来被毒杀的心理历程。
  满腔无语凝噎化作无力视线,透过半合着的门扉望进去。
  昏暗的角落中,虚弱少年坐在角落长凳上,师兄宽大的宗门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得不太合身,气质柔弱几分,对比红色的漆与灰色的墙,他白得发亮,面色苍白无血色,光影下方,肩颈处的锁骨很直也深。
  他低垂眼眸看着角落,土红色的小破陶盆里养着一株毒花。
  这盆长势胡乱潦草的花草,随了屋主人放荡不羁的性格。
  司嫣兮怕鬼,这是师父从禁林里找来给她辟邪用的。
  美名其曰,鬼翻墙进来都得撞草里原地成佛。
  门吱嘎一声推开,少年的视线几乎是立刻移到少女身上,对视上她的眼,又看向她的手。
  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傻。司嫣兮双手握着刀绝望地想。
  肩上搭了只手,司嫣兮蚱蜢似的跳起,身后师兄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神采奕奕。
  “司小师妹,你别怕!”
  兰亿年不过比她年长两岁,作派已然颇有师父风范。
  他学着师父的样子,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我已通知过这位小师弟,你是来取他性命的。”
  “……………………”
  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兰亿年爽朗一笑,热情地挥别占琴落,“小师弟,那咱们就此一别,下辈子见咯!”
  兰亿年仰天大笑出门去,甚是体贴地替她关上了门,司嫣兮满脸黑线风中凌乱。
  “哦对了!”
  门外又传来一阵快乐清爽的笑声,“师父说了!你没杀之前,都不许出来——你的年月酥,我和小师妹就替你吃——了——啊——!”
  毒刀“啪”得一下摔在门上。
  司嫣兮怒不可遏。
  魔、鬼、在、人、间。
  -
  她走到占琴落身边坐下,少年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一点。
  他收拢袖子,小心抚平被吹得皱起些的袖摆。
  不是“这人要来杀我了我要走远一点”的避开,而是“我刚换了新衣服,这人可能会把我衣服弄脏”的离远一点。
  司嫣兮:……
  她看着占琴落,占琴落看着那盆有毒植物。
  她和她的毒刀,都没一朵毒花能让他勾起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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